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磋砣岁月 开垦抚远荒原的故事

一同走过四十年
第2集 磋砣岁月

上海电视台《纪实》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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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你知道抚远这个地方吗?


黑龙江浩浩荡荡地流下1000多公里,在汇合了松花江后,继续东下,直到与乌苏里江相遇才转而北上,涌入大海,留下从内地挟来的泥沙。几百年,几千年……三江平原形成了。而抚远三角洲,就在三江平原最东北的尖上,这里是黑龙江省,也是中国的最东部,是中国最早看见日出的地方。


别拉洪河象一条丝带横穿在抚远中部,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湖泊)象一颗颗明珠镶嵌在这块丘陵起伏、森林交错的土地上。自古以来,野猪、狼、熊是这里的主人,土匪、兵痞在此藏身,解放后,这里又是"北大荒"之中开发最晚的一个偏远角落。


在这片沉睡了千年的土地上,1973年组建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师68团,此后的几年时间里,发生了一些故事。

 冬 天 

冬天,是最富有北大荒特色的季节。


每年10月下旬,抚远就开始进入冬季。12月以后,白天都可达到摄氏零下40度的严寒。西北风吹到人脸上,就如小刀子割肉一般,嘴里呼出的热气就象一团白烟,立刻就在帽子,衣服上结成霜。在井里打桶水,走不上几步,水面就结起一层薄冰。


下雪,是这个季节最常见的,也最壮观的景色。有时,雪是静静地下:灰蒙蒙的天上,太阳只是一个苍白的影子,拳头大的雪花如鹅毛,如飞絮般漫天纷扬飘舞;有时,雪会咆哮起来:沙子般细硬的雪粒,随着狂风呼啸着吹过原野,天昏地暗,鸟兽无踪,雪浪填平了沟壑,在它经过的障碍物后面堆起几米高的雪岭,这就是有名的"大烟泡"。而雪后初晴,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白皑皑的无边雪原之上,映衬着碧蓝色的天空,又格外美妙。


草丛中常飞起野鸡,雪地上时时见到狍子和貂的踪痕;凿开河上几尺厚的冰,可捕捞活鲜鲜的肥鱼;在封冻的水泡子边上,可捉到水耗子---学名叫河狸,一种珍贵皮毛兽。


森林象一条深色的带子横挂在茫茫雪原的尽头,层层叠叠,风吹林涛,哼着低沉的歌。


一条弯弯曲曲的雪路,把你引入它的怀抱。


稀稀拉拉的柞树和桦树先在眼前出现,夹杂着一人多高的荒草和灌木丛,既而是密密的树条子和次生林。刺骨的寒风减弱了,阳光也暗下来,遮天蔽目的大片树林出现在你面前,令你目不暇应。使足力气大喊一声,森林立刻回答无数声,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惊飞了,几只灰色的野兔闪电般地逃走了,树枝头的积雪轻轻地洒落了。

这是伐木的黄金季节。随着有节奏的锯声,金色的木屑带着清香飞洒在雪地上,树身"嘎嘎"发响,你畅快地吼一声:"顺---山---倒---欧----!"大树缓缓倒下去,一声巨响,细枝裹着雪粉甩出一二十米,四处响起一片轰然回声……树梢头生长着的一簇簇樱桃大小的冬青果洒落在雪地上,暗绿色的枝叶中那鲜红或橙黄色的果实象蜡制的工艺品,放进嘴里凉凉的,甜甜的,象冻柿子,冻海棠果。可别贪嘴,吃上七八个果子,嘴就给粘的张不开,吐都吐不出来。


