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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夜话:闹鬼

北大荒夜话[1] 闹鬼作者:余涛
一提到这两个字,就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也有点头皮发怵,何况那时是在山沟里呢。

我们连是个工程连,座落在团部北面的后山坡上。有两栋大砖房,有几栋小泥房,还有两顶帐篷,这就是我们连队的全部房产。我在后勤当保管员,就和开胶轮的司机,赶马车的老板四个人住在一间小屋里。小屋是开间,外面有一小间,可以烧火烧水,放些杂物,里间住人。这是北方农村常见的房屋格式,为的是寒冬腊月里,里外间隔寒。里间有一铺火炕,我住在炕头,依次是开胶轮的袁洪文李军,赶马车的刁玉良。白天屋里没人,到了晚上可就热闹了,有了这三个车老板,就天天有新闻。再说,这新闻到了车老板嘴里,一添枝加叶,不吹牛,还真有点评书的味道。“什么林场小卖部被盗是连环案,被害人到今天阴魂不散啦。”“什么七连食堂的小天津,给他喝的水里偷偷放糖了。”“什么山下食堂又着火了。”


那年月没有电视,尤其是新建的连队,晚上连个灯都没有,天一黑,更没意思。要是有点新闻,再带点花边,大伙就更有兴趣了。可你越想听,讲的人就越拿把,有时还让你点烟倒水。这活我干的多,谁让咱没有新闻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又到了腊月天,晚上起夜的时候,要是赶到后半夜,你真不敢出去撒尿,北大荒的后半夜,那可不是一般的冷啊!当地人叫“鬼呲牙”,意思是这个时间鬼都受不了,何况人哪。

话说有一天后半夜,开胶轮的李军起来撒尿,尿没撒完,就连滚带爬的跑进屋。“不好了,不好了,闹鬼了,闹鬼了。”我们几个都吓的爬起来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就觉得那小子,脸都吓白了,牙还直抖。“儿撒谎,我看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边走,一边咳嗽,再想仔细看看,人没了。”“谁信哪,没事别瞎折腾人行不行,还让不让睡觉了。”赶车的刁玉良说,说完倒头就睡。我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也就睡了。由于没当回事,过两天也就忘了。


几天后,袁洪文和李军开胶轮到孙吴县拉货去了,晚上就剩下我和车老板两人了。谁也没想到,后半夜,刁玉良捉开妖喽,不是好声的喊我“余涛,余涛,快点灯,快点灯。”我迷迷糊糊的把灯点着了,就看见车老板,正拿铁锹顶门呢,另一只手还提把斧子。都折腾完了,一下就钻进我的被窝来了。我着急的问:“出什么事了?”“可别提了,真有白胡子老头。”我说:“你看清了。”他说:“看清了,我就回不来了。”我胆本来就小,吓的我大气都不敢喘。车老板埋怨道:“还他妈不如不和你说了,你看你这熊样,整的我心里也没底了。”就这样,我俩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觉也没有敢睡。


第二天,全连都知道了,后勤有个屋闹鬼。到了第三天都快成小说了。白胡子老头穿什么衣服,戴什么礼帽,拄什么拐棍,怎么咳嗽来的,有鼻子有眼的。


当天晚上,指导员召开全连大会,会上宣布,一定要堵住谣言渠道,这就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是阶级敌人想用封建迷信的办法,把人心搞乱,妄想动摇知识青年扎根边疆的意志,其用心何其毒也。


吓的我和车老板全没电了,谁再问起这事,就吱吱唔唔的说,没听说过。我本打算搬到炊事班去住的事,也不敢提了。从这以后,一到晚上,油灯就成了我们的救星了。还真别说,点着油灯睡觉,白胡子老头也不来咳嗽了。


一到冬天,连队的伙食就更差了,天天都有海带黄豆汤,事务长的外号就叫“老海带”。谁家要是寄来点好吃的,那就是过年一样。说来也巧,正在饥渴中,还真有人送水。李军的家里托人捎来一包油茶。按规矩好吃的是不能过夜的,如果明天,别的屋再来几只狼,那可就惨了。于是烧水的烧水,冲茶的冲茶,四个人吃了个沟满壕平,还剩了点油茶放在箱盖上,等明天早上再受用吧。


