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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分神剧回归，《瑞克和莫蒂》如何抓住年轻人的心？

陈璐 三联生活周刊 2023-06-26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无意义的虚无主义是《瑞克和莫蒂》世界的内在哲学，被认为“抓住了时代精神”，是其在千禧一代年轻人中大获成功的主要原因。它想象了一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宇宙，并宣称所有这些可能性都是无意义的。



文 | 陈璐
宇宙最疯狂的科学家瑞克，在今年6月20日回归的第五季开场，比以往拥有了更多的人性。第四季的结尾，瑞克再次遇到了自己早已去世的好友鸟人，这是《瑞克和莫蒂》系列中为数不多的真正能够理解瑞克的角色之一。 

是鸟人告诉了莫蒂，瑞克时常挂在嘴上那句含义不明的“Wubba lubba dub dub”，实际意思其实是，“我很痛苦，请救救我。”尽管此时鸟人已经被改造为“凤凰人”，与他为敌，但当瑞克战胜凤凰人后，选择将好友的遗体小心放置在自己的实验室中。
《瑞克和莫蒂》是部科幻背景的成人动画，自2013年播出以来，已经成为美国最成功的动画剧集，揽获安妮奖、艾美奖，在IMDb上拥有9.2的平均分，豆瓣上更是获得了压倒性的好评，前四季平均分均在9.7以上。

从表面上看，这部剧讲述的似乎是个老套的故事。疯狂的天才科学家瑞克带着他有些胆小和笨拙的孙子莫蒂在宇宙间穿梭，经历各种冒险故事。但事实是，这些角色和他们所经历的教训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瑞克身上有种轻描淡写的愤世嫉俗，对宇宙发生的一切都感到厌倦。第一季第六集中，莫蒂为了让暗恋的女同学莫西卡爱上自己，恳请瑞克制作一剂爱情魔药，但这款药水失控，令全世界的人类都变成了恐怖的怪物。

他们没能修复这个错误。于是，瑞克带着莫蒂逃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一切似乎都完好如昔，莫蒂的父母贝丝和杰瑞仍旧争吵不断，姐姐夏沫还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除了属于这个世界的瑞克和莫蒂必须死掉，以便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两人在后院埋葬了自己的尸体。瑞克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被吓倒。但此时，莫蒂还保留着某种纯真，他看起来很羞愧，关心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为自己的鲁莽行径导致一个平行世界被毁掉而感到哀伤。但瑞克却督促他不要陷于这种情绪之中，“希特勒能够治愈癌症的真相是什么，莫蒂？真相是别去想它。”如果每个宇宙里，个体生命的轨迹是被注定的，挣扎就失去了意义。
但在过去两季中，莫蒂似乎越来越像瑞克了，他表现得丝毫不关心自己给其他文明带来的痛苦。在第五季第一集里，莫蒂再度表现出他冷酷无情的一面。为了招待一个新登场的角色Nimbus先生，瑞克将几箱便宜的红酒放在了另一个时间被扭曲的世界。彼方世界的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只是瑞克所在世界的几分钟而已。很快，莫蒂的粗心大意改变了那个世界的文明进程。 
纵使已经知道两个时空的运行规则，但当一位善良的居民Hoovy主动提出帮他将红酒搬到地球时，前去取酒的莫蒂没有拒绝。然而，Hoovy回到自己的世界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相爱的妻子惨死家中，而他离开时尚未出生的儿子，一生都在痛苦地等待自己的父亲。Hoovy被复仇心切的儿子所杀。
莫蒂再次返回取酒，Hoovy的儿子此时年事已高，看到莫蒂，他意识到了父亲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于是扑向了莫蒂，却被莫蒂所杀。一方面，困惑的莫蒂在反复回去取酒的过程中，为了对抗不明所以的仇敌，全副武装，不断引发新的血仇；另一方面，莫蒂造成了这个星球上持续几代人的怨恨和恐惧，他们围绕莫蒂的传说进化出一种文明，一个超级士兵被创造出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打败莫蒂。
这呼应了这集开始时，莫蒂对瑞克的质疑。瑞克称Nimbus先生为自己的宿敌，莫蒂不解地质疑道，“为什么你要四处树敌？”瑞克回答，“你看着吧。不管你的出发点有多好，你总会在生活中树敌。”
这种无意义的虚无主义是《瑞克和莫蒂》世界的内在哲学，被认为“抓住了时代精神”，是其在千禧一代年轻人中大获成功的主要原因。它想象了一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宇宙，并宣称所有这些可能性都是无意义的。