放好一片树后,用斧子打掉树枝,把树截成4米长的楗子。然后是归楞,也就是把木头归成堆。先要找好地点,要靠近道路,便于拖拉机进出,然后4人一组,把楗子抬到选定的地点归好堆。抬木头时,两人一个蘑菇头,把掐钩的绳子固定在蘑菇头中间,所谓蘑菇头就是一根结实的木棍,加工成两头细中间粗的形状,打磨得很光滑,长约一米半,中间粗处约直径十几厘米。抬木头时,两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蘑菇头扛在肩上,一起蹲下身去,把掐钩挂在树身上,一声号子,4个人一起起身,掐钩就掐住树身,树就离地了。人们喊起号子:"哈腰挂了么嘿-----吆喝嘿,撑腰起了么嘿---吆喝嘿,挺起胸了么----嘿,迈步走了么---嘿,吆喝---嘿。"转弯时叫:"大肩带小肩了么---嘿。"或者是:"小肩带大肩了么---嘿。"大肩是右肩,小肩是左肩。

木头时,一根粗楗子都有几百斤,4个人平均每个人都要担起一二百斤来,压得直晃,根本迈不开步,有的人走一两步就摔在那儿了。经过几天的磕磕拌拌,逐渐才熟练起来。


休息了,在空地上拣些干枯的树枝条堆上,生起一把火,把冻得象铁蛋般的馒头用火烤,一会儿就焦香,喷香。把小盆架在火上,放入一些净雪化成水,将附近树干上采来的木耳,猴头蘑放进去,撒上一把盐,煮一煮,很有味道!

冬天的故事之一

15年前从山东来到北大荒,又刚调到68团营建连一年多的大老孙,是个有名的壮汉子。他身高1.85米,宽肩阔背,黑黑的方脸上棱角分明,两只大手象小簸箕一般。160斤的粮袋他可以两只胳膊同时夹起两个,一气走出几十米,大气不喘。


他是营建连圆盘火锯的上锯工,他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电闸一扳,直径一米半的圆形大锯片带着风声飞转起来,他怀抱一根4米长,水桶粗细的圆木,另一端搁在锯台上对着飞转的锯片一推,钢锯切割着圆木。他稳稳地迈着步子,大圆木被一点点推过锯片,推到下锯台。下锯有两个人接过圆木向后拉,又将切割过一次的圆木从旁边推回上锯台。一根大木头转眼间就被扒皮、变成板材、方材。破完一根木头又抱起下一根……大老孙已经干了10年锯工,他的锯走的稳、直,破出的材非常标准,是营建连技术最好的上锯工。

隆冬时节,锯片不用上水,木头推上去十分轻快,是加工木材的最佳季节,所以大老孙也特别忙。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地在操作,一根大圆木正被他推上锯片,飞转的锯片割开圆木发出骇人的刺耳噪音,锯末飞溅在他脸上。下锯台,两个人把木头接过来,准备送回上锯,熟练动作,无需精心。


突然,木头刮到飞转的锯片上,没容人有丝毫的反应,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大木头便象一列火车冲他撞了过来!一声闷响,正撞在他胸口上!他向后摔倒,木头沉重地砸在他身上,大老孙圆睁双眼大吼一声,扒开身上的大木头猛地跳了起来!摇晃一下,又倒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他的全部肋骨都被撞断,心、肝、肺等内脏器官都被扎烂了。

冬天的故事之二

"都是他妈的笨蛋!熊货!等我下去干给你们看!"张军猛地掀开被子,扯去头上扎着的湿毛巾,拽过衣服穿鞋下床。浑身的湿汗见了风,一个劲地打冷战,他摇晃了一下,瘫坐在床边上。


"排长,你烧成这样可不能去呀!"


"张军,井下真的有毒气!"


"我们已经下去几次了,受不了!"


几个男青年围在跟前,七嘴八舌地劝着。


张军咬咬牙,慢慢站起来,穿好衣服。


"都别去了,怕死鬼,我自己下去!"


