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老鬼:终生难忘宝日格斯台草原

2017-08-02 红色边疆荒友家园

终生难忘宝日格斯台草原作者:老鬼

1971年7月1日这天,是中国共产党建党50周年纪念日。我当时正在乌拉斯台林场伐木。计划这天砍300棵树,向党的50岁生日献礼,向毛主席献红心,以此优异表现,请求兵团领导纠正对我的现行反革命一案的处理。但由于下午遇上狼,只砍了250棵,就提前下班回到蒙古包。 第二天,即1971年7月2日,我下决心把头天没达到的砍300棵树的目标拿下来。平日我每天砍120棵左右,其他兵团战士每人也就砍50棵。党的50岁周年纪念,我一定要干的突出一点,表现好一点,将来可作为自己的一个实际行动写进申诉信里。


早早就吃完饭。口袋里揣上两张干饼,步行到东面一条寂静无人的山谷,走了很远,差不多一个小时,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北面是山,南面是大片茂密的树林。我选中了一片杨树,抡起自己的特号板斧干起来,一斧头劈断一棵,特干脆。很快就从难以落脚的密集树林中砍出了一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中午饭就是两张干饼。干到下午3点来钟,达到300棵目标,感觉不过瘾,继续砍。平时很难找到这么集中在一片的杨树林,比桦木又直又好砍。一直砍到400棵,超额了100棵。不放心,又细细数了一遍,货真价实的400棵!比他们5个人加一块干得还多(不算炊事员),特自豪。一停下才感觉很疲乏,就闭目躺在草地上休息。大约5点钟左右,爬起来扛着斧头回蒙古包了。里面空无一人,那几个天津小混混不知到哪里串门去了。我吃了些剩饼,喝足水,就脱下鞋,盖上皮得勒早早睡觉。


天黑了,班长王金生最先回来,见我躺着睡觉,开始训斥,说他们一不在,我就早早收工,不老实,偷懒耍滑。我昏昏沉沉的,懒得搭理他,继续躺着。为了献红心,我一天砍400棵椽子,顶他们 5人干的活,累成一滩泥,怎么不老实了?怎么偷懒了?咱问心无愧!他见我躺着不理他,猛然掀开我的皮得勒,揪住我脖领,质问:你穷狂什么?我只好站起来顺手推他一下说:你别动手。他立即尖叫:好,你打人,随即挥拳朝我脸打来。打得我眼冒金星。此刻两人脸对脸怒视,双方多日积压的矛盾总爆发。我打心眼儿里鄙视他这种两面人——连长来了,装着积极干,等连长一走就停下歇息。哼,当了反革命我也不讨好他,从来不叫他班长,直呼“金生“,自然被他视为眼中钉,不断想法治我。如吃饭规定每人2张饼,他们都足够。唯我体力消耗大,吃不饱,曾向连长反映,连长说过他,更被他怀恨在心。


论实力,我扛100公斤杠铃能蹲起20个,悠双杠60,胸围140厘米,小腿45厘米,摔跤全47中没对手,名扬高力罕,对付他绰绰有余。别看他会踢足球,腿力不错,也白镇他。我唯一的软肋是现行反革命分子,被监督改造。这个政治身份像条绳索束缚住我的手脚,不敢放手反击。老妈在我出事后,总让我低头认罪,严词警告,你处境都这样了,还搞不好群众关系,今后你若再打架,就不要再理我了。我明白,若下狠手跟班长打,后果叵测。反革命跟革命群众打架,团领导肯定向着他们,倒霉的是我。


所以,眼睁睁看着王金生一拳一拳打过来,却没有还手,只能破口大骂他“狗崽子“,“小市侩“,“王八蛋“,一拳一拳地数着,警告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当然愤怒,继续一拳一拳猛打。直到一拳把我左眼打瞎,看不见了。此时其他小兵团战士也闯进包内,有的拿棍,有的拿斧,气势汹汹骂“打逼孩的,死心塌地反革命!”混战一团中,煤油灯被撞翻熄灭,我在黑暗中得以冲出蒙古包,赤着双脚在荒山野林里拼命逃窜,左眼被封,深一脚,浅一脚,摔了多个跟头,才跑到安全地方,躲进荆棘从中,双手搂住膝盖,团缩一团,坐着露宿了一夜。


王金生是天津人,出身资本家,原在四子王旗插队,后以投靠妹妹为由,调到41团。最初在团部给首长当通讯员,牛逼哄哄。很快团首长感觉他油头滑脑,退到七连。这家伙最大特点是势利。连里谁有势巴结谁,谁没势欺负谁。不过,他妹妹倒挺老实。


