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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暴力、妖气冲天,他不只画“少儿不宜”版西游记 | 金城

金城 金城漫与画 2024-03-10


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过国内插画圈流传的一句话,是形容一个插画师的。“刘冬子不论其人、其画,都能一拳把人撂倒。


血腥、阴鸷、狠绝、冷厉,以及暗流涌动的欲望,是他作品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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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他把陪伴中国人童年的《西游记》画成了少儿不宜的模样,他笔下的孙悟空去人相、显妖性,桀骜不驯、横冲直撞、魔气啸天,明明个头不大,却有滔天气势和灭世伟力。


有人说,他身为中国漫画家,一炮而红的漫画竟然没有中文版。围绕着刘冬子的作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和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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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当红硬核国风插画师,是粉丝眼里中国漫画界的猴王,是展开妖生百态,刻画“无觉无惧轻生死”群像的概念设计师。

《侍神令》桃花概念研究


而要了解刘冬子,国民偶像孙悟空是绕不开的核心要素。



刘冬子的身份很多,插画师、概念设计师、漫画家,代表作也繁多,张纪中版《西游记》概念设计,电影《封神》人物概念造型总设计,电影《阿修罗》原始概念设计,电影《阴阳师之侍神令》概念设计。

桥之战概念研究


《侍神令》海报

与欧洲大师Alexandro Jodorowsky长期合作欧洲漫画《sang royal》令人沉迷。用3年时间创作的最新漫画狮驼岭手记》尽显妖国风范


但不论作品如何变迁,刘冬子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莫过于“猴王”。


1月初,冬子到JC动漫馆,边画画、边聊天。现场的挥毫洒墨,每一根猴毛都透露出奔涌的情绪。画孙悟空,对他来说如一蔬一饭稀松平常,却又无时无刻不埋藏着降龙伏虎的非凡力量。

刘冬子给JC动漫馆的签绘


刘冬子不仅能刻画出孙悟空的狠、恨,更能画出他的彷徨、挣扎、改变、不认,最终化为一滴英雄泪、啸云霄。


Q&A 
金城:冬子你好,向“金城漫与画”的读者介绍一下自己吧!

刘冬子:大家好,我是冬子,一个画画的人。画过漫画、做过电影,目前忙于的创作同时也接一些影视或游戏项目。

《侍神令》海报及概念研究

金城:202110月,你开始了《狮驼岭开篇》的创作,今年,《狮驼岭手记》终于面世,方便和读者介绍一下灵感来源和创作过程吗?

刘冬子:我这个手记就真的只是手记而已,并不是完整创作,都是我前期工作的一些概念稿,一遍遍画,要找到准确的表达并不容易,这只是个阶段性总结或者只是个开始。它离我心中那个正式的创作还相距甚远,《西游记》这么伟大的文学作品三年时间是画不出来的,我没有那么超凡的能力。

金城:《西游记》的内容丰富庞大,为何挑选《八百里狮驼岭》这篇进行创作?

刘冬子:这部伟大的小说,有太多让我着迷欲罢不能的地方了。它就像一个宝藏,任何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所需的养分,挖不绝、取不尽。小说本身绝大多数还是诙谐有趣的叙述方式,但狮驼岭独特之处在于,作者并没有花费多少笔墨就描绘了犹如地狱的世界,人在这里成了最没有生存权的生物。狮驼国是一个妖怪们的“梦幻国度”,哪怕沿街乞讨也是有尊严的妖怪。在这样的世界观下,很多魔幻情景却更能体现出人性的本质,字越少我的想象空间就越大,我的景愿就是借狮驼岭,发挥我的创造力,挖掘展现人性的复杂。


金城:你早期创作生涯就与《西游记》结缘,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能谈谈你与《西游记》的渊源吗?

