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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票扒车——知青回家

知青往事:回家作者:王先念 

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场面上回到知青点,先念匆匆喝了两碗小米山药蛋粥,躺在土炕上,望着窗外的星星,心中隐隐涌动起莫名的惆怅。“真他妈的累,哎,你想家吗”?先念扭头问躺在旁边的国良,国良正盯着天棚:“我正想着大栅栏口那个卖烧羊肉的店叫什么来着”?“月盛斋”,躺在炕头的连喜说完又传来一声咽口水的声音。“嘿,烧羊肉,你吃过吗”?国良问先念,“闻过,那叫香啊”……“一年没回家了,好想北京啊” ,先念长长的叹了口气。“咱回家吧”,连喜嗖的坐起来说。三个人点亮了煤油灯,翻兜搜钱,一共只有十元钱。先念跟连喜说:“这么着吧,只够一个人的车票钱,你把哥几个的东西都带上,先回去,我和国良找列车员老张扒车回去”。

上山下乡知青(右一为作者)

列车员老张,四十多岁,黝黑的脸,呼和浩特人。他长年在北京到包头的列车上跑车,和口子村这几个北京知青都挺熟,那是小哥几个扒车玩时同他认识的。他常给哥几个带点北京糖果,几个知青也常送他几袋山药蛋。


算好了第二天是老张的班,先念和国良从地窖里装了满满一口袋山药蛋,来到红砂坝车站。晚上十一点上了车,老张还挺热情,收了山药蛋,把哥俩带进列车员室。哐当哐当……列车向北京驶去。先念正和国良喝着茶聊得火热,老张猛的从外面推开门,“不好了,纠察队来查票了”。这段列车有时会有纠察队上车抽查,抓到没有票的就送劳改所,“你俩往后走吧”,老张慌慌张张的说,“先往后走,看看再说”,国良跟先念说。走到最后一节,看看身边陆续过来七八个农民,一看也是没票的。“查票,查票”,纠察队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怎么办,这帮纠察队的都是当地的造反派,到劳改队那可就惨了。国良低声跟先念说:“车停了,列车门还没关,跳车吧”,先念还在想如何对付,这时列车起动了,“跳车!”,先念拉着国良跑到还没关上的车门,“跳!”,“抓住他们”,被推开的列车员大声叫着。天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刚翻过一个坡,一脚踩到冰面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国良的手让冰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流,先念赶紧掏出手帕给他包上。静静心,回到车站一看,这里是堡子湾站。

夜里一点了,北风呼呼的吹,先念擦了一把鼻涕,“这个破站太小,没车了,咱们走吧,到大同车多”,国良跺着脚说:“这冷的天,得走几十里,要不咱俩扒货车吧”,“也行,有货车也不错”。连着两辆货车呼啸而过,“怎么办,不停”,先念有些失望。国良对先念说:“货车进站要开得慢一点,要不咱俩扒飞车吧”。这时又一列货车进站了,“快追,抓铁把手”,国良边跑边说,“车太快了,太危险,算了”,先念大声喊。火车一声长鸣奔驰而去,俩人瘫坐在地上。先念拍拍屁股上的土拉起国良,“走吧,这个小站不会停车了”。


天上没有月亮,四周一片漆黑,走着走着,有点迷路了,高一脚低一脚,这路怎么这么难走啊。“哥们,拿洋火照一下,这是什么鬼地方”,先念跟国良说。国良掏出火柴,“坏了,进坟地了”。高高低低的那是坟头,隐隐约约的看见坟头上盖着有白纸,顿时,一股寒气凛凛袭来。先念拉住国良的手,“赶紧跑”。坟头一个接一个,“他妈的,别是鬼撞墙了吧”,先念有点心颤。

“看,那边有间房” ,顺着国良的手指一看,不远处忽明忽暗有点光亮,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国良拍着那闪着灯光的窗户,“喂,打听个道,去大同怎么走啊”,灯突然灭了,沉了半天,屋里有一个女人颤颤地说:“往左走两里地是铁道,一直到大同”。先念大舒了一口气,“妈呀,顺着铁道走吧,可不敢超近道了”。