那天夜里,炕烧的热乎,再加上肚子里有美食,一个个睡的那个香啊。半夜里,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进来,砍在土墙上,重重的砸在箱子上,咣铛一声,响极了。我们不约而同的爬起来,问;“怎么回事?”这时,车老板刁玉良穿着裤衩,披着大衣跑了进来,边跑边说:“跑了,跑了。”“谁跑了”我问,“白胡子老头跑了。”“云山雾照的胡说啥呀,”我说。车老板也没喊冷,站在地上得意的说:“案破了,案破了。”


于是,就绘声绘色的讲起了经过。昨天晚上车老板没出息,油茶一碗一碗的没少喝,后半夜肚子疼,想大便,又不敢往远走,找了个破桶,就在屋外的门斗里方便。忽然又听见了咳嗽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可越听越害怕,咳嗽声分明是从屋里传来的,心里就更没有底了。往别的屋跑吧,可一想,还有几个哥们呢,也太不够意思了,要跑也得一起跑哇。于是壮着胆,蹑手蹑脚的进了外门。

一进门惊呆了,隔着里门的玻璃,看见了一只大耗子,比小猫还大,正在箱盖上吃油茶面呢。油灯下,那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可怕。更吓人的是,这只大耗子,耳朵大得出奇,上边还有一个个豁口,一边吃一边咳嗽,声音和人的咳嗽一样。车老板心中一喜,“乖乖”白胡子老头原来就是你呀。说时迟那时快,拿起一把铁锹,推开门撇了过去,想打中大耗子谈何容易呀,但破了这个惊天大案,可是一件大喜事,总之再也不怕闹鬼了。

宜将胜勇追穷[冠] 不可沽名学霸[主] 第二天,四人决定,留下两人大扫除。堵住白胡子老头的退路,也好斩草除根,安稳睡觉。没想到案中有案,就在墙角堆杂物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大洞,洞里洞外有二十多包“五虎丹”,已被吃得残缺不全了。诸位荒友,“五虎丹”乃跌打损伤之良药,主要用于舒筋活血。想必那斯,长期服用“五虎丹”,胀坏了气管,引起的咳嗽,接着又把耳朵吃大了,胀开了许多豁口,直到血流加快,长得象小猫一样大。当然,这也只是推理而已。


于是乎,四人一行来到连部,如实禀报战况,乐得连长指导员前仰后合。指导员还幽默的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阶级敌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天也没有停止过活动。”

北大荒夜话[2] 熊到家了

上篇说道老鼠闹鬼.有博友调侃说,北大荒战士的胆量未免太小一点了吧,说得笔者着实羞愧了一回.这一回,笔者首先在标题中就醒目的写上了一个庞然大物“熊”,也为自己再胆小一回,先找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北大荒的十月,已在秋冬之间模糊不清了,清晨起来屋顶`菜园`远山`近树,已被早来的初雪覆盖了。辰清河躲在了薄薄的冰面下,在冰缝间喘着粗气。忙碌了半年的人们,开始了紧张的越冬准备,以抵御更猛烈的寒冷的到来。


我们工程连和其他连队不一样,为明年施工备料一部分人已开进了新点。有两个排去了北山口采石场,有一个排进山伐木,还有一个排在辰清河滩上打沙子,留守的一个排和后勤人员,在连队里做越冬前的准备。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连队里,就是在大白天也显得十分冷清。


晚上开会的时候,指导员王宪文,一脸严肃的对大家说:“越是在人员少的时候,我们越要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决不能放松警惕,无产阶级松一松,阶级敌人就要攻一攻。” 你真别说,这话还真叫他给说中了。第二天一大早,豆腐房的小金子,急匆匆的跑到连部报告,昨天晚上,连队监管的改造份子郑秀峰`张小林 跑了,还在食堂偷了不少烤饼。沉闷的连队,就象平静的湖面上,投进了一块大石头,顿时热闹了起来。经过连长的一番分析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南下,去哈尔滨抓张小林。一路人马北上,去黑河抓郑秀峰。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也要辑拿归案。