许多角色都在透露着这种哲学观。瑞克曾发明一个机器人，专门给他递黄油。“我的目的是什么?”机器人问道。“递黄油，”瑞克回答。机器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终于认清了自己存在的本质。这种绝望在剧中被反复强化。 
还有一集，为给自己的飞船和手机充电，瑞克在飞船的电池中创造了一个微宇宙。在这个微宇宙里，出现了像瑞克一样聪明的科学家Zeep，他创造了迷你宇宙，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微缩宇宙供电，而迷你宇宙中又出现了科学家Kyle，他创造了渺宇宙，存在的意义就是给迷你宇宙供电。 

甚至，为了创造渺宇宙，Kyle错过了父亲的葬礼。所以，当Kyle意识到自己以及自己所在宇宙的存在，都是为了给他人的交通工具充电时，他的世界观完全崩塌了。Kyle选择了自杀。此时，瑞克和Zeep大打出手，Zeep对瑞克大吼：“我愿你的上帝也是个和你一样的混球。”
对人生价值充满怀疑的焦虑感延续到了第五季。被创造出来的超级士兵，他出生的目的只是为了素未蒙面的敌人——莫蒂。他也在训练时对自己的人生价值产生过疑虑。实际上，在《瑞克和莫蒂》的世界里，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被随机决定的世界里，所谓的“目的”，只是那些无法承受自身存在的意义实在过于虚无和渺小，所创造出来欺骗自己的技巧而已。

制作人丹·哈蒙（Dan Harmon）借莫蒂之口道出了全剧的内核：“没有人的存在是有目的的，没有人属于任何地方，每个人都会死。来看电视吧。”既然所有人都处于这种现实随机性的无意义之下，为什么还要在乎别人的情感呢？
瑞克深知每个生命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永远做着无意义的事，也永远无法从这种无意义中得到解脱。所以瑞克宣称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他经常表现出缺乏同情心和同理心的一面，及时行乐，用冒险让自己忘却虚无的痛苦。在瑞克看来，生命的意义在于冒险，“否则你就称不上生命，只是一团随机排布的分子，在宇宙中随波逐流”。
这是这部剧的主题，也是一种号召。这种情绪在今天的网络文化中异常普遍，众多年轻人们寻求着即时的新鲜与刺激，享受生命中转瞬即逝的快乐。因此，《瑞克和莫蒂》成为世界各地对未来幻想破灭的年轻人们的圣经。

瑞克可能是多元宇宙中最聪明的人，他早早认清了宇宙的真相。他说：“我穿越了无数的平行宇宙，从来没有遇到一个我喜欢的。宇宙是一个野兽，它创造出无数平庸的人，就是为了把它当食物吃掉，聪明的人有机会爬到顶端，骑到现实的背上，但它会不停试着把你甩下去，而且最终都能成功。” 
然而，虽然瑞克在自己身上构建起了层层防御机制，他的智力叫嚣着这一切都毫不合理，但他仍然无法回避自己对家人的关心。所以面对家人，他时常采取着逃避的态度，甚至选择变成腌黄瓜也不要去参加家庭心理辅导。制作人哈蒙曾道出瑞克感到痛苦的原因：“你经常被诱惑而相信人性是重要的，但这才是让你痛苦的根源。”

在新一季中，主创团队再度提醒我们瑞克坚硬外表下是多么的脆弱。Nimbus先生是第一个以全名“理查德”称呼瑞克的人，这意味着他们曾经或许是亲密的朋友。两人重逢后，他看着瑞克说，“也许你恨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看到你堕落到什么地步的人。我以前很怕你、尊重你，现在只剩下可怜你了——一个悲伤的，醉醺醺的男人太害怕看到他真正的孤独。如果黛安今天还活着，她会怎么想……”
我们对黛安几乎一无所知，除了那段真假未知的回忆。尽管瑞克不承认关于妻子戴安死亡那段回忆的真实性，但也许那也不完全是凭空捏造的。瑞克曾在整个宇宙中拥有的恐怖和尊重，在人们眼中已经消失为怜悯。Nimbus先生嘲笑他，“也许理查德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或许失去戴安后，瑞克就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了。

瑞克无声地叫嚣着自己的孤独。“我很害怕，莫蒂。我能看到结局。”这一集开始时，瑞克奄奄一息地说，“我是一个傻瓜，又矮又蠢。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他的内心仍然知道，唯一能让这种孤独变得可以忍受的是被爱的希望。
END
本文作者 : 陈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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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璐

不严肃文化艺术记者，非专业吃喝玩乐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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