刘冬子:孙悟空这个形象在我的神经和血液中最少也二十多年了,他一直萦绕在我的精神和身体之中。做张版西游记的美术工作,是意义重大的经历。在那之前画西游只停留在浅层的表达,没有做太多功课。在这之后,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画西游才慢慢成了我个人创作生涯的重心。有没有腻味的时候,有的。画狮驼岭之前我曾动摇过,那时候西游题材的二创太多了。人人都在说西游被过度消费了,观众都疲劳了。我也受到了影响,但是我爱人和友人对我的帮助很大,我爱人坚定不移支持我画自己心中的西游,感恩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想做什么,也最支持我创作的人。所有挚交也都鼓励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于是我也收拾好心态再次踏上了“西游”之路。或许西游记我会画一辈子吧,人这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儿就不错了。


金城:漫长的时间过去,孙悟空对你来说变成了怎样的符号象征?对人生和创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刘冬子:我是80后,这一代人都是86版的西游记电视剧陪伴着长大的。自从看到了六小龄童老师扮演的孙悟空,就彻底迷上了。我常常幻想自己提着金箍棒、驾着筋斗云,威风凛凛地降妖除魔。只要是光滑笔直的棍子,就对我有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力(现在我的画室和家里还能随时找到一人高的藤木棍)。孙悟空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精神图腾,仿佛能在这只猴子身上找到信仰的力量。对创作来说也影响至深,近十多年我画画的核心都是这只猴子,随着我对西游记认知的深入,也在不断调整创作方向和绘画语言。目前来看还有太多不足之处,需要我在后续的创作中去试着解决。我感觉到对于西游记我的创作状态和年龄都到了最合适的时候,太年轻是画不出西游的沧桑和厚度的,所以未来肯定还会画他,只是自己也希望早日能完成一个完整的章节,最起码能暂时性了结一下这多年的西游情结。


金城:冬子笔下的孙悟空比起影视作品,多了一份阴暗和暴力,我关注到你对孙悟空性格的展现是多样性的,而不是符号化的。能简单聊聊你心中的孙悟空是什么样的吗?

刘冬子:每个人的西游记二次创作都代表不了原著,只是以原著为基础发挥的。这也是西游记伟大之处,你可以从任何角度去解读。我心中要塑造的这只猴子绝不只是有狠绝血腥这一面的性格,我不希望他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人物,我想画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形象。年轻时以少年心气理解,他就是我们心中怼天怼地怼神魔的大英雄,画不出他性格的立体感来。但是读小说越多,年龄越大,你就不难共情到这只猴子,他性格很鲜活,会虚荣、会沮丧、会残忍,也会彷徨,既单纯可爱又复杂可怕。现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如此呢?小说中多样化的人性表现很容易让我在现在这个年龄找到共鸣,我也尝试着一点点去画出来。


刘冬子笔下的孙悟空千变万化,这变化并非神通,而是情绪。有“欲上千级阁,问天三四言”的肆意、无畏。有反叛不能、家乡离散的崩溃、愤懑。


有不甘和执念,有疲惫和失落,有悲伤和痛苦,和无数人的成长一般,他经历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金城:你创作的孙悟空风格多年来也发生过变化,是否曾受到其他艺术家或艺术风格的影响?

刘冬子:他已经成为我画画中情感表达的载体了。造型特点我一直还在揣摩完善,人猴之间造型特点的取舍比重是关键,太倾向于哪一方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能随心所欲,所谓神重于型。我受过很多前人的影响,六小龄童老师的银幕形象,小时候看过的一些连环画,已经记不得作者。后来受到日本漫画家寺田克也的《大猿王》影响(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如此颠覆去画孙悟空这个形象),我开始试着挖掘更多面化的孙悟空。我也受到我国连环画大师刘继卣先生的影响,他笔下恢弘大气的猴王孙悟空形象天下无双,再没有出其右者。我越来越明白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开始埋头扎进中国自己的美学体系里去寻根究底,尽可能把中国传统美学一点点有机地注入我的创作中。