几个人都不作声了。


刺骨的寒风从打开的房门扑进来,张军觉着清醒了一些。连着三天39度的高烧,已经把这个健壮的小伙子折磨得面黄肌瘦,他感到浑身一阵阵发软,但还是顽强地坚持着走出了门,几个人跟在他后面。

9连的打井工地上,一架帆布搭成的临时帐篷在寒风中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张军走进帐篷,坐在井口,戴上安全帽,4个小伙子把他用辘轳放下井去。


张军1969年从黑龙江省鹤岗市下乡来北大荒。这是个出了名的打架能手,他已经调动过几个地方了,为打架没少挨批评处分。他很讲"哥们义气",走到哪儿都有一帮朋友。除了打架,他没别的毛病,不偷不抢,也不干别的歪道道。到新建的9连后,人手少,连长做了他的工作,让他当农工排长,他觉着连长"够意思",从此干起活来非常努力,不少小青年还真听他的。入冬后,连队准备打一口水井,张军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并向连长拍了胸脯,保证一个月完工,让全连吃水。


当时新建的垦荒连队都有吃水用水的问题,春、夏、秋季还可以对付,用泡子水。入冬后许多泡子都干涸了,有时只能靠融化雪水来吃用,所以必须打井。而且在这里要打井也必须在冬天,因为不易塌方。各个垦荒连队都是采用人工挖大口井,再用木方撑井壁的非常原始的方法,这种方法打井又慢又累还很危险。这个地区水层很深,各个连队普遍都要打到20多米才能出水。张军打这口井已经20米深了,还没见水,这些天他一直在井下顶着干。由于劳累加上着凉,他感冒发烧卧床不起,才由别人下井。但今天下井的人反映说井底有 毒气,呆不住人,没办法干活。张军一听就火了,非要下井看看,谁也劝不住。


张军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抓着绳索,脚蹬柳罐,慢慢下到井底。他发觉手中的马灯光线越来越弱,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马灯"扑"地灭了!井底立刻一片漆黑,他感到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井底。


井口边的人见到井底灯光熄灭,都惊喊起来:


"排长!"

"张军!"


井底,张军从嗓子眼里只能发出一丝轻微的声音:"快……上……"


井上几个人拼命摇动辘轳,可是,张军已经昏倒在井底了。下人去救吧,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下去。


"找领导去呀!"一个小伙子跑了。可是,满连队找不到领导,连长和指导员不巧都去团部开会了。


如果能组织积极地抢救,一切可能还来得及,可惜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这个能力。


当时9连还没通电话,有人开着一辆胶轮拖拉机赶往团部,找到连长,拦了一辆汽车回到连队。井口围满了人,连长一头扑过去,瞪圆了眼睛:"你们只会看热闹?见死不救!"


人们面面相觑!


"快找一块小帆布来!"


剪了二尺见方一块帆布,四角系上绳子,在井里上下拉动,使上面的新鲜空气能送下去。


连长把一块湿毛巾扎在鼻子和嘴上,腰里扎上绳子,被放下井去。他摸到井下的人,便紧紧抱住,喊一声:"上!"


两个人被拉上井口。


从张军下井昏倒,到被弄上井口,这中间整整三个多小时。


一点抢救的希望也没有了。

 春 天 

春天总是悄悄地来临。


雪地上露出一小块一小块的黑土。路旁,沟边,雪下流出淙淙细水。空中时时飘下几声"嘎嘎"的雁叫。在树林里,折一根小枝条,也会发现它变得十分柔韧,不似冬天那般脆硬。用斧子朝白桦树的树身砍一下,斧痕上流出一股清亮的水来,吮一口,甜滋滋的。


太阳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早,阳光也带点暖意了。拖拉机拉着农具开进地里捞雪,促使积雪早融。黑色的大森林包围着的成千上万亩白色田野上,几点红色在缓缓移动,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唤着沉睡的大地。

雪化了,到处都是积水。鸟儿叼着羽毛开始做窝,金花鼠在地洞口探头探脑,拖拉机拉着播种机奔驰在一望无际的田地里,撒下希望的种子。


天边响起阵阵的春雷,象巨大的车轮在滚动。有时会刮起狂风,吹得漫天昏黄,对面不见人。这种刮风天,为防火,一律不得生火做饭,只好饿肚子。


春雨淋漓,有时是雷雨交加,道路泥泞,翻浆,车都无法行走。


一下雨拖拉机就下不去地,小麦播种无法进行,却眼看着播种期要过去了。


终于,太阳出来了,地干了,小麦播完了。小苗出土才好看哩!头天还是黑黑的土地,一夜春风细雨后,第二天一早,你就会看到,那无边的麦田象一床硕大无比的绿色地毯,无数的小苗万头攒动,分外喜人。


