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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城话、寿昌话……谁更能代表建德乡音?

请关注 建德发布 2024-06-30



在浙江的西北角,新安江水静谧流淌。建德方言就如同这蜿蜒的新安江一样古老而悠长,无数代建德人用方言聊物谈趣,表达爱恨情仇,述说人生浮沉。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日升日落、花落花开千年的轮回中,建德大地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但不变的是,如今的我们仍操着与先辈同样的乡音,不知不觉中它早已超越其作为语言存在的含义,成为承载着无数建德人记忆和情感的桥梁。
寿昌话、大同话、梅城话、大洋话……在新安江街头,你能听到多种多样的方言。和一个建德人聊天,关于建德的美食风光,他可以竹筒倒豆子似地向你娓娓道来,可要是问他建德话怎么说,那他可就嘀嘀咕咕犯难了。那么多的方言谁更能代表建德乡音?各式方言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峥嵘岁月?


李胜炜 摄


一、百花齐放


谈起建德方言,“严州”将是一个绕不开的名词。说起严州,不自觉遥想起那段钟灵毓秀、烨烨生辉的历史,那是属于建德的高光。但在如今的地域版图上,已然找不到严州的任何痕迹,严州仿佛只存在于人们的念想、存在于历史古籍当中。殊不知,我们习以为常、异于它地、颇具特色的言语,正是严州留给后世的痕迹。若不是有着严州“浙江十一州府”“严州不守,临安必危”的极高地位和其庞大身躯的庇护,或许建德将没有独属于自己的语言,“建德话”亦将不复存在,如今的我们只能操着它地方言。



宋《淳熙严州图经》之《建德府内外图》

图源:古地图数字博物馆


严州给建德方言带来的不只是庇护,还造成了梅城话和寿昌话在建德方言中“两家独大”。严州下辖原建德、寿昌等六县。原建德县自三国吴黄武四年(225年)置县起即设在梅城,直至1960年县城迁至白沙(今新安江街道),历时1735年。和建德同年置县的还有寿昌的前身——新昌,其县治初设在大同,晋太康元年(280年),新昌县更名寿昌县,取晋祚“既寿永昌”之意。公元705年再置寿昌县时其县治迁至郭邑里(今寿昌镇),直至1958年并入建德县,历时1200余年。因现建德市域实为原严州府建德、寿昌两县范围,以及梅城和寿昌两地长达千年的县治历史,其代表性方言梅城话和寿昌话在如今的建德影响十分广泛,这种影响既包括使用面积之广,也包括在使用人数上占有极大的优势。
除了颇具影响力的梅城话、寿昌话之外,建德还有大同话、乾潭话等多种方言分布。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建德方言的百花齐放并不是因为建德强势方言梅城话、寿昌话有多么地谦让,不去扩张造成的,而是因现实地理环境的限制。建德位于浙西群山之中,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建德百姓傍山而居、临水而建。古时受限于地形地貌和交通方式,建德百姓的活动距离和人情往来不过周围几个村庄,一座座大山、一条条河流成为影响语言互通的天然屏障,可谓是“翻过一座山,声调就转弯;走过一田垄,语言大不同”。因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建德市域范围内还产生了杨村桥话、大同话等诺干小土话,与作为原建德县和寿昌县代表音的大土话——梅城话和寿昌话彼此既有联系又有差异,既成就了如今建德方言的百花齐放,也产生了谁是建德代表性方言之问。



二、吴徽之争


按照《中国语言地图集》中汉语方言图的示意和语言学家的有关田野调查,建德同时存在吴语、徽语两种方言系统。一是徽语-严州片,以上文中的梅城话、寿昌话为代表,主要分布在梅城、洋溪、新安江、杨村桥、下涯、更楼、寿昌、航头、大同和李家等乡镇街道。二是吴语-太湖片-临绍小片,以桐庐话为代表,主要分布在建德北部的乾潭、钦堂等乡镇。三是吴语-金衢片,以浦江话、兰溪话为代表,主要分布在紧邻金华地区的三都、大洋、大慈岩等乡镇。此外建德境内还有畲语、赣语等其它方言分布。
梅城镇
“乾潭话和梅城话这么类似,怎么会分属于吴、徽两种不同的语言?”不少人会对上文建德方言的划分和归类存在疑虑,尤其在语言互通度程度较高的乡镇之间。其实,影响建德方言吴、徽划分的重要依据是音系中“声母”的不同,而非互通程度高低。包括乾潭话在内的吴语方言在读古全浊声母字时保留全浊声母,而以梅城话、寿昌话为代表的徽语严州片方言读次清声母,大多为送气清音(中古汉语字分全清(不送气)、次清(送气)、全浊、次浊四类。声带振动的音为浊音,声带不振动的音为清音)。其次,建德方言分布呈现犬牙交错的状态,吴、徽语划分按照镇域大致勾勒,方言分布和镇域并非完全严丝合缝。
建德操吴语的人口主要分布在市域边陲。吴语是浙江的主流方言,乾潭、大慈岩等乡镇紧邻桐庐、兰溪等吴语地区,受吴语影响较大,当地方言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改变;行政区划调整也是建德吴语人口的重要来源。建国以来,原建德、寿昌县与邻县的边界多有调整,如今属大慈岩镇的上吴方村、新叶村、檀村等村落于1951年从兰溪县(今兰溪市)划入原寿昌县,造成大量操吴语的人口和地区划归建德。