金哥相信,每个中国人心里都为《西游记》留下了一片天地,有着只属于它的情结,刘冬子笔下的西游,是金哥最爱之一。

他一反大多数二创者对西游的童话般投射,还原吴承恩对当时黑暗丑恶社会的讽刺与揭露。


在神话中提取人性,在妖魔间刻画人心。“笑语相媚,妒异党同”,“蝇营鼠窥,射利如蜮”,都被《狮驼岭手记》妖气冲天的国度一一展现。


孙悟空不再是“美”猴王,矮小狰狞,猪八戒不再是废物点心,骄奢淫逸,沙僧也不再憨厚老实,心思深沉。

刘冬子给了读者观看《西游记》的另一重视角,真实残酷、各怀鬼胎的人性,身不由己、“欲起平之恨无力”的人生,以及针锋相对但又生死相照的情谊。



孙悟空是刘冬子最为读者所熟知的创作,他固然与孙悟空不可分割,但要了解刘冬子则不能只聊孙悟空。



金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家人是否支持您走绘画这条道路?

刘冬子:我生在河北的一个乡村,父母是农民。一个乡下孩子走上绘画之路,离不开家长支持。据我娘说我儿时会拿笔了就喜欢画画,第一次就画得很像样儿,她认定我将来一定是画画的人。当然记忆是有偏差的,我现在也思考当时有没有我的孩子画得更像样儿呢?我几乎记不起小时候关于画画的细节,唯独印象深刻的就是常做一种梦,有老神仙送我一大堆画纸、画笔、画册等,到现在也会偶尔做这样的梦,这可能是儿时记忆的某种祈愿一直浸淫在身心里。虽然在小乡村,信息匮乏到极点,我从小各种农活又都做不好,我的爹妈也不强求我做那些,(乡下的孩子做农活是基本技能)他们还是想尽办法支持我画画。


金城:在绘画启蒙时,有什么事件或作品、人物影响过你对绘画的追求吗?创作主题、风格是否还有启蒙时的影子?

刘冬子:小时候在村子里很出名,因为会画画,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所以就立志做一个画家。我的绘画启蒙应该是一种叫做麝香虎骨膏的膏药封面,非常威风凛凛的老虎,这给我对于图像的感知留下非常深刻的影响。虎骨膏封面应该是我的绘画启蒙之动力:我也想画出这么好的老虎啊。我至今也依然有那样的景愿,一直想有一天能画出一幅非常迷人的老虎。还有一个节点就是大概06年时接触了互联网,认识了黄嘉伟,他的画带给我的冲击和震撼,让我的自我认知发生了颠覆性改变,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够有天赋的……(真够惭愧的),当这么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天才画者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开始知道天赋异禀是什么概念,时过境迁,是画画使我们成为人生路上的挚友。


金城:冬子的艺术生涯涉及多个领域,概念涉及、插画、漫画,如何看待这三者的区别?

刘冬子:做影视概念设计更像是做服务行业,就是尽可能用画画和设计完成导演的诉求。插画就好比命题作业,给了你题目你去完成。漫画更像是真爱,是那种一有要创作的冲动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想用画漫画的方式去表现。每个画画的人最喜欢的肯定是自由自在创作。但是我有不同的想法,接概念设计或者插画项目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沉溺于舒适区。这很重要,往往在做完一个项目之后我都发现自己已经有了新的认知和进步,因为你在“服务甲方”时不知不觉中涉猎到了更广泛的知识领域。我的原创作品更倾向于插画和漫画的结合,概念设计只是一种工作方式。


金城:你的作品充斥着骨骼、肌肉的力量感,更不乏暴力、色情等元素,你的硬派画风是如何形成的?是否有特别的经历吸引你创作这种风格?又如何看待这些与主流相比,看似负面的元素?