荒原上充满了生机。遍地都是刚冒芽的野菜,采回来用热水一烫,加点盐,对于冬天几个月没见到绿菜叶的人来说,真是上好的美味。

大田播种后是开荒的最好时节:不冷不热,没风没雨,没有蚊虫。拖拉机拉着大犁奔驰在绿草如茵,百花盛开的荒原上--头年秋天用火烧过荒的,微风拂面,花香扑鼻。你开车,拉动操纵杆,推下油门,铁牛发出低低的吼声,象一头最驯良的牲畜,随你的心,走、停、快、慢;你扶犁,手把起落柄,调整深浅轮,黑色的土浪在你脚下起伏滚动,任你的意,深、浅、翻、扣……


拖拉机翻地的时候常引来大群的乌鸦,有几千上万只,黑压压遮天蔽日的一大片,"呼拉拉"飞落在刚刚翻过的土地里,啄食昆虫,田鼠什么的。乌鸦"刮刮"的叫声好难听,长相也难看,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春天的故事之一

别拉洪河上的残冰象一群小船缓缓行驶。在一道小河岔边,停着一条木舢板,三个男青年正在忙上忙下。


"大刘,撑船!"一个中等身材,长得很结实的小伙子对另一个瘦瘦的大个子青年喊道,"小王,你也快上来!"一个小个子青年也爬上船来。


大个子摇着船向河心驶去,中等个坐在船里不住地摆弄着什么东西,一边喊:"大刘,小心点,别把水溅到船里,炸药湿了就炸不响了!"

"老李,"小个子对中等个喊道:"弄好了没有?我可要炸啦?"说着就伸手从中等个正在摆弄的瓶瓶罐罐中拿起来一个。


"你小心点,"中等个拦住他,"这个弄好了,你试试吧。"


这三个男青年是从连队里偷跑出来炸鱼的。春天的开河鱼,味道鲜美,这些喝了一冬天没油少盐,毫无滋味的萝卜汤的知青们,都想尝尝鲜。炸鱼是被严格禁止的,一来灭绝鱼种,二来极其危险,可这几个人光顾嘴馋,管不了那许多了。


小个子用燃着的香烟点燃一个"炸弹"--把酒瓶里装着炸药,再塞进一根雷管外加导火索--导火索"咝咝"地冒着蓝烟,快烧到头了。小个子狠命地将"炸弹"远远丢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三个人急伏在船上,等着爆炸。


半晌没动静,中等个拍拍小个子:"你不行啊,还是看我的吧。"说着他也拿起一个"炸弹","点燃导火索后,不能马上扔,一进水就淹灭了,要等导火索点燃雷管,烧进瓶子里才能扔。"


"我的妈,那多危险,咋知道点着雷管没有?"划船的大刘伸出了舌头。


"你懂个屁!"中等个回头白了他一眼,"胆小别来炸鱼!老子在一师点炮崩石头的时候,你还在家弹玻璃球玩呢。一点儿事都没有,手握着瓶子感觉手心发热的时候,一扔,准炸个漂亮,你们看我的!"说着,他把手里的"炸弹"掂了掂,接过小个子的香烟点燃了导火索。


导火索摇晃着,象蛇一样"咝咝"吐着蓝色的火花一直钻进瓶子里,中等个自信地站在船首,慢慢地感到手心发热了,"准炸起一片肥鱼来!"他美滋滋地想到今晚在小锅里飘起的鲜味,那雪白的鱼肉,浓烈的烧酒……"一定要喝个痛快!"手中突然感到灼痛,他刚刚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一声霹雳在身边炸响!眼前滔天的水花和全身被撕裂的剧痛便是他最后的感觉。

小个子和大个子被抛入水中,待他们惊恐万状地从寒冷刺骨的春水里挣扎着露出水面时,他们看到小船已变成了几块破船板。他俩游过去,看到在一块大船板上,中等个已经被炸得四肢不全,满是鲜血的脸上,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水上,一片殷红的血迹里,几条惨白色的死鱼肚皮朝天地随波隐现。

