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识分子”的神经错乱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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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中国的“知识分子”(不是萨伊德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指体制内拿薪金的职业知识分子)里有这么一类人：不关心现实，却⻅不得别人关心现实。不关心社会，却对关心社会的人冷嘲热讽，等着看人家的戏。这类人当然自古有之，我泱泱文明古国历来盛产这类物种，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近几年来这类人产量陡增，声势益壮，那就需要小议几句了。

显然，这是所谓的中国知识分子很大的一类。名利自不必说，关键是他们都很有“仙气”，也就是说他们大多活得很好。没有现实的重负，超然物外，岁月当然容易静好。但若从知识人的品格和传统来说，他们就很有些问题了。他们追求知识，有一定的专业积累不假，但他们混淆了知识的对象、途径、目标和意义。尤其是他们严重缺乏现代意识，缺乏文明理念，使得他们的知识和学问，冰冷机械，僵化教条，既非为己之学，也无法服务现实。但妙就妙在这里，他们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毫无自觉，相反，他们不以为忤，反以为荣。

他们习惯了东方式的谈玄论道、心游物外的求知和生存方式，汲汲于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小世界的冷暖。这没有错，而且很对。但他们无法理解一种更生动挺拔、更有承担的生命状态，一种更开放、广阔的精神世界，缺乏更高级的整体视野和超越意识，使得他们的自我感觉既狭隘又可笑。他们鄙弃现实，同时对关心现实的人有严重的心理优越感，除去性格因素，一个重要的潜台词是，他们的知识告诉他们，现实只是表象，而他们要追求的是大道理，他们只愿献 身给社会表象背后的普遍性和永恒真理，那就当然要主动规避现实啦......

作为一种处世哲学和生活态度，这一类人是没问题的，可以理解，甚至值得尊重。问题就在于，他们专心致志于自家的大道理、大学问，却不屑于别人关心现实，不允许别人主动承担推进社会进步的知识人的批评义务，他们一方面内心沾沾自喜于自家清澈高远的大学问，觉得人家都是傻子，庸人自扰；另一方面，却又对关心现实的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他们要清高，要境界，可以，自便，可是他们又不是真清高，真境界，他们的凡心不死，总是忍不住要跳出来“介入现实”，挖苦那些自觉关心现实的人，劝他们不要把生命浪费在关心现实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可笑吗？他们生怕被时代和粉丝遗忘，生怕没人知道他的清高和境界，要跳出来制造点动静，这可以理解，但他们对主动关心现实(并为此付出重大代价)的人冷嘲热讽，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这样的吃相就不太好看了吧。

再说呢，他们也许不懂得现实是一切思考的起点，关心现实、主动承担改进现实的义务，和追求普遍知识、绝对精神、永恒真理并不矛盾，否则，苏格拉底，孔子，柏拉图，佛陀，罗素，爱因斯坦等如何解释......这些伟大人物的精神创造和现实贡献一点不违和吧。况且，无论历史还是现实，那些学问做的好的，恰恰是对现实有切肤之痛的。否则，学问怎么生根呢。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每个知识人都要挺身而出，英勇就义，也不是要求每个知识人都必须承担自己的公共义务，甚至连对那些承担者的敬意和同情都大可不必，只要你守住底线，就是好汉。

那么，请允许我善意揣测一下，这类人并非助纣为虐、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甘为奴等五类分子，也并非典型意义上的鸵⻦和看客，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利益所在，只不过不太清楚个人利益的前提是什么。他们也希望社会进步，也想要⺠主、宪政、法治，要社会正义和个人自由，但他们对如何达成这个目标却是糊涂的。因此，他们只能摆出一副躲进小楼、远离世俗的架势，做起圣人的美梦。

说他们坏，怕是不能成立，甚至有点高估他们，坏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吗?（他们顶多是孔乙己那一类的迂腐货色，顶多算捣乱分子。)说他们神经错乱，却是名副其实的，他们以为自己关起⻔来就能做出大学问，以为他们做的大学问能藏之名山、流芳百世，以为不关心现实就天下太平、万事大吉呢。他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以为”——很“知识分子”气的、理直气壮的“以为”......

那么请问，你做核酸了吗?你全家做核酸了吗?你以为不关心现实就够了吗?不行滴，现实岂能容忍你不关心呢，就像你非要关心那些自觉关心现实的人一样，现实也不会放过你的。有人为你冲锋陷阵，摇旗呐喊，你本该点赞助威，暗中相助，如果不敢，你围观也行，再不济，你保持沉默也行。可你倒好，你反而冷嘲热讽，传播负能量，说盗火者是不务正业，挖苦抱薪者是浪费生命。请问，你这不是神经错乱又是什么呢?

2022年8月1日写于北京

自觉关心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