刘冬子:我创作诉求总是倾向于这些元素的原因,有可能是性格决定风格,这得朋友们或者旁观者才看得更清楚,我自己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并不擅长理性看待自己的一切。另外在青春期喜欢上摇滚乐也影响了我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我的画正如反抗、叛逆精神的摇滚乐,看似负面其实是积极的。用这种表达方式起到给人省视的效果,比我去粉饰美好更有意义。朋友给我看过《六祖坛经》一段话:先除十恶即行十万;后除八邪乃过八千。所以无论创作选择哪种元素都终究是自修心性、自修身行。


在公共网络的冬子,毫不避讳展现自己的爱好与生活,他与大多数男人一样,喜爱格斗、摇滚乐、女性美好的胴体,自拍照看起来也张狂不羁。

然而与冬子本人会面,他却与外放的网络形象截然不同:谦逊、有礼、内敛,正如冬子所说,人都是复杂而多样的,这样的认知,也成就了冬子的创作。

金城:你微博除了绘画之外还有三大知名爱好,它们是否也能为作品服务,对创作分别产生了什么影响呢?

刘冬子:对于我来说创作首先是要坦诚和真诚的。我喜欢什么我要坦诚地表达,我喜欢画什么也要坦诚表达。格斗也好摇滚也好美人也好,起初的悸动肯定是荷尔蒙作用,(我甚至认为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荷尔蒙)画画的初衷因为荷尔蒙作用是没问题的。可你想让作品更有高度和深度,只有荷尔蒙就不够了,要加上你的文化艺术认识和人生阅历才能成就创作本身。说到这儿我也发现我喜欢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我的创作做准备的。




金城:无论是商业作品还是原创,您一直保持着自己鲜明的特色。如何看待商业和原创的区别?

刘冬子:我并不觉得保持风格很重要,风格不可以刻意去做,一定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形成或改变才动人。虽然商业不像创作那么自由,但是我绝大多数商稿还是能在甲方要求和个人诉求之间找到完善的契合点。当然有时候商稿的确会令自己挣扎,我会看作是挑战自己的创作盲区,是对自己的历练。

电影《封神》海报


电影《铁甲狂猴》海报


金城:漫画是您创作中的重要领域,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漫画的?大学时为何选择与漫画差距不小的油画专业?

刘冬子:欢上漫画完全是因为鸟山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妈为了我学画画去了东北的大庆市,虽然只待了两年就回到河北。但是那两年我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决定了我今天在做什么,就是那时我看到了各种经典日式漫画。就像一只小老鼠掉进了满是糖果和美食的大粮仓里一样,这其中影响最深的就是鸟山明的《龙珠》,看到这本伟大的漫画后,我的人生目标从做一个画家变成了做一个漫画家。大学选择油画专业我非常有目的性,要想完成各种创作梦想,必须有过硬的绘画基础辅助才行。

金城:《皇室血统》是您至关重要的代表作之一,邪典宗师Alejandro Jodorowsky钦点您进行创作,您是在什么契机下得到了这个机会呢?

刘冬子:这个缘分是我的欧洲漫画经纪人MIN引荐,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虽然能与世界闻名的大师合作是非常荣耀的事,但是第一次正式以漫画作者身份出道居然要画这么重量级项目,当时压力史无前例的大。我对中世纪一切都是陌生的,又是个慢热的人,要从零开始。看过这部作品的人不难发现漫画四个阶段四个水平(实在是惭愧),每一本我都付出了极大努力和精力,有很多稿子从分镜到上色要花20多天时间才能完成一张。《皇室血统》无论时间还是精力上分量重过了我至今参与过的任何项目。其中也不乏有崩溃想放弃的瞬间,常感叹Jodorowsky先生的剧作魅力,我用画来实现实在太吃力了,我的专业能力是在创作这部漫画中历练出来的,这是我人生中一笔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宝贵财富。


《皇室血统》是刘冬子重要代表作之一,其鲜血飞溅的战争场面,国王挥剑斩熊的力量,满溢而出的爱欲,许多特写和全景的大胆切换,各种凌厉的俯仰视角,冲击力十足。

遗憾的是,《皇室血统》因为尺度问题,目前没有中文版。


金城:您很喜欢幻想题材,描绘与日常截然不同的异常世界,幻想题材哪一点比较吸引您?