春天的故事之二

15连的指导员何文丽是1968年下乡的北京女知青。她性情豪爽,对工作有一种火热的劲头:扛起成麻袋的粮食能和男知青一样干,遇到问题干讲话,嘴又快又占理,连队里多刁的"刺头"青年也怕她三分。

她从老团调来支援新开荒点已经两年了,她的男朋友也是北京青年,没有调来,两个人书信不断。青年们私下里常议论:"指导员又来信了。""是她的心上人吧?""听说人长得挺帅。"


何文丽每天笑口常开,也有时一些调皮鬼"别有用心"地对她说:"指导员啊,你身体真壮啊,比我都壮。"何文丽不气也不恼,拍拍胸脯说:"咱没别的本钱,就有这付好身板呀。"说着又会握着拳头对调皮鬼挥一挥:"你要是不想挨揍,就赶紧滚蛋!"调皮鬼们吐吐舌头,抱头鼠窜。


开春一个月来,何文丽有些精神不振,脸上也少有了笑容。青年们见到她都再不敢胡说八道了,暗地里议论着:"指导员怎么了?""家里出事了?""男朋友'黄'了?"谁也猜不准。


一天, 何文丽到80多里外的团部开会的机会去团部医院看看病,医院给开了张转院证明,她又被送到400多里外的师部医院,一去就住院了。


半个月后,传来消息,何文丽死在师部医院了,患的是急性暴发性肝炎。


"咱没别的,就是有一个好身板呀,这是我革命的本钱!"


这是何文丽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恰恰是她的"本钱"背叛了她。


她的遗物被打点起来,装在一个大木箱里,摆在团部招待所的门口,整整一年多没人来动。它在无声地向人们诉说着主人的命运。

 夏 天 

凌晨,一点多钟天就朦朦发亮,两点钟就大亮了,打夜班可以完全不用点灯。因为这里是全中国最东方,是中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啊。晚上,9点还不黑天。


林子里百鸟争鸣,只有布谷鸟叫得最特别:"谷谷谷谷","谷谷,谷谷",知青们却听得懂它们叫声里的意思:"光棍好苦!不苦!不苦!"


傍晚,蛙声阵阵,象一个巨大的混声合唱团,一直要闹到午夜。

过雨之后,林子里就有新长出的木耳和猴头蘑,那大个的猴头蘑有书包大小,小的也有拳头大,毛茸茸,黄灿灿的,真象个猴子头。猴头蘑很有意思,是对称生长的,这棵树上有一个,对面的树上也遥遥相对地长一个。树上和地上还有圆蘑,针蘑等各种各样的蘑菇,不过这些不懂就不敢乱采,要是采到毒蘑菇,吃了要死人的。


地上还有草参和地龙,大草参长得和人参一样,要是你运气好,能采到一个"六品叶",挖出来连根有半尺长,白嫩白嫩的。


到林子边的水泡子里去洗衣服,水中游鱼清晰可见,偶尔还会有野鸭前来光顾。荒野里常见到三三两两的狍子,一有点声响,它扭头就跑,白尾巴一撅一撅的。

各种蔬菜开始出现在食堂的锅里,不用把盐水当菜了。夜里睡觉宿舍里不再点火炉---这是一年之中唯一不用生炉子的季节---也不用往被子上压棉袄,盖大衣了。


可是——


天还没亮,成群的小咬就开始袭击人;白天,热辣辣的太阳下,有小指头肚般大的瞎虻来咬人;傍晚则是大批的蚊子接班,知青们戏称,这是小咬、瞎虻、蚊子"三班倒"。


蚊子多得让人受不了,特别是晚饭时,大家根本不敢在屋里吃,端着汤盆到处跑,有的人干脆爬到房顶上有点风的地方去,低头一看,菜汤上已经漂着不少死蚊子了,只好吹着喝! 晚上有时连队开个会,就要在空地上点起一堆火,再压上湿草,人们围在滚滚浓烟旁边,呛得喘不过气来----比起挨蚊子咬还是舒服些。入夜,蚊帐外面蚊声嗡嗡如飞机一般,夜班拖拉机手们要戴蚊帽,穿靴子----蚊子咬不着脚,还要穿上棉袄----夜里还很凉。人都说:北大荒,三件宝:靴子、蚊帐、破棉袄。


