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登月，如果它真的是假的呢？ | 二湘空间

因为总师裴照宇的一句话，阿波罗登月造假问题再次火了。裴总的原话是“没有找到阿波罗盆地那个……”。虽然说阿波罗盆地是月球背面的一个地名，而阿波罗登月的每一次任务都只在月球正面，这二者只是凑巧名字重合，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有人把他们联系起来，再经过一番加工，结果就是某人“宣布美国登月造假”了。

所以作为一个研究航天的人，怎么看待这些事呢？

几年前我还真的和这些怀疑论者争论过，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意义：这是一场已经预设了结论的讨论，所说的所聊的，往往与科学没有多大关系，只是纯粹的“屁股决定脑袋”。那些人也不是过来和你讨论究竟是真是伪的，事实上，可以说他们就是来吵架的。你因为一些常识性的问题被他们气得热泪盈眶，他们却觉得乐在其中，乃至正是如愿——何苦呢？

这些人奇怪的脑回路大致是：美国登月必须是假的，因为美国必须是坏的，中国必须是好的，云云。之后他们又把这事儿与情怀联系在一起，觉得不说美国登月造假就是不爱国。可是美国登月造不造假和你爱不爱国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在登月这个问题上，唯一能和中国人的爱国情绪联系在一起的，就是我们登上月球，取得成绩。美国人登月就算是假的，丢的也是美国人的脸，中国人高兴什么呢？戴高乐曾经说过“爱国主义意味着对自己国家的爱高于一切，民粹主义意味着对其他国家的恨高于一切”，我其实也可以改一改：爱国主义意味着对自己国家的尊重高于一切，民粹主义意味着对其他国家的鄙视高于一切“。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我身边同学里其实有一些很左很红的人，他们很多人其实恰恰是信奉、执行着上面那两句话当中关于民粹主义的论述的。但是他们仍然没有相信登月阴谋论之类的东西，因为他们至少学习成绩不错，考上了这所学校，又在这个专业里学习了相当长的时间，有足够多的专业知识来判断一些说法。我相信他们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登月真的是阴谋的，也真心希望这样的故事能够让自己颅内高潮一把。但是终究他们不同于那些阴谋论者，只是因为一点：他们有知识。

所以，无知而偏执，这就大致是一些人信奉登月阴谋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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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样的话不可能让这些阴谋论者满意。他们会说“这就是人身攻击”，虽说他们的言论从来没有超过人身攻击的范围多远。那么如果讲事实，可以怎么讲呢？

一个阴谋论一个阴谋论的反驳，当然是可以，但是这样也是无休止的。反驳一个，可以在提出来好几个。所以我在这里打算这样做：假设我是美国航天的人员，假设我真真正正接到了伪造登月的任务，并且还要保障它直到21世纪20年代都不被揭穿，我应该怎么做呢？

造假这种事大体要考虑两种事：一是对后果的预期。换言之，如果成功，收益预计有多大？如果不幸被揭穿，损失预计有多大？这个损失是否能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比如说闯一次红灯罚款200元，只有1%的概率被抓到，那么闯一次红灯的罚款的预期就是两元——似乎可以一试；但如果闯一次红灯的惩罚是直接枪毙，那么因为这个代价变得无限大，就算是概率很小，预期也会变得无限大，那就不划算了。理性的思考当然是，早晚有一天，航天科技会发展到能够揭穿登月骗局的程度，比如直接把宇航员送上去着陆一次。而这种事一旦被揭穿，对美国的形象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也就是代价无限大，因此预期也是无限大的，造假显然并不划算。但是就假设美国人当时在冷战时期着急犯浑了吧，我们先跳过这一点来说第二点：对成本的预期。

造假当然是有成本的，如果这个成本比较接近真真正正去做这事的成本，乃至实际上高于真正去做这事，那么这件事就算是概率上可行，经济上也绝对不可行。郭德纲曾经说过一个段子，说他造一块钱的假币，成本是15元，可笑的地方就在这里。假装登月，并保证他至今都不揭穿，成本究竟有多少呢？

照片，月壤之类的东西，其实好伪造，在成本上并不算是大开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虽然没有现在的PS，但是好莱坞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特效技术，搭个摄影棚仔细拍一拍，问题不大。月壤也类似，之前已经有无人探测器完成了对月壤的成分测量，伪造起来难度也不大。所以如果只是想骗过普通人，尤其是对航天的热情仅限于看新闻的普通人，这个成本还真不高——相对于航天发射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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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难的是要骗过那些对航天有热情，尤其是还有技术，有资金的人，这里指的就是那些苏联和中国等其他国家的“同行”，以及在每个国家都数量庞大的航天爱好者群体。一个最基本的能力就是，他们可以观测、监控飞船的位置，并完成位置的测量，这一点门槛不高，因此，想要伪造起来很难。普通的民间人士借助天文望远镜都可以看到飞船，更不要提苏联，中国等国家拥有完整的航天观测系统，借助无线电、雷达，以及专业的天文望远镜，再加上计算机，不但可以确定位置，还可以计算轨道。

这样的能力其实在很多事情当中都有体现。比如说美国之前曾经发射过X-37B航天飞机。这个飞机究竟有什么能力，美国人研究它究竟是要做什么都是高度的机密，它每一次执行任务的细节也都不得而知。不过虽说如此，只要它一上天，中国这边一定是可以观测出它的轨道的。至少在轨道这一个层面，这架绝密级别的航天器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这种能力早在阿波罗时期就已经非常成熟了。

所以如果美国人发射的飞船没有到月球轨道，没有在月球轨道完成变轨，其他国家一定是知道的。我也想不出任何方式可以在这个方面上造假，想要让人觉得你在某一轨道的某一位置上有一艘飞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个轨道的这个位置上真真正正的有这么一艘飞船。这个监控的过程从火箭发射开始，到脱离地球轨道、进入月球轨道并减速着陆全阶段都可以存在。所以美国人就算是不把人送上月球，也至少需要把阿波罗飞船送上环绕月球的轨道。而这样一来，他们必须需要阿波罗飞船那样功能强大的航天器，也必须需要土星五号那样的运载火箭才能发射这样的航天器。因此，在真正的航天任务当中，有这两项开支，在假的登月任务中，这两项也是逃不掉的。

更何况我们还在月球表面发现了阿波罗登月的一些遗迹，比如登月舱的下降段，留下来的月球车，等等。这些东西只可能通过在月球表面软着陆送达，因此最终的着陆程序也是省略不掉的。这反过来又进一步收紧了我们对于飞船和运载火箭的限制，阿波罗飞船和土星五号必须真的像实际登月所需要的那样强大才行。

所以想象一下：美国人真真正正的造出了土星五号，真真正正造出来了阿波罗飞船，这个飞船真的能飞上月球，也真的能够再飞回来，但是美国人就是不选择送三名宇航员上太空，并把其中两人真的送上月球。飞船照样发射升空，照样着陆，但里面或是没有人，或是里面的人就是不出仓……

到这就突然间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希望登月真的是阴谋论了：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美国人真是傻到了极点，分明已经付出了99%以上的成本，完全具有了相应的能力，却偏要冒一次身败名裂的风险，骗全世界一回。要真是这么傻，那才真是“打赢帝国主义绝无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