我被分到了北上小组,一行三人,在组长老焦的带领下,当天就去了黑河,经过了一路的颠簸,傍晚就到了目的地。老焦说:“天晚了,找个旅店先住下,明天再说吧。”“明天也不好说,就知道他有个哥哥叫郑秀山,年龄多大,干什么的,住在那里,一无所知,到那里去找。”我沮丧的说。三人无话,走进附近的一家小旅店住下了。


真乃天无绝人之路,在和小店经理的攀谈中,问起郑秀峰和郑秀山,经理一个劲的摇头,可是,一提到郑秀峰在两年前,因诈骗坐过四年大牢的事,经理立刻惊叫起来,你们要找的人叫郑三,郑大骗子吧?我们异口同声的说:“对,外号叫郑大骗子。”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按图索骥,找到了郑秀山家,见到了郑秀山夫妇。毕竟是亲哥哥呀,郑秀山一口


否定弟弟来过。但从他嫂子不安的眼神里,就能感觉到,郑秀峰就在他家。于是,我们假装说要到派出所报案,他嫂子一听就害怕了,冲里屋喊:“三呀,出来吧,跟他们回去吧,也好争取宽大处理。”就这样郑秀峰被我们小组顺利的抓到了。郑秀峰和我们走时,他哥哥眼里哀哀的目光,让我真有些不忍,于是我再三的说,请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如实的向连里反映情况,为他争取宽大处理。那一天,年轻的我似乎感觉到,亲情是没有阶级性的。


回到连队,三天后,张小林也被南下小组带回来了。于是,连里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批判会了。坚决要把改造份子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只许他们老老实实的改造,不许乱说乱动。

当天晚上,只有两个排的连队,在连长指导员的带领下,大批判会开的有声有色,口号声也是此起彼伏,震的三排的帐篷直抖。突然,外面传来刺耳的嚎叫声,继而嚎叫声大起,象猪圈里进了狼群一样,不是好声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二排长董昆说:“不好,有狼吃猪。”说完,就带领着几个人,向山坡上跑去。刚跑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让我们每个人找一个应手的家伙拿着。慌忙中,我拿了马号的一个打气桶跟着就跑。那天夜里,天真黑呀,地上有什么,根本看不清楚。有人一路跌跌撞撞,还有人直摔跟头,当我们跑到了猪舍,就全傻眼了,猪舍的三面大墙已夷为平地,所有的猪全不见了,包括还在吃奶的小猪。


我胆小,吓得心咚咚直跳,这时隐约从树林里传来嚎叫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好象在哀求我们一定要去救它。


事不宜迟,二排长又领着我们向树林里跑去,突然,二排长大喊一声:“别跑了”,我们停下来了,直楞楞看着他,他压低了声音喊:“趴下”,我们都趴下了,大家弄不清为什么,这时,二排长声音有些发抖的说了一句:“熊,有一只大熊。

”天哪!我向不远的开阔地望去,蒙蒙胧胧的有一个大黑影立在那里。它的边上,似乎有猪的呻吟声传来,僵持`僵持,我在僵持中,听到了黑熊呼呼的喘息声。这时,我的手脚麻木了,趴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时间也随着心跳在煎熬着。黑影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伏下身去,朝我们的方向大声吼着,接着转过身去,大摇大摆的走了,继而,就再也听不到它的吼叫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二排长说了一声:“撤退”,已没人应声了。接着,又听见二排长大声喊:“快起来,往回跑。”于是,我们就象逃出狼口的绵羊一样,头也不回的向连队跑去。


第二天,从团里拿来了四支快枪,在连队四周的山坡上搜寻,早已不见了那只黑熊的踪影,只是在昨天晚上与熊对持的地方,找回来一只奄奄一息的老母猪,那老母猪真可怜哪,脖子上足有二斤多肉被熊吃掉了,血流了一地,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连长选了几个大力士,用门板把它抬到了食堂。后怕之余,我们心里也在偷偷的感谢那只黑熊,为我们在没有荤腥的日子里,改善了一次伙食。诸君,一定还关心那猪圈里的猪都跑到那里去了吧。至于跑到那里藏身,已不得而知。

但二三天后,大猪带着小猪又陆续都跑回来了。具可靠消息,那只黑熊又去了一趟清溪,然后就不知去向了。

来源:余涛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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