苍蝇更了不得,食堂的馒头箱子上常落满苍蝇,就象盖上了一块黑布,一挥手,成群的苍蝇"轰"地一声飞走,才露出下面的白馒头。所以馒头只能剥了皮吃,就这样,里面还经常吃出苍蝇来,大伙戏称这馒头是"带馅的"。这里的苍蝇还会咬人,咬得还很疼。


小麦一天天长起来,拔节,抽穗,灌浆,逐渐由青变黄。站在连队门前,看那大片的麦田,就象一片金黄色的海洋,一阵风吹过,小麦成片的起伏,就象海上一排排的波浪,煞是好看!小麦成熟了,麦收季节就要到了。

夏天的故事之一

17连,依水傍晚,门前左侧是一块7000多亩的大岗地。在68团这个新建垦荒团里,是个发展较快的地方。


这年夏天,68团从哈尔滨接收了1000多名中学毕业,刘兴国和郝强就这样来到边疆,分到17连。他俩来自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刘兴国,高个子,细眉大眼,胖胖的脸上总带着微笑,在学校是班级团支部书记,是主动带头响应号召到边疆来的。郝强,小个子,又黄又瘦,一双小眼睛分外透着机灵,从小就是个淘孩子,他来边疆全是因为刘兴国。因为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刘兴国报名下乡他也要报名,他妈妈不让,把户口本藏起来,他硬是给偷出来去报了名。


两个都是刚满17岁的大男孩,到边疆两个多月来,整天吃住工作都在一起,形影不离,又老是你推我一把,我捶你一下地打打闹闹,连吃饭和上床睡觉也不老实。

17连距离中苏边境只有几公里,是武装连队,知青宿舍里就有枪架,上面那一排乌黑发亮的枪支对这些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该有多大的诱惑力!虽然连队对枪支管理有严格规定,小伙子们还是常常拿起枪来玩,反正枪里也没子弹,怕啥?


夏日里一个炎热的中午,刚吃过饭,刘兴国和郝强两人到树林里玩。在小水沟旁,郝强把一块土坷垃丢进水里,"扑通"一声,水花溅了刘兴国一脸一身。刘兴国顾不上擦脸,返身就来追郝强,两人你追我跑,一前一后直跑回连队,冲进宿舍。


郝强一把抄起枪架上一支冲锋枪,紧跟着跑进来的刘兴国也抓起一支步枪,"不许动!"郝强"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刘兴国也不甘示弱,也"哗啦"一声拉开枪栓,一步步逼近郝强。


"站住,不然我要开枪啦!"郝强虚张声势地吓唬着对方,那时能看到的反映革命战争内容的电影里,这种场面太多了,那时的男孩子没有不会模仿这个的。


"我怕你?我还要打你呢!"刘兴国笑着说,


两人同时举起枪,对准对方!


"咔哒!"刘兴国扣动扳机,放了一声空枪。


郝强也扣动了扳机。


"嘟嘟嘟!!!"三发子弹飞出枪膛!


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几十平方米的宿舍里,刺鼻的火药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郝强拿着的那支枪里不知谁什么时候压进三发子弹!


刘国兴应声而倒,肚子上和前额头各中一枪,当即毙命!