新叶古村 大慈岩镇供图


建德大部人口操徽语-严州片方言。目前学界对严州片方言归属问题并未完全统一,究其原因包括今建德市在内的严州地区远离徽语核心区,且是吴、徽语区的接壤地带,以梅城话、寿昌话等为代表的严州片方言虽属徽语但又兼有吴语的部分特征。但无论如何划分,不可置否的是,在吴语雄踞的浙江,来自古徽州地区的语言突破重重阻碍深入浙江,并最终扎下了根。从侧面也印证古徽州地区对原建德县和寿昌县在内的严州地区施加的深刻影响,其深刻程度甚至改变了当地的语言系统。


经济贸易活动是导致建德徽语方言分布的主因。“徽人杂处,舟车往来,生意凑集,亦称闹市”(《续修严州府志》),形容的正是明朝万历年间,徽商在严州府治-梅城城外贸易的景象。梅城是浙江内陆的水运枢纽,也是浙江最为重要的商埠之一,来自上游徽州地区的农林产品和下游的粮、盐等都要通过这里运输集散,是称雄中国商界300余年的徽商开展贸易的必经之地。徽、严二州同属新安江流域,历来经济文化交流密切,徽语沿着蜿蜒的新安江航道、搭乘着满载货物的风帆,离开皖南徽语核心区进入了严州。徽语在传入过程中与当地方言碰撞融合,在完成了本土化改造后形成了独特的徽语严州片方言。

明万历《续修严州府志》



三、踉跄前行


建德方言“朋友圈”中:梅城话、寿昌话长期霸占C位,大同话、乾潭话等不甘示弱,船上话、畲话、安庆话、广丰话、南丰话、青田话等建德小众方言也想露一露脸。建德纷繁复杂的方言环境,犬牙交错的方言分布状况,恰恰揭示了建德大地上发生的历史事件——多次的人类迁徙、繁忙的商业贸易,亦或血与火的征服。
那么众多方言之中,谁更具建德代表性?其判断标准无非是使用人数、使用时长、本土孕育还是外来传入等等,只要按照一定的标准,终能得出一个答案来。但面对这样的问题,再理性的人也难掩感性的一面,更多的人会回望自己的村庄,偏向咿呀学语时就熟悉的乡音。客观答案是唯一的,主观答案却是多种多样的。人们对建德方言大大小小的争论,倒不是非得在它们之间争个先后、比个高低,更多的是对家乡的深切感情。爷爷奶奶的呢喃、父母的教诲、孩提时代的欢声笑语……,方言承载了人们太多的记忆和情感,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乡音矮人一头。正因为此,保护建德方言、守护方言带给我们的特殊意义远比在它们中间争个高低要重要得多。
对方言的保护可能比想象当中更加迫切。或许我们可以从同属于徽语严州片方言的淳城话和狮城话的衰退过程中感受到紧迫和危机。淳城话和狮城话分别为原淳安、遂安县代表性方言,其县城和县域大部在1959年新安江水库建成蓄水时被淹没,大量居民外迁至邻县、邻省。由于“土著”居民的大量流失,加之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千岛湖外来人口增多造成的语言环境改变,同属于严州方言系统的原淳安、遂安县代表性方言淳城话、狮城话使用的人越来越少,味道越来越不纯正,普通话逐渐成为当地人日常交际的主流语言。


新安江水电站 图片源自新华社


那建德如何?当越来越多的建德人离开家乡赴大城市谋生逐梦,村口操着老派方言的老人逐渐离去,建德说普通话的场景越来越多,下一代从“听得懂会说”朝着“听得懂不会说”转变,甚至“既听不懂也不会说”,恐怕过不了几代,建德话也会步兄弟方言淳城话、狮城话的后尘。今天的我们,听到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会觉得叽叽喳喳,听到老人们的叮咛会感到细碎头疼,听到同学饱含建德风味的普通话会哈哈大笑,当时只道是寻常。随着建德语言环境的改变和时间的消逝,我们所觉得叽喳、厌烦的言语,也许是建德老派方言在世间的最后一次回荡了。



编辑/李宛谦

一审/邓建勇

二审/周芳

终审/陈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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