走到大同站,天已经亮了,这时正好一辆开往北京的列车进站了,保持革命传统,上车,继续前进。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车刚起动就查票了,先念和国良让列车员抓了个正着,交给了列车长。列车长说,必须补票,要不就送纠察队,先念被扣下,国良说出去借钱。国良正在车厢里转,忽然听到唧唧咋咋亲切的北京话的声音 ,哈 ,兵团的北京女知青,国良信心满满的跟她们说:“借点钱,到北京一定还”,几个女知青冷冷的说:“不借”,冷冷的话,冷冷的目光刺痛了国良的心,久久都没有平抚。钱没借到,到了柴沟堡,列车长把这哥俩交给了站台值班室。车站值班人是个老大爷,他问:“你们是知青吗” ?“是”,“北京知青” ,“哎,不易啊,你们走吧”,得,把小哥俩放了。


出了站,肚子咕咕叫,兜里一分钱都没有,离北京还远呢,怎么办呢?“嘿,我这有五斤粮票”,先念一边翻兜一边高兴的大喊,国良也非常兴奋,“找地儿卖了”。在一排房子前圪蹴着几个人,“喂,买粮票吗,全国通用的”,先念对一个瞧着面善点的人说,“咋换呢”?“二毛一斤”,“一毛一斤”,那个人瞧着又有点狡黠,“算了,卖他吧”,国良挺爽快。四毛钱买了几个大油饼,真是饿坏了。油饼下肚,又找地儿喝了一肚子凉水,爽了 ,有精神了,虽然一宿儿没合眼。


据说张家口造反两派正搞武斗,都动枪动炮了,要让纠察队抓了,那该更狠了,怎么办呢?先念忽然一拍大腿:“张家口是不能去了,再往前是宣化,宣化化工厂的厂长是我爸带出来当兵的,咱们找他去”。在货场转了半天,终于扒上一列拉木头的货车。到了宣化,卖粮票还剩几分钱,打电话问了一下化工厂传达室,厂长真是王振华,刚被“三结合”的。真运气,电话转给了王叔叔,“王叔叔,我和同学落难了”。王叔叔二话没说,开车把哥俩拉回家。阿姨回老家了没在家,有个小妹妹十三四岁,小妹妹特懂事,打来热水让两个哥哥洗脸洗脚。王叔叔买来饭菜,先念和国良也顾不得斯文了,狼吞虎咽,饭菜一扫而光。吃饱喝足了,哥俩实在是太困了,就睡了,睡得那个甜呀,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一股一股肉香把哥俩惊醒,“哇”小妹妹正在炖排骨,那年月,吃红烧排骨那真是过大年了。吃了饭,哥俩干恩万谢的告辞了,王叔叔给了二十块钱让买车票,还给先念的父亲带了不少当地特产。

到了宣化站两人一合计,这钱也不能白送给铁路,接着扒吧。到了南口站,哥俩下了车,绕出站台,碰到一个老头,国良上前问:“大爷,进城在哪坐车啊”?“往前走,一拐弯就是”。乡音啊,俩人透心的爽。


到家了,发现家人都急了,原来连喜早就到家了,告诉家人这哥俩没钱,扒车回家,两天没见人,可想而知把家人急得怎样。阿弥陀佛 ,平安无事。


先念回到家,只有姐姐在,原来父亲、母亲、弟弟已发配到河南五七干校了。听说先念和国良回京了,喜耀、殿群和连喜都来了,一个村的战友欢聚一堂。殿群跟先念说:“我父亲也要去河南五七干校了,你干脆和我们一起走看你父母吧”,好机会,先念挺高兴。过了几天,先念随殿群父母一家登上了去河南的火车。


先念没有座位,就在车厢过道里呆着,殿群跟先念说:“我父亲现在挨整,怕事,你就装着不认识就行了”。殿群的父亲从车厢里走过来,没说一句话,送来一杯水。火车喘着粗气哐哐当当的开着,这时,一个戴红箍的人走到过道,斜着眼睛往这边看,殿群小声跟先念说:“这小子盯上咱们了”,“甭理他,来,抽烟”,先念掏出一盒烟,俩人一人一支点上了,大声聊着天 ,那人站了一会儿,扭头走了。“这里不安全,咱俩換个车厢吧”殿群说,“好”,先念和殿群又走了几节车厢,找了一个过道坐下聊起来。