夏天的故事之二

7连只有一口井。井上的辘轳一天到晚摇上摇下,井绳、辘轳的木架都已严重磨损,打一桶水要"吱吱嘎嘎"摇半天。


盛夏的一天下午,炊事班的两个姑娘来到井边,把柳罐放下井去,往上摇时却觉着空荡荡的。


"倒霉,"一个姑娘嘟囔着,"柳罐又掉啦。"


"这口破井早该修了,也没人管。"另一个发着牢骚。

司务长林晓杰被找了来,又带来几个人。


林晓杰,是个18岁的瘦高个小伙子。虽然风吹日晒使他的脸变得粗糙了些,但神情中看得出还没脱尽学生气。


他坐在井口,把井绳挽成一个扣,脚蹬在里面,手抓井绳,井上的几个人用辘轳把他放下去。他当司务长3个月来,也不知下过多少次井了:因为辘轳日久失修,柳罐经常掉下去,一碰到这样情况,食堂就不能打水,也就不能做饭,那下井捞柳罐就是他的事。和连长提了几次修井的事,却一拖再拖,还是没修成。


井口摇辘轳的人吃力地慢慢往下放。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响,木制的辘轳架一边断开了!铁辘轳一头坠下井口,将另一头也撅了起来,又是"咔嚓"一声,几十斤重的铁辘轳连着井绳一起掉进井里!井上的几个人拼命地向后躲闪,才算没被一起带下井去。


20米深的井底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铁辘轳碰撞井壁发出的"砰!咣!"的响声,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刚下乡一年的哈尔滨知青林晓杰,一个热情、上进、被人称赞和喜爱的小伙子,就这样走完了他18年的人生之途!


当他被打捞出来的时候,已是脑浆迸裂,分不出模样来了。


7连只有这一口井,这回不得不修理了。新换了辘轳,焊了铁架,换了井绳和柳罐。从井里打起一桶又一桶血红色的水。


很久,很久,人们吃到这口井水时,也难以下咽……

 秋 天 

金色的季节,收获的季节,最累的季节。

野地里,都柿和甜星星都成熟了。这两种野果都象玉米粒大小,一串一串的,都柿成熟后,紫色发蓝,酸甜;甜星星是紫色发黑,甜酸。它们都是成片地生长,碰上一片,就坐在那里吃吧:把牙都酸倒了,把舌头都甜木了,也不愿起来。

地旁林边,榛子也很多,这种硬壳山果也是青年们大量采集,晾晒的东西。


麦收,是秋天的序幕。齐胸到腰的小麦黄熟了,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沙沙作响。联合收割机出动了,有自走式的,牵引式的;有红的、绿的、蓝白两色的,象一艘艘军舰驶入麦的海洋。

晴朗的天空里,阳光照耀着金色的麦田,高大的联合收割机缓慢地行驶在麦海里,站在操纵台上手把舵轮调整着收割台,看那翻滚轮把小麦一排排打到割刀上,割刀象把巨大的剃头推子般将小麦割倒,通过传送带进入喂入口,在联合收割机的肚子里左翻右滚,脱出的麦粒通过一支长长伸出的大圆管哗哗地流淌出来,倾泻在前来运粮的车上。麦粒带着温暖,带着一种特有的芳香,瀑布般奔涌而出,映着金色的阳光,象一道绚丽的彩虹,这是麦收时节在田地里最美,最激动人心的景色!脱掉了麦粒的麦秸从联合收割机的后面,洒落在地里。 联合收割机轻轻摇晃着在麦浪起伏中行驶,手把舵轮,活象驾驶着一艘巨轮在海洋中劈波斩浪,心中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场院上,摊晒的小麦象金色的地毯,扬场机吐出的麦粒象金色的虹,灌满的粮袋象一头头小肥猪,高高的粮囤象一幢幢房子。180斤一袋的小麦扛在肩上,象压上了一座小山。鼓足劲,挺直腰,走上跳板--1尺宽,3米高,3节弯,20米长--忽悠忽悠到了囤口,腰一拧肩一抖,就似卸了千斤担,浑身象驾了云一般轻巧……


没有工作和休息时间之分,一切服从麦收,一天干10几个小时。有时半夜下雨,场院上粮囤出了问题,一声哨响,人们就从梦中爬起来,冒雨跑步到场院,象救火,象冲锋!


