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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恢复高考的那些事

知青口述:恢复高考的那些事

作者:余杰
摘要:这些事情已经过去40多年了。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看着我们的下一代去参加各种学习和考试,心里不会嫉妒他们。因为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知青a讲述:我是吃了两个玉米去高考的

等到我的儿子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已经下岗在家了。我们夫妻两个是把全部的心血都花在培养儿子身上了。为什么?你想,我们这些人在1966年的时候刚刚读完小学就遇上了文化大革命了,那时没有书可读了。等到分配我们进中学的时候,学校里还在搞武斗。我们没有文化知识,居然还叫我们是“知识青年”!要不然我们现在会下岗吗?厂里决定我们回家下岗的时候,许多人还与厂长吵。吵什么呢?我是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就回家了。厂里都进了一批带着外文字的机器,都是电脑操作控制的,我们这些人看着都干瞪眼,不行了,是该被淘汰了。


回到家,我对儿子说:别怪你老爸!老爸没有文化,明天我就去街道里报个到,看有没有适合我干的活。记住你老爸的教训,没有文化,在这个社会上是寸步难行的。只要老爸还有一口气,一定要供你好好读书!那天,儿子哭了,哭的和伤心。


后来,我当上了保安。我宁可自己吃几个白馒头混混,不舍得花一分钱,但是儿子读书要买书,再贵我看也不看就给钱。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儿子上学。好在儿子很争气,考上重点高中,大学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为了儿子去靠大学,我自己从来没有乘坐过出租车,专门打电话为他预订了车子。儿子坚决不肯,我告诉他,必须这样做。为什么呢?我讲了当年我自己参加高考的事情给他听。


记得在打倒“四人帮”以后,邓小平上来就搞了恢复高考的事情。我们知道后都欢欣鼓舞,心想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农场回家了。现在一想,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们什么都不懂,居然还要去考大学了。反正连队里许多人都报名了,我也报名参加。那时还要上班干活的,只是到了考试的那几天算我们是公假,不扣工资的。我一直不会忘记,因为考试在农场的场部中学,从我们连队到那里需要走两个小时的路。我们几个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跑到食堂里想吃点早饭,炊事员刚刚开始生火烧水,见我们几个来,两手一摊说,锅里只有几个昨天剩下的玉米。行,有玉米吃总比没有好。我吃了两个冷玉米棒子就赶往考场去了。还没考完,自己的肚子已经又饿了。唉,那时就是这样苦啊。

我对儿子说,你老爸就是这样经历了高考。现在条件好了,老爸绝对不允许你再像我们那时去参加考试。我们这些人就是这样贱,宁可自己苦,也看不得自己的后代苦!儿子争气,考上了复旦大学!


我的妈呀,每年要好几万钱。我对老婆说,我们年青的时候吃了苦,现在孩子有出息了,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让他上学。后来,我白天在小区当保安,晚上找了一份在工厂值班的活。就是睡睡觉,没有啥事情的。但是可以多一份收入。老婆去做钟点工了,都是为了孩子啊!


如今儿子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月收入一万元的工作。他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时候,特意给我买了一条中华牌香烟。那天晚上,我哭了,我又想起了自己吃着玉米考大学的事情。

知青b讲述:我是哭着回到连队的

上大学的事情在那时我们上山下乡的时候早就有了。记得那时是叫做推荐工农兵上大学。我那时在连队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凭着自己能够吃苦耐劳,干活卖力。最使我开心的是自己与同一个连队的女知青w好上了。那时,她已经是我们连队的副连长了。我与她只是大家心里明白。不像那时一些人整天混在一起瞎搞八搞的。那时w在我们这些知青中威信很高,她为人正直,特别是与我们这些男生关系都很好。再调皮捣蛋的人在她手里都服服帖帖。什么原因啊,因为w从来不摆架子,始终和大家在一起同甘共苦。告诉你一个例子,我们连队的阿发是个出了名的捣蛋,为朋友两肋插刀,打架是经常的事情。为此还被绑起来批斗过。每次都是w出面将他保下来,好言相劝。久而久之,阿发谁也不买账,就是见到w服服帖帖的。后来,w上大学去了。阿发又闯祸了,好心人对他说,w上学去了,你没有后台了,自己要当心了。在我们一起上山下乡的同学里,大家都围着w转的。就是到了今天,大家聚会也还是什么事情都听w的。


