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锋：儒者念念不忘变世道，吾人念念不忘推读经——余英时先生《朱熹的历史世界》述评

读余英时《朱子历史世界》评述

《儒者念念不忘变世道，吾人念念不忘推读经》

本周牟学班研读了当代著名史学家余英时先生的《朱熹的历史世界》。余书从思想史的角度切入，对宋代的士大夫政治文化进行了系统研究，也让我们从思想史的角度对宋代理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视角，从这点上说余著是独特的。

余书最大价值在于从思想史的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相对客观的理想家的世界。本书展示了宋代理学家群体，自北宋开始就向往于“三代之治”，他们始终念念不忘重建一个理想的人间秩序。因此他们把能否“得君行道”看成了终身的志业与理想。从王安石遇神宗推行变法（虽然失败了），但精神却鼓舞着后来历朝的理学家，后来的理学家反思王安石变法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内圣之学不够精纯，杂有佛老之学。因此后来理学家在内圣方面有颇多用心。尽管如此，他们依然用心于改变世道，从王安石，到二程夫子，到朱熹，陆象山，以及当时其它较有影响力的理学家，几乎没有一位不用心于改变世道的。

尤其是在孝宗一朝，理学家群体与官僚群体长达多年的对抗，更是可以看作他们“以天下为己任”重建人间秩序，“回向三代”的集体政治意识之突显。在这群理学家中朱熹更是为了这个理想而奋斗的典型。

余书最大特色和长处就是对历史材料的运用，在这方面余先生可谓是运斤成风，游刃有余，他真正做到了一份材料说一分话，充分展现了一位现代知识分子对学术的严谨态度。余先生用了大量丰富的历史材料，并通过自己独特分析和诠释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崭新的理学家世界，也集中向我们展示了宋代理学家关怀世道、忧国忧民、利济苍生的家国情怀。这对于打破满清及近代以来普通民众中流行的对理学家“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偏见，有极大的扭转作用，从这点看余书对我们全面了解宋代理学家是有积极的贡献的。

然余书最大优点也恰恰是其最大的不足，余先生是以史学家的角度，运用大量的史学材料来解说宋代理学，这种治学理想或方法则应当是延续了清代章学诚“六经皆史”的观念，实际上也是近代以来西方实证主义的研究方式。因此余先生对宋代理学的研究是从经验和实证的角度来研究的，这点恰恰是理学研究的大忌。当然并非不可以用此方式来研究啦，只是理学家所讲内圣问题本属于超越，先验的道德实践之理，是不能完全落在现实的经验和实证中来看的。理学家所讲的道德实践之理多数都是从超越角度（形而上）来讲的，是以理生气，而余书对理学研究是从形而下角度、气化的角度看理学所讲的道德实践之理，这不仅背离了理学家所讲义理核心，而且解构了理学家内圣之核心义理。

本书附三篇文章，其中有杨儒宾先生的文章批评余先生结构了朱子的精神价值，这个批评虽然有些激烈，但的确是点到了余书要害。

另外两篇文章则是当代新儒家刘述先对余书提出几点批评，刘先生批评余先生对理学的了解是“对塔说相轮”，站在外面看理学。对此，余先生在回复中也给予了充分承认，并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余的理由如下：“述先兄惋惜我不能认同理学家的终极关怀，以至于只能留在外面“对塔说相轮”。这点，我很抱歉，但是我有两个理由使我不得不辜负他的期许。第一，我的史学训练不允许我完全抛却对历史客观性的追求。第二，我不是拒绝“入乎其内”，而是不得其门而入。”由余先生自己对刘先生的回应，我们不难看出，余对宋代理学家内圣之学认识上是有严重不足的。

以下谈谈研读余著对吾人当前所从事的读经教育志业，有哪些启发：

首先，作为一个具有一个儒家知识分子，必须要心系苍生，关怀世道，关注民生疾苦，而不能只停留在做纯粹道德修养上，（当然纯内圣功夫亦是可贵的，内圣既是起点，亦是终点，理之可能处，即事之可能处。）但这并不意味着由内圣到外王之间不需要去努力，若是一味体证道体，而忽略对民生世道的关注，则不免有佛老之嫌。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代一些有名学者，像余英时先生、龚鹏程先生对当代新儒家提出一些新的要求，当然也间接表达了不满原因。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佳抓手其实就是推广读经教育。当代新儒家第三代代表王财贵先生自94年开始倡导读经教育以来，广泛推广全民读经，全球读经，这恰恰是儒者用心于世道的最佳表现。

后来，第三代新儒家核心代表蔡仁厚先生高度肯定儿童读经的价值。我们认为，读经教育推广和发展为新儒家学问在在大陆乃至于全球传播打下了半壁江山。因此，余书对我们读经界同仁的最大启发就是我们应该以更加积极心态用心于推广，尤其是用心于推动“全民读经，全球读经”，这其中“体制读经”又是一个重要方面。全民读经又是天下学堂和文礼书院基础。同时，读经教育广泛推广又是化民成俗、变化世道最优方式，从这个角度讲，读经教育是要优于后有人提出的“生活儒学”，包括所谓“政治儒学”，这两者要想产生持续作用，也要以全民读经为基础，且后两种思想若走不好就容易出流弊，而读经教育则是十世不坏之共法也，贤者不可不识也。

其次，余书在探讨孝宗朝理学集团和关键集团的对抗时，理学家群体高度重视人才的引荐和培养，这也给我们读经教育发展以很大启发。未来读经教育推广和实践需要我们去培养大量人才以支撑读经教育深度和广度的发展，而道中书院正为这一目标而奋斗。

读经教育是当代新儒家化民成俗改变世道的基础，而读经教育未来发展需要看更多人才去大力推动，同时要加大全民读经，尤其是体制读经推广力度，因此，凡我读经界同仁皆应以更加积极有为之心态，努力为读经界引荐人才，同时大家倡导读经，积极承担推广，或协助推广责任。儒者念念不忘改变世道，吾人念念不忘读经推广，如此则读经教育兴，人才兴，民族兴，国家兴，文化复兴有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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