刘冬子:读大学时最爱的是现实主义绘画,但最吸引我的是象征主义绘画,提炼人性弱点,发挥想象放到超现实的语境里表达,这种绘画语言更容易触动人心。现实主义我也非常着迷,但是自认能力不够,现实题材对我来说可能是最难表现的创作方式了,你要对生活足够敏感足够浪漫才做得了现实主义,我假借幻想之力实现浪漫之情。


听过刘冬子的绘画启蒙,我们都会觉得他是天赋型选手,对画画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和热爱,然而,再与冬子深入聊下去,他时常会提起自己创作时的“吃力”。

这种吃力并非技巧上的,而是关于创作的初心与成熟度。


金城:您日前参加了广州插画艺术节展览,展出了不少毛笔水墨创作的原稿,非常震撼。请您向“金城漫与画”的读者介绍一下新作吧。

刘冬子:艺术节给我留下太多美好记忆。为艺术节准备的这几幅新画也是我2023年最值得记住的事情,我追寻多年的水墨情怀终于摸到了一点儿脉络。自从开始真正用水墨来创作,我也体会到从容带给我创作上的幸福感。

比如这幅《山云》,我用毛笔在云龙皮纸上完成的。这幅画我在画到一半时候出了麻烦,因为不熟悉纸、水分、墨色的各种属性,女孩儿整个上半身被墨色浸染掉了。我就停下来不画,搁置了个把月。其他几张画差不多后,我回头再看这张:精彩!墨是有自己的记忆的,你在纸上画过的每一笔,无论怎么掩盖依然可以被看见,于是我就着痕迹在女孩儿身上用白颜料做了提白。焦干的白与湿润的黑形成了美好的节奏,就这样这幅画我见好就收了,这是水墨给予我的美好。

《山云》

参展作品


金城:许多读者看过新作觉得颠覆了对刘冬子的认知(更有东方艺术大家之气),您自己觉得发生了什么变化?是什么契机让您有了新的创作方向?

刘冬子:我作品并没有多好,只是对我自己来说新的绘画方式带给了我新的创作热情和活力。我始终认为创作的核心就是要有生命力,这次水墨实践带给我的正是那种我想要的生命力。这些年我一直垂涎于水墨画,只是国宝画种门槛太高,多年来我曾多次铺开宣纸试图染指,却不得其解。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就在这几个月我突然可以使用了?一切可能都是定数。就如压在五行山下500年的孙悟空,早一天晚一秒都遇不到命中注定的有缘人玄奘法师来解救他。能在2023年的最后3个月开始享受与水墨“谈情说爱”,回首过去皆是万法自然。


金城:日本漫画家鸟山明曾经是您的绘画启蒙,井上雄彦、大友克洋、森田正则、寺田克也、天野喜孝都曾让您受益匪浅。同时,Alan Lee和John Howe也是您的偶像。您同时受东西方艺术的影响,您如何看待东西方艺术风格的不同?如何看待传统中国画与当代艺术的融合?

刘冬子:这个问题好大,我个人理解就绘画而言,尤其是我们这个领域,东西方差异仍旧是东方注重神西方注重型。一个是感性思维一个是理性思维,东方美学更像哲学。西方美学更像科学。我年少时喜欢西画的理念,想尽可能把世间的一切描摹准确,大学学了西画后就认为描摹自然这事还是交给相机去做吧,画画要画心,无论是风景人物花鸟还是幻想等等,画出心中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一张画如果没有情感,技术再好也只是徒有。我不用刻意去制造某种融合,我只需要用我学到的西画技法运用到中式题材中,自然而然就成了中西结合。画狮驼岭这几年我一直在尝试找到最契合我想要的那种气质的绘画方式,虽然各种画材用遍尽,但我脑袋里一直隐约呼唤:水墨一定是最完美的方式。要制造出狮驼岭那种野蛮生长的荒蛮浪漫果然还得毛笔来实现,因为在画的过程中有很多不可控甚至不安全的因素是随时可能出现的(水,墨,纸的交融变数多)正是这种不安全感不可控感成就了我想要的,我在使用毛笔宣纸水墨的过程中突然发现画画变得从容享受。至于传统中国画与当代艺术我无法探讨,一是中国画我并不了解,甚至是门外汉,二因为当代艺术的范畴早已不是以画画为主了。