记得1976年的时候,上面来了通知,我们连队有一个推荐读大学的名额。我们板着手指算算也只有w符合条件。我们那时的连长指导员一致推荐她上大学。那个时候,我的心里真急死了。尽管我们从来没有公开说我们之间已经“谈朋友”了(上海话:谈恋爱),但是连队里,甚至我们整个分场的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去上大学了,这今后怎么办呢?那几天我好像是掉了魂似的。对于w能够上大学,在我们当时来讲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她又没有什么关系的,爹妈都是普通的工人。就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我们大家都服帖!但是从自己的感情来说,实在是不愿意分开。从上海来到云南的农场,六年的时间里,我们是在苦难中结下情意啊。

不怕你们见笑,那天我送w上大学,一直送到景洪。临分别的时候,我极力忍住眼泪,我不想给w看见我的难过。等到大客车开动后,我一直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子,直到看不见踪影为止。从景洪返回连队,几十公里的路上,我是一路哭着回来的。自己心爱的人走了,我仿佛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似乎失去了一种生活的依靠,好像没有了一种可以期盼的希望了。回到连队,我还跑到连长指导员那里骂他们,为什么要推荐w上大学?他们也理解我那时的心情,安慰了许久。现在想想,这些都是我们那时最真实的感情啊。


你让我们说说恢复高考的事情,我说的是那时推荐上大学的事情。对不起了,但是这些事情一直埋在我的心里,说出来了,心里反而好受一点。我是在1978年云南知青大返城的时候回来的,在钢铁厂里开小火车。那时,w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外地工作。我也曾经去找过她,我是多么渴望再次相聚结缘啊!但是,你也是懂得,家里反对,理由是你们会分居两地。我一直在等,期盼着奇迹的发生。没有啊!后来我们各自成家了。

知青c讲述:人人都想参加,都想回家

1977年恢复高考后,在我们云南农场里确实引起了一些波动。谁会料到上山下乡这么多年了,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轮到我们这些知青的头上。你别笑,我们那时在连队里,人人都想报名参加高考。为什么呢,因为考上了可以回家了。可惜啊,我们这些人只有小学的文化水平,怎么可能一步登天呢?


记得那时邮递员最忙了。几乎天天有邮寄来的书籍。大家都写信到家里,让他们寄一些复习的资料。那时我们最佩服的就是那些在文革前读过初中、高中的人。在我们农场里不多,但是他们都已经是各个地方的骨干领导了。


那时我们都在各自复习功课,大家上班也没有心思了。记得连长还专门在全连大会上宣布了农场的通知,要抓革命促生产,不能以参加高考来影响生产。我们那时理都不理他了,一门心思想通过高考回家去。我们看见招生的那份名单的时候,眼睛就是看着上海的一些大学。大家还计算着那所大学离家近一些呢,好像我们都能够去读书了。后来我们戏称为“精神会餐”。


我是比较幸运的,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上海师范大学。毕业后分到一所中学里当老师。但是,在我们这个连队里,只有我一个人考上了。记得临走的时候,在连队的大院里,许多朋友都在目送我启程。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失望、无奈、羡慕等等。因为在连队里,我绝对是一个干活很差劲的人。加上家庭出生属于小资产阶级,什么政治上的追求呀,努力工作呀都与我无关。幸好邓小平做出恢复高考的决定,而且对于我们这些参加高考的人没有任何诸如家庭出生之类的限制。如果按照文革中推荐上大学的办法,我是等到死也轮不上的。


我能够在当时考上大学,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在农场这些年里,自己是闲的无聊,没事时多看了几本书而已,这不是谦虚。我们那时大部分人在农场没事可干只好打打扑克,有的就是谈谈恋爱什么的,能怪我们吗?现在有人说上山下乡把我们这代人耽误了,这个说法是对的。就凭着这一点,上山下乡能够说正确的吗?