毕生头次被打这么惨,光着脚,撒丫子逃命,狼狈不堪,非常输面。在学校时亲临过数次武斗,也没这么撒腿逃跑的。我自幼就梦想当兵,曾花很大功夫练过拳脚,刻苦学习各种杀敌本领。非常在乎自己的战绩,对这次被打当然不服气。你无非是趁我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分子,丧失还手自卫的权利,来落井下石,占我便宜。换了我不是反革命,一对一的单挑,你敢吗?已经过去46年,这口气仍难咽下。说实话,我今年虽70岁了,仍很想找王班长再单练一场,较量较量,就来场UFC那样的比赛,带上露出手指的小手套,保证不打伤打坏,看看谁是老大。


1970年7月2日这晚,我被以王班长为首的6个兵团战士合伙痛打,最后被迫撒丫子落荒而逃,真耻辱啊,丢人现眼呀。


今年7月初去内蒙古宝日格斯台烈士陵园搞活动,在那里住了十多天,很想再去找一找自己当年伐木挨打的地方,因为乌拉斯台林场距离宝日格斯台不远。人对自己遭难的地方最难忘,最想旧地重游。


多年前守陵人老小曾带我找过一次,却找错了地方。这次老小又带我找了两次,头次仍没找到。幸运的是,恰巧几天后,高力罕三连的冯志军与我变为微信好友。他说他哥哥当年就在9连当兵团战士,1971年6月也曾来乌拉斯台林场伐树,目睹过我被打后的情景。经向他哥哥询问,才知道我当年伐木的确切地点是在乌兰温德耳山南麓。

乌兰温德耳山

7月21日周五下午4点半,老小开车第三次带我去找伐木处,颠簸了一个钟头,终于找到。这地方距离烈士陵园只20公里,地形地貌与记忆中的样子大致相同。只是草比过去稀疏多了。当年的荒草能达到腰部,现在只及脚面。46年前1971年7月2日那天,我就在这里玩命砍了一天树,回蒙古包还挨了顿毕生中最惨重的一次毒打,变成独眼龙。幸亏带队的何参谋救了我,让我立即返回七连,离开了那帮决心要收拾我的天津人。


非常高兴,此行收获巨大!真诚感谢老小帮我找到了自己最难忘的地方。

1971年7月2日,伐木的山谷入口

老小陪着我,向当年一天砍400棵椽子的地方走去

站在46年前曾拼命干活的地点

与看陵人老小(烈士龚占旗的弟弟龚占明)

当年就是砍了400棵这种杨树

老妈虽是个知名作家,小资情调浓厚,我却喜欢当武夫,年轻时曾花大力气练习拳脚,对拳脚方面的胜负很是在乎。我当年在高力罕摔赢过很多人,如七连的蒙古壮汉大古勒格、班斯格拉奇、小桑杰、淖仑布、阿斯楞还有山西复员兵王连如、天津的大傻、呼市的特布其、三连的刘庆生等等。王连如是全七连最凶悍剽野的复员兵,号称全团无人打得过,也被我打躺下,打住了院。所以,让王班长这厮白打一顿,心里非常不平衡,特窝火,多年来一直不服。现在我已70岁,不再练拳脚了,整日敲键盘,写文章,可唯一还想与之打架的就是天津的王金生。真想再跟他单练一次。他比我年轻好几岁,吃的肥头大耳,有年龄和体重的优势,希望热心人转告给他,老夫随时恭候。


顺便说一句,知青里,兵团战士里什么人都有,不全都是好人。里面也有邪佞的,诈骗的,偷东西的,耍流氓的,玩阴谋的,落井下石的,杀人劫财的。尤其是在兵团,知青最集中的地方,小青年之间的彼此争斗,尔虞我诈司空见惯。乌拉斯台山林之夜被他们6人合伙毒打,太憋屈了,虽过去多年还无法宽恕对方。


人对自己遭受大难的地方永远忘不了。父母的老战友郑依平叔叔1934年曾坐过大狱。1962年4月11日特地请母亲参观了北京德胜门外功德林监狱,重访他28年前住过的阴暗牢房。1971年7月2日晚我被打得屁滚尿流,没齿难忘。40多年后,几次千里迢迢去寻找事发地,并最终找到。


啊呀,宝日格斯台这里除了发生过震惊全国的烧死69位兵团战士的事件外,还因为我在这附近的山林被打成独眼龙,赤着双脚,抱头鼠窜,蒙受了尚武男子的奇耻大辱!一天砍400棵树,创全团最高纪录,结果却被暴打一顿!回连后不久,还被叫到团部陪斗,左眼肿成馒头,还得站在全团众多兵团战友面前低头弯腰!

不过,我虽然被打的极惨,却留住了性命。而43团4连的69位小兵团战士却好好的,被兵团领导瞎指挥,一转眼给活活烧死,他们比我更惨,更冤,更不幸。他们长眠的地方距离我被打的位置也就20公里,他们被烧死与我被打成独眼龙都发生在这同一区域——宝日格斯台草原!


所以,终生难忘宝日格斯台草原!

文章来源:马老鬼的博客 

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进入”马老鬼的博客


   长按左边二维码关注 红色边疆荒友家园公众号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