一夜过去,火车到了许昌,先念的父母就在离许昌一百公里外的常营太康,殿群父母的干校还在许昌的南边。下了火车,站台上尽是戴红箍的,怎么出站呢?殿群指着不远处一片高墙,“跳墙吧”,俩人来到墙下,墙有两米多高,红砖溜缝没有抓头,殿群蹲下身,“踩我肩上”,先念踩着殿群的肩膀爬上墙:“哥们,谢谢了,谢谢你老爹老娘,赶紧上车吧,一会儿车开了”。告别了殿群,先念从墙上跳出许昌站,打了个电话,老父亲说:“你等着,我找个车接你”。三个小时后父亲来了,坐着一辆卡车,先念和父亲上了卡车的车厢,车里拉的都是袋装水泥,去常营的路都是土路,一路上尘土和水泥粉四处飞扬,弄得眉眼都分不清了。先念看着快六十岁的老父亲,“爸,您身体还好吧”?老爸说:“还行,造反派还让扛二百斤的麻袋呢,没大事”,先念知道,去年一年,父亲挨了几十次批斗,血压高到二百。


到了常营太康,父亲说:“你妈就在前面筛白灰呢”。先念下了车,远远看到白灰雾中的妈妈,“妈,我回家了”,妈妈看到几干里外刚刚十八岁的儿子回来了,高兴啊,两行热泪从满是白灰的脸上流下。

谨以此文献给即将到来的插队五十周年纪念日

作者:王先念 张国良

作者简介:王志渊曾用名王先念,北京一中1967年初中毕业,1968年11月到内蒙古丰镇县插队,后回京在中国环境出版社从事编辑工作。

一个北大荒知青回家过年的路

作者:新洲平 

元旦前,知青们都溜回杭州了,就剩下没有钱买车票的我。临过年,实在难以抵挡三九寒冬,我决定铤而走险:逃票扒车回家。于是,我揣着几元钱,怀里揣几个苞米饼和一盒“迎春”牌香烟,一个人开始了逃票回家的流浪。

北大荒的冬天是寒冷的,零下四十多度,狂野一片雪白晶莹,江上能跑飞快的大卡车,坐上狗拉的爬犁能跑上几十里路不打弯,站在墙角边拉泡尿转眼就结成了冰棍。杭州也有下雪结冰的冬天,可是那才短短一轱辘时间,早上结的冰,不到晌午就化了起初,见到了那么大的雪那么厚的冰,还挺新鲜的,可是,杭州人不抗冻,几天下来,脸上开花,脚上开裂,手背青一块紫一块捏不住筷子。这日子有点难熬。

元旦前,知青们都溜回杭州了,就剩下没有钱买车票的我。临过年,实在难以抵挡三九寒冬,我决定铤而走险:逃票扒车回家。于是,我揣着几元钱,怀里揣几个苞米饼和一盒“迎春”牌香烟,一个人开始了逃票回家的流浪。


从富锦县城出去大约一公里处的拐弯处,有一个大车店,平时都是路上来回跑的货车司机和马车夫住宿打盹的地方,有好心人曾告诉我,那里搭车比较方便,因为在公路上跑的飞快的运煤车,到那里都会减速,所以容易爬上在开的汽车。我在一个马槽旁抽了一把麦秸,看准一辆过弯道正缓缓减速的卡车,然后两手抓住车厢拦板就顺势蹦进了车厢。也许是天黑,驾驶员没有注意车后有人跳进车厢,加速后就飞快的往前跑了。


车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能看见前面的亮光了,我想可能是离福利屯近了,胆子也大些了。于是,趁着煤车在与对面交汇的车辆放慢车速时,挺起了身子,在车上轻轻地跺了几下已经冻僵了的脚。不一会,煤车停靠在了路边,司机从驾驶楼跳了下来,跑我面前说,小王八犊子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我也不敢搭话。那司机是个40开外的中年汉子,满脸的络茬胡子,看上去一脸的敦厚,我连忙递上一根烟卷说,大叔,我是杭州知青,想回家,没有钱。那司机果然是个好人,说:下来坐前面驾驶楼去。我生怕是司机卖个幌子,没敢挪脚。司机又说,还有个把小时的路程,看把你冻成瘪羔子似的,我孩子和你一样也在下乡呢。听这话我才放心。......