我看见一份资料,对于那年的高考时这样说的,你可以参考一下的:“1977年冬天,报名参加考试者达570多万,录取27.3万。1978年,610万人报考,录取40.2万人。而此后20多年,中国一共有6000多万高中毕业生参加了高考,1000多万人进入大学学习,有近3万人取得博士学位,31万多人取得硕士学位。恢复高考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教育领域,它犹如一把利剑,劈开'左倾’思想的枷锁;又如一只号角,吹出了全国思想解放的先声。”


就说这些了。有时我们聚会的时候,我也不太多说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命运好,而是那个时代实在是太荒唐了。但愿我们的国家不要重犯这样的错误。

知青d讲述:我望着毛主席的像发呆

一想起恢复考大学的事情,我的脸都红到脚底根了。都是那个阿三头,说什么就是去写一篇作文,写得好了就算考上大学了,就能够回上海去了。我的妈呀,有这样的好事情,邓小平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了。结果是阿三头帮我报了名。我们连队的支部书记还算不错的,蛮够朋友的,破例给我们放了三天假,让我们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复习什么呢?我们几个人就想办法收集一些“作文”,把那时报纸上的社论、评论都剪下来一篇篇背。唉,那时干了将近十年的活,手上都张上老茧了,拿起笔都会颤抖,谁背得出这些官样文章。为了能够回家,死记硬背吧。


等到发来准考证和考试日程安排的时候,哥几个都傻眼了。还要考什么数学、地理、历史?这些算是文科考试。天哪,这不是在“烤”人吗。我们这些只读了小学的人,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懂得什么是历史地理的。还是阿三头有道理:反正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去了再说,你不去就等于放弃机会。想想也对,我们就这样走进了考场。对,不管这么说,咱们也是文革结束后第一批参加高考的人吧。哈哈。


考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次考试的情景至今难忘。我是看着发下来的卷子发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知识?我们上山下乡走上工作岗位后,只知道橡胶树育苗、定植、挖大穴,还有就是挖梯田的大会战。还懂什么呢,要不就是没有吃的时候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就是我们上山下乡接受的再教育的成果?唉,我们被废掉了。我看见考场里许多朋友都在那里傻乎乎地发呆。抬头望去,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和华主席并排的画像。那个时候,我正想大哭一场啊!


我望着毛主席的像发呆:老人家啊,干嘛叫我们跑到这么远的路来上山下乡?干嘛不让我们好好读点书呢?这下好了,我们都成了“文盲加流氓”了。我望着毛主席的像发呆我们是一群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知识青年”!


那时,只要半个小时一到,我们哥几个就离开了考场。后面的考试都没有参加,都混在考场的周围发发牢骚。我看见我们这个考场有一半人后面几门课都没有进去考。要想通过考大学回家乡去的美梦破灭了,怪谁呢?不是也有人考上的吗!怪我们自己吧,命该如此。所以,我后来病退回家后,发誓要读书。终于在35岁的时候拿到了大专文凭。要是现在没有这个文凭,我早就下岗回家抱孙子了。好在自己的女儿也不错,考上了大学。每当我们在家里说起这些的时候,女儿会瞪大惊奇的眼睛望着说:侬没有在说胡话吧?


她们这一代知道个啥?都过去了,那个荒唐的年代!

知青e讲述:这些数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我是第一次高考,因为数学得了零分没有被录取。你想想,我们这批人小学毕业就遇上了文革,中学等于没有读过。那时第一次恢复高考的时候,就是一些初中的数学题。我是一点也不懂的,所以我交了白卷。


我是不甘心的。在迎接第二次高考的时候,时间大约相差半年左右。我拼命地学习初中的数学,争取能够拿上几分也是好的。第一天上午考语文。我记得前边的小题不难,做得很轻松。后面的作文是给了一句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这是毛主席的诗,叫我们写读后感。事先就猜到可能有这样的题目,写的很顺利。到了下午考数学情况就糟糕了。前面一些小题还能够对付,到了后面的大题都不会做。记得其中一道题画的像五线谱音符一样,啥意思一点也不懂。等到考完后问了一位老三届的朋友才知道是积分符号。我记得第一天考试结束以后,第二天许多人就没有出现在考了。我是一直坚持下来的。心里总感到既然来了,总要坚持,总是一次学习的机会,万一考上了不是更好吗。

上帝总是照顾我们这些苦难的人。最终我考上了上海师范大学。等到我接到通知书的时候,心里别提多么开心了。同屋的小李对我说:“你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们还不知道今后怎么办了!”