刘冬子赠与Alan Lee的致敬之作:
一位得道成仙的老者在山林间执笔泼墨,
围观他作画的是一群尚在修行中的妖怪,
那只惊讶观摩仙人画画的猴子正是刘冬子。




金城:除了绘画技法上的转变,对未来的创作道路有其他展望吗?觉得做一如既往做刘冬子更好,还是为了突破而全盘颠覆更好?你会因为“视觉疲劳”而改变自己的创作风格吗?

刘冬子:创作主题肯定不会一成不变的,但我也不会刻意去让自己为了突破去做改变或者颠覆。前面我说过万法自然,所有事情到了那个节点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了。眼前的预想还是尽快能完成一个完整的西游记章节,以了心结。视觉疲劳每个人都会有,我作为一个画画的更甚,所以我常会反省自己走过的创作之路,不断给创作注入新鲜血液,我爱这个世界,想画的东西太多。剩下的人生几十年,我把节奏调慢些,慢慢来吧。对我画画而言浮躁是最大的忌讳,而拙朴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金城:手绘、CG、黑白、全彩你都信手拈来,对这些创作形式是否有喜好倾向?你在遇到瓶颈的时候,如何度过?如何在沮丧时也保持热爱?

刘冬子:近几年更多的是画黑白了,可能是狮驼岭这个题材的原因。我遇到瓶颈期的时候就是放空不动笔,直到空得身心满都是想要画画几个字的时候自然就度过了,这个方法是很多年前我遇到困境时挚友教给我的,我也在这儿分享给每个画画的朋友。热爱是不需要保持这两个字的。

金城:艺术是一个需要输出的事业,除了众所周知的三大爱好,还有方式补充创作土壤?

刘冬子:如金老师所说,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我的灵感来源。你在生活之中,创作就不太可能枯竭。如果枯竭了那也许是该放下笔不要再画画了。


金城:冬子似乎是一个比较怀旧的人,你如何看待新兴的AI绘画?自己会去尝试吗?

刘冬子:很怀旧,但也不排斥新东西,人大多数都是两面性的。AI 生成图前两年我还真的被惊艳到了,但是现在它发展太快了,快得我都觉得它索然无味了。反而不关心了,好像它跑那么快跟我没什么关联了。我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意愿去体验它,我不太关心它的发展。


金城:你如何看待绘画中技法的作用?

刘冬子:被技法束缚的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觉得我这笔画出来特别帅,我这一笔画出来颜色特别漂亮,其实不是画画最本质的东西,有时候要退到技术后面。技术如果变成套路,那艺术就再无创新。我现在追求创作的本真冲动和将自身精神面貌融入作品的震撼感。质朴和童真,是创作的核心,像张三丰教张无忌练武功时,要把招式全忘掉,忘到100%时,就成了,所谓无招胜有招。

金城:《狮驼岭手记》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会立马着手下一个西游记题材,还是开始一个新的篇章新的挑战?

刘冬子:最近水墨实践很欢愉,我可能先尝试一些别的题材来让自己爽一爽,哈哈。随着心情走吧,短时间内先不做计划,随心随性,谢谢。


冬子说,有时看见孩子们肆无忌惮画画甚至有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他对自己的定位更像是画匠,给人滴水穿石之感,常把自己没有超凡的能力挂在嘴上,一再强调努力和本心。


然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恰恰是这种浑然不自知的心态,让他始终带着璞玉的光环。

在金哥看来,他依然是天赋型选手,热爱无需保持,但却需要时刻固守初心,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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