福利屯是个小站,就一个很狭小的进口检票处,想从那里溜进车站里面是不可能的。司机大叔在我下车前告诉我说:车站北面有个厕所,和车站内的厕所隔着道墙,从那可以溜进站内。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厕所,进去连连划了几根火柴,果然发现墙上方有个豁,我踮起脚,用手掰着豁沿使个劲儿就把头钻进了墙里,探探四周没人,就深深的憋口气,跳了下去。趁着夜色,挨着墙根,小心翼翼的摸进了车站。


那时候的火车也很挤而且很混乱,我上得火车就发现车厢内还有些操上海话和天津话的知青,和我一样,每当见了列车员从身旁挤过,就显出慌兮兮的神态。分明也是不买票的。列车员除了到站开门关门啥事不管,所以这一路还是很顺当,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晃晃荡荡的在人挤人挤的水泄不通的车厢里站立了一个晚上。列车到达哈尔滨时已经是早上9点多了。我不敢从出口处出去,也不敢在站台上等待下一趟去南方的车,所以我想还是想办法出站,也顺便到这座北方的大城市去看看。于是,我就跟住一帮逃票的人群沿着铁轨走。东顾西望,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来到了一处天桥下,往西有一个火车和公路交接的铁栏杆。就这样顺顺当当的出了哈尔滨车站。

太阳岛

在中国的东北边这座最大的城市,原来在一本叫《徐秋影案件》的电影上中知道有个叫“太阳岛”的地方,我心里想既来之则安之,也不管身上仅有那么点微薄的钱,而且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了,就当回盲流也去一饱“太阳岛”眼福吧!那时的“太阳岛”公园其实什么也没有,厚厚的白雪掩盖着露尖的杂草,也不见什么游人,在已经冰冻的可以开车和行人的宽阔的松花江上,到是有些人在飞速的做作美丽姿式的滑冰动作,不愧为另一处风景。稍息后,我就又趿拉着疲乏的身子回程找去哈尔滨车站,满脑子又开始了盘算如何进站登上南归的列车。


从哈尔滨有一趟开往济南的列车,也是晚上的。我有了早上出站的经验就坦然多了,所以就早早的沿着老路没有任何阻挡的进了站台。大约是晚上的10点多,我终于上了那趟去济南的始发车。车厢内还是人满为患,但是我上车早,就找了一处三人座位下的空挡钻了进去,如果晚一点,那样的“卧铺”也轮不到的。躺在座位下还有一个好处,不易被列车员和乘警发现,于是,我就心安理得的吃了一个窝窝头就合着滚滚的车轮节奏声进入了梦境。......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只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涌来,好像是在说前面开始查验车票了。我赶紧从座位底下钻了出来,看见有几个杭州的知青也挤到了我的座位旁,他们都说前面就要到站了,还是下去再找另外的车走。我想就随大流吧,不一会,列车停站,我也跟着一帮子人下了车。


我们下去的车站叫“三岔河",列车在三岔河车站仅仅停靠一分钟,我们一下车就发现情况不对,昏暗的车站里站立着很多的警察和民兵,头上戴着藤帽手上带着闪亮的铁棍,想再往车上跑,已经来不及了。一个警察手里提一个喇叭在叫:不买票的都站好了。在层层的包围下走投无路,我也只好自觉跟在被警察和民兵押解的一行队伍后面,老老实实的当了俘虏。在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警察很快就用目光甄别了我们这一行人的不同身份,把我们6--7个像似南方知青的带进另一个生着火炉的小房间。那个警察大约40开外的年纪,个子不高,但是从眼神中显露出毫不客气的逼人凶光。

我们这几个知青除了一个是上海的,其他的竟然都是杭州的,其中有一个还是我面熟的姓盛。他的父亲也是在铁路上工作 ,事后我知道他在汤原县的农场支边。警察也许知道些知青的难处,用先礼后兵的办法让我们拿出钱来补票,还说,你们把钱拿出来就可以走人,从哈尔滨到三岔河就两元五毛钱。可是,我们都异口同声说没有钱,还一个个像是事先都串了口供似的,这个父亲工伤,那个说母亲病重,没有钱买票回家才想着逃票的。有几个有经验的还很老道的拿出了家里拍来的亲人病重的加急电报。那个警察看我们都不愿意把钱交出来,就发火了,说:你们谁也不要在我这里耍花招,身边没有钱,还有很长的路,怎么可能回家。他在说话时,还不时的把手里拿着的手铐在我们眼前晃动,看他的神情是因为给我们馃子吃而不识相,得来点厉害的了。我当时虽然感到有点怕,但是也在犹豫,如果交了这补票的钱,就把我身边所有钱的四分之一给花了,这以后还有漫长的路怎么走,回到家中没有钱对家人也是无法交代。看看同伙,一个个都心神不定而不出声,管他的,就随大流吧,用杭州话说:大家马儿大家骑,看看再说。就在这胶着不定的时刻,站我旁边那位小盛不自在的把一只手在棉大衣的袖子中缩了一下,那警察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个箭步就窜到小盛的身边,迅速的拉着他的棉大衣袖口,一把就撕扯开一个口子,里面露出了十张两元钱的票子。这下,把小盛急的哭喊着言不由衷的说:我补票。警察稍微思索了一会说,我也不难为你们了,我也知道你们知青的难处,我像你们那样的年纪从四川的农村当兵去了朝鲜。今天就这样,你们六个人,一共需要补票的十五元钱,都由他交了,然后你们把各自的两元五毛钱给他。他还说,你们真的有困难,到了长春可以去找民政局要求解决回家的车费,明天早上有趟车去北京的,我送你们进站。被这四川籍的警察这么坦诚的一言,我们也就无话可说了,只好对姓盛的承诺会把这补票的钱还给他的。