我签好户口以后,在镇上的东方商店里买了几个罐头、几瓶酒和一些糖果回来。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吃了一顿。记得那天我们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半夜,大家边吃边聊。朋友们为我祝福,更多的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运。当天上升起一轮明月的时候,我们在连队操场边上围坐在一起望着月亮,这一刻我们都哭了。想家啊!我可以走了,他们呢?因为那时,在我们连队里已经走了将近三分之二的知青。什么病退的、困退的、嫁到外地去的、还有回到城里再也不会来的。剩下我们这些都是无依无靠的人,就是没有任何门路的。谁叫爹妈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呢?


对于我来说,这辈子就是感谢邓小平了。没有邓小平,也许就不会有我们这一代人的今天。我在看一些回忆当年恢复高考这件事情的文章后,才知道1977年8月邓小平那个坚决的手势:“那还来得及,把它追回来!”就是这样一个决定,改变了我的一生。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农场的时候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谁会看得起我们呢?上山下乡的时候推荐工农兵大学生,绝对不会轮到我们这些人。我也不会去计较这些,都是命吧。就是我们许多朋友这辈子没有再读书的机会,接下来的命运就一直不顺利了。所以我经常在问自己:如果没有1977年恢复高考的决定,我们的人生将会怎样?如果没有1977年恢复高考的决定,中国将会怎样?如果没有1978年云南知青掀起的大返城,我们这些人会怎样?

知青f讲述: 我当监考时看见的事

在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报名去参加。这里面有许多的原因,真的是一言难尽。好在回到上海以后,我一边工作一边报考了业余大学,也取得了大专文凭。


说的这段往事,我的角度与大家不同。因为那时我被调去做监考了,就说说当监考的故事吧。


记得第一次是监考中专,参加中专考试的大部分是当年从重庆来云南农场的知青。他们年龄小,大部分是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遇上了文革,文化底子是可想而知的。出类拔萃的很少。但是报名参加中专考试的人也不少。记得第一天考试的时候,教室里就空了一半,也许是自己感到不行放弃了。


在考数学的时候,我一边巡视一边看考生答题。一位女知青一直很认真在做题。我感到她好像有点希望,就特意走过去看看。不看还可以,一看吓一跳:

问:什么是有理数,什么是无理数?(初中一年级的题目)

答:无产阶级镇压敌人有理,地主压迫农民无理!

这是考数学吗?我看了许久,心里在颤抖。搞了十年的“文革”和上山下乡就是这样的结果。


还有很搞笑的。一位考生实在做不出题目,坐在教室里简直是活受罪,他在开考后就举手。


我问他:你要干啥?

他回答:我要尿尿!

我说:考试纪律规定,要半个小时后才能离场,现在不行!

他说:那我就尿在裤裆里了。


引得整个教室一片哄笑。总监考赶来,问清缘由后立马叫他离开了考场。


后来在下午的考试,再也没有看见这位考生!


在考语文的时候,我一边看一边在苦笑。什么样的错别字都有,有的甚至用汉语拼音来代替写不来的字。我在纳闷:这是在考中专还是在考小学生呢?还看见一位考生,在“尊”与“遵”这两个字上到底是选择哪一个犯愁,写了改,改了写,画的乱七八糟的。


特别要提一下的是在考试结束以后,教室外面是一片乱哄哄的。很少有人在对答案的,几乎都是在骂人的。有的骂“文革”,有点抱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的,也有的在唉声叹气的。许多人似乎在感叹失去了这次读书的机会太可惜了。


等到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我监考的教室原来是23人,只剩下5个人在坚持。当我走进考场,把5份考卷发给坚持者的时候特意“违规”说了一句:加油,坚持就是胜利!


那场监考我是不会忘记的。我望着放在桌上18份弃考的试卷,心里在流泪。等到考试结束后,我特意与坚持参加考试的5位朋友一一握手告别。后来我特意打听了一下,最后的结果是只有1位被录取。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40多年了。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看着我们的下一代去参加各种学习和考试,心里不会嫉妒他们。因为他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知青岁月】我的另类高考
年年高考,今又高考。看到今天的青年们高考时辛苦拼搏之状,抚今思昔,忆起自己当年插队时,曾参加的另类高考,不禁浮想联翩心思浩茫 ……

当年在里下河水乡插队时,刚下乡还有每月二两的煤油计划,若干人合在一起还能混的起来,可惯看电灯的我们只觉这煤油灯太暗了,聊胜于无而已。谁知半年后断了煤油计划,谁叫你说聊甚于无,就真的无了。无奈之下,学乡民们把碗倒扣过来,在碗底圈足内倒点菜子油,放上棉捻子。那时节才知道什么叫做灯光如豆,小小的火苗弱弱的摇曳着,窗前稍有点风,便晃得站不住脚立马要熄灭,赶紧挪到墙拐子的箱子上,重点保护起来。暗淡的灯光映着我们幽幽的身影晃来晃去,好不悲凉,那氛围,即今忆起,尚令人唏嘘不已!


然而菜油极少,吃也不够。油尽灯枯时,真的摸过黑!


不过我们也会动点子:白天劈点竹篾子,做成火把样,晚来焐在尚有余火的锅膛。非要火不可的时候(如盛饭时),掏出来迎风晃三晃,赶紧就着火光,迅速办好要办的事。回想起来,心头犹酸酸的,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不过,好在当时我们年轻,尚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懵懂岁月,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苦麻木了便不知苦为何物。倒也能糊,并不觉有多难过,兴起还自嘲:从今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与灯光为伍也罢!


那时节,意味着人生希望和光明的灯光,仿佛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


好在不久后,我们知青户中有一个知青调到大队开柴油机。近水楼台先得月,弄了些柴油来给大伙救急点灯。这柴油灯油烟特大,弄的我们每日晨起,鼻孔里都黑黑的。可怎么办呢,没奈何,能有这柴油点灯,不至于摸黑,已是大幸,岂可挑三拣四。就像我们为了革命,只好来下乡插队吃苦头一样。为了眼睛,鼻子只好受点委屈了。


跟着柴油灯带来光明的同时,一个春雷般震撼的消息传来:大学还是要办的!这给了我们极大的希望。每个人都通过不同路子,找来了书,如饥似渴的在柴油灯下熬夜看书。什么想家,农活累,吃不饱连带鼻孔黑,统统丢到九霄云外!一时之间爆发出所有能量,心无旁骛地看书。


可惜知青的命运是由人家控制的,更兼当时正门紧闭,左道大开,不识字只识事,一样可上大学!偏偏那时的我年少不识事,参加过这种足可称是“今古奇观”式的另类高考,结果满心希望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来,无端惹了一肚子闲气,情绪低落许久!

由于刚开始的宣传很到位(实际上我们那还要他们宣传吗,早就像一帮欲水中捞月的猴子般,忙得不亦乐乎了),报名时也未设什么条条杠杠卡人,兴冲冲报名者甚众,那场面可谓是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考试了。一开始是笔试,一下子就涮掉了不少人。


接着再由若干老贫下中农加一个县中老师,与我们考生一起围坐在由学校的课桌围成的大圈子边上,颇有点像“快男”“快女”的评委那样,公开地你一句他一句,问来问去。


还清楚地记得,到我时,先让我读了一段报纸上的新闻。听听口齿是否清晰,普通话是否标准。又问了一个关于四人帮的问题,这是当时时政,心中早有标准答案,不费吹灰之力已圆满应答。一般人也就问怎么多,本以为尘埃落定,即可打道回府了。


谁知县中老师心血来潮,突然挥手问我: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是什么?我立马条件反射想到的是:革命是历史发展的火车头!但转念一思索:火车头是动力,这儿问的是规律,不对箍子!

过后查书得知答案极简单:必然不断由低级向高级发展!


当时心中虽知道是那么回事,但一下就是想不起这标准答案究竟是怎么说的,汗立马就下来了,可怎能不答呢,生死存亡关头,灵机一动,便向提此问题的县中老师商议道:这样吧,我边想边说,想到什么便回答什么。老师笑了,却点头道:行,这样很好!