就这样,刚开始不久的漫漫路程就花了我两元五毛车票钱,真让我心疼的咬牙狠透了那位姓盛的老乡。

四川籍警察没有食言,天快亮的时候他放我们进了三岔河的站台,当我们攀上从哈尔滨去北京的列车时,看见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向我们挥了挥手。但是我的心里却狠透了这位警察,嘴里不由自主的用东北话唠叨说,下辈子不让你长屁眼,让你去得瑟。

以后的这一路行程还算顺利,车到天津时,我没有出站,就在站台上找了一个旮旯处倚靠在墙上闭目休息,饿了就啃被冻得像石头般硬的窝窝头,渴了就找点冰凉的自来水喝。一直等到了从北京到福州的45次列车进天津站,事前,我已经探听到45次列车是快车要路过杭州,坐那班车到杭州只要两天一夜,而且也听说,那趟车上的列车员女的多,容易对付。想办法上车后,我还是找了一个座位下面躺着,肚子被窝窝头填饱了,喝了自来水也不渴了,就那样好好的躺着吧!


也不知道列车开了多少时间,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中。每当醒来时,我就静静的不停的在想:近一年没有回家了,虽然知道回家后也是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因为当时父亲被冤枉受害,单位扣发工资,只发给生活费用;而我那么大一个人了,回家后,还会给家里增添麻烦,因为又多了一张吃白饭的嘴。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家人,尤其是想知道父亲从监狱释放回家后,是怎样个情形,母亲是否在父亲被释放后回原单位工作了,弟妹们是否已经复课回学校读书了,还有一个老外公独居一处,身体还行吗?想的很多,还想到过完年,怎么再回到黑龙江那茅草屋去呢?


那时的我,虽然年纪尚小,也就满16周岁,但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坎坷,也体会了人世间的沧桑,蜷缩在那个狭隘的车座位底下,我更多的是在幻想,此生不能枉为人世走一趟,我要抗争,我要坚强地把以后的日子过下去,相信社会总是在磨难中进步的,人亦如此,不在磨难中涅槃就在天空中翱翔.....


列车向着我思念的家乡驶去,近两天一夜的行进中没有发生任何让我们逃票者的难堪事,当列车驶入杭州时,那熟悉的城市的灯光逐渐展现在眼前,虽然离开家乡还不到一年,但是还是感觉自己像一个陌生的客人,匆匆来到这座破烂不堪而又有着美丽的西湖的城市,这是生我养育了我的家,然而,此刻的我毕竟是一个杭州的过客了!

到了杭州车站,我就全无紧张的情神了,为了能早点回到家中,我也不考虑吝啬钱了,干脆就大大方方的走向出口处,用五分钱补了一张站台票。我终于回家了,在车站广场上,我对着天,对着遥远的东北方向,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说:我回家了!


车站离我家不远,虽然当时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但是我还是三步并两步,一口气就跑回了家。


我曾经在打算离开农村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是近日准备回杭州的,可是我人已经到家,那信还没有到家,所以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回家的信息。到家那回正是傍晚5点多吃晚饭的时间。


我推开家门,放下肮脏的行李,甩掉头上邋遢的狗皮帽子,露出略显绒发茬但仍然是有些光亮的青头皮,全身湿漉漉的衣裳还在滴着水珠子,全家人都齐刷刷的用呆呆的目光盯视着我,...... 母亲惊奇片刻后问我:你是哪个?......


我胆怯的低声说:我回来了。霎时,我母亲突然大声哭了,我的弟弟和妹妹也哭了......

我回家了,我花了两元五毛五分钱,历经了艰难行程,终于流浪着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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