我心中稍稍定了下来,略一思索便滔滔不绝借题发挥,从三国演义开宗明义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开始,说农民起义,谈改朝换代,间杂着古诗古文,毛主席语录,想到哪说到哪,口沫横飞,时间花了别人的好几倍之多,也亏平时爱看一些杂书,急切之时还能有得扯,这当中甚至已经讲到了那句好像是列宁说的话:历史总是转着圈回到原点的,但要比原点要高那么一点点,呈螺旋式上升。不过自己知道这是在兜圈子,意思虽有,绕来绕去却总是与标准答案差那么一点点,就是捅不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不曾想歪打正着,说得县中老师笑着频频点头,似乎很是欣赏我花样百出的急智,头脑之中所知的驳杂,和能言善扯的口才,间或插上句把话,引逗着我讲,最后还蛮高兴地总结道:看来你平时很喜欢看书!说的那几个贫下中农瞪圆了眼看着我们俩。


结束后,人们议论纷纷:这家伙一个人讲了半天!好笑的是,有个考生居然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误为“分酒必喝,喝酒必疯”,纳闷许久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谈起喝酒的事了?确实,当地乡民彪悍善饮,颇有水浒好汉“大碗酒大块肉”之遗风。“喝酒必疯”亦是常事,难怪他一时想岔了。


第二天公社招生办便传出消息,某某大队的某某人考得最好!我一听兴奋莫名:说的就是我,这下有把握了!


不久通知体检,又刷掉一批人,我的名字还在。又过若干天通知填表,还是有我。而此际,刚开始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七涮八刷,就只乘下几个种子选手了。填完表心下大安,这下笃定了,无特殊意外,只等入学通知单!我填报的是南师或淮师中文。一想到马上能回久违的学校读书了,可把我欢喜的简直要疯掉了——可等来等去,就是没等到通知单!


 后来才知道,某个干部的亲戚顶掉了我,特刺激人的是,正是那个误以为“喝酒必疯”的老兄!可人家是响当当的红五类,我比不了,人家更是近水楼台,我又比不了!也就注定了只能是鸡飞蛋打了!


未几因故回宁时,车在某小站略停又上路后,忽听车中有人大哭!旁边的乘客一问方知,此人是去南京读大学的,可送他去学校的叔叔刚刚下车未及回来,车便开了!顿时满车人议论纷纷,驾驶员很生气;护送自己去南京的叔叔未上来,刚才开车时,不会喊我一声吗?现在来哭!这样还能去读大学?莫明其妙!


岂不料,这却勾起了坐在车旮旯里的我刚刚破灭的大学梦!这引为大憾之事复又涌上心头:但觉胸中阵阵黯然,无言以表唯长吁短叹!


其实,我们插队本身就是在特定条件下作牺牲,再牺牲一次又何妨!不过,我们这一代人却因此类坎坷而变得特别坚韧,更能吃苦,且心态平和,知足常乐。也算不负那柴油灯,不负那广阔天地中三更灯火五更鸡,不负那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岁月对我们年轻人生的考试测验和调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时光流转,往事不复,眨眼已过21世纪,整个社会已呈琴瑟和谐,鸾凤和鸣的景象,家和万事兴,国和百业旺。祖国渐趋民富国强。众望所归的“发展崛起交响曲”也轰轰烈烈地奏向华彩乐章!

有道是:“国将兴,必重学”!放眼若干年来,在党的教育方针的引导下,各类大学百花齐放如火如荼,是的,国欲强,看青年。青年欲强,看素质。素质与文化,文化与教育紧相连。原先的精英教育渐已普及成平民教育,国人的总体文化素质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现今同学们寒窗之下读书虽苦,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我将青春赌明天”!跟我们当年比,真的是生逢其时,幸何甚之!当然,这也更是国家之幸。因为,任何一个国家国民的文化素质,反映了这个国家的发达程度,谁掌握了知识,谁就掌握了明天,若否,即便富也难强!这也是一种“高考”,是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对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一场最高规格的考试!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已退休多年,可以无所谓地潇潇洒洒度时光了。可青年们,努力呀,肩负着民族的希望,祖国的明天,站在时代的最前沿,去迎接这场特殊的考试吧!

来源:余杰的博客、南京知青网站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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