进入9月份,北大荒短暂的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来临。这是真正的收获季节:大豆已经摇铃,玉米也结了大棒,各种瓜果,西红柿都已成熟。机务排是最淘气的了,车过地头,慢慢行驶,跳下来,到地里一通摘:又是玉米,又是甜瓜,又是西红柿……。瓜果等用手一抹就吃,玉米要复杂一点,把玉米棒塞进机车的排气管里,小油门轰上几分钟,然后使劲一轰油门,烤熟的玉米棒就从排气管中跳出来,擦掉被油烟熏黑的表皮,露出的是焦黄喷香的玉米粒。拿起就啃,直吃得鼻子,嘴都是黑的,几个人相对哈哈大笑一番,带着一种小偷小摸之后的满足感下地干活。回来后就要付出代价了:被连队知道了要挨批评。半生不熟地吃了一肚子,再喝点泡子水,跑肚拉稀是人人不可幸免的事。农工排的人笑话他们:"让你们偷,让你们吃,这回遭报应了吧!"挨过批评,拉过肚子,老实了几天,风头一过,又开始干,一年只有这么几天能解解馋哪!


蚊子格外凶狠,翻麦茬地,坐在大犁上,两手要不停地拍打脸、脖子、脚踝……所有露在外面的地方,一巴掌能打死10多只蚊子!


秋季是抚远地区捕鱼的旺季。每年9月下旬到10月上旬,成群结队的大马哈鱼从海里回到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产卵,这是捕捞的最好季节。这种鱼是江里生,海里长,成熟后回到江里产卵,又死在江里,所以捕上来的个个都是十几斤甚至几十斤重,肉极鲜美,鱼籽大如黄豆。此外还有鲤鱼、白鱼、更有上千斤重的大鲟鳇鱼。抚远是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点,是捕鱼的最好地点。按当时省里规定,兵团没有捕鱼权,所以虽然68团有些连队就在江边,也不能捕鱼,大家就想办法从抚远地方公社捕鱼队去买。当时大马哈鱼5角钱一斤,买一条鱼要七八元钱。每人搞个一两条回来,把鱼从脊背劈开,撒上些盐,用小木棍撑住,挂在屋檐下晾干,就成了鱼坯子,便于保管,探家时好带回去。这些鱼坯子就成为老鼠和馋嘴青年的偷食对象:入夜,几个睡不着觉的馋嘴家伙凑到一起,左右瞅瞅,拣那大鱼坯子用饭勺找肉厚的地方挖下一些来,就着勺子放在火上烤,粉红色的鱼肉滋滋冒油,香得要命。每人吃上几口,然后打扫干净"战场",就钻被窝睡觉去了。鱼坯子的主人打外边回来发现鱼身上少了肉,有些地方只剩下一层薄皮,就会破口大骂:"我操他妈的,谁偷我鱼吃了?让他倒牙!烂肚子!"没人吱声。骂的实在不象话了,就会有人小声说一句:"耗子,肯定是耗子吃的。"还会有人附和着说:"是耗子,刚才还听到闹耗子呢!""耗子?我看是他妈两条腿的大耗子吃的!"鱼主人愤愤地骂道。不再有人吱声,但听被窝里一阵吃吃的窃笑。


大豆收割,在兵团是最累的活之一,北大荒流行一首打油诗,说有"四大累":"和大泥,脱大坯,割大豆,操大x"。最后一句当然是极粗俗的"荤话"了,前三句可是一点不假。因为兵团地多人少,播种面积大,麦收主要靠机械化收割,豆收则主要靠人力。因为大豆的豆荚离地较近,新开垦的土地平整不够,机械收割就会有许多豆子丢在地里收不上来,只好用人收,然后用机械脱粒。一般连队也播种几千亩大豆,按平均每人一天割3亩地的话,100多人也要干10几天。在举目望不到边的大豆地里,抱着两条垅一哈腰就割一天。晚上腰痛的睡不着觉,第二天到地里都哈不下腰。


天凉了,人们忙着收藏秋菜,修缮房屋,给牲畜准备蓐草和饲料……漫长的冬天又要到来了。

秋天的故事之一

11连的小丁来自黑龙江省的齐齐哈尔市,小伙子腼腆的象个姑娘,刚刚19岁。下乡一年多了,还没走过探亲假。头几天忽然收到家里拍来的一封加急电报:"父病危速归",他找到连队指导员,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连里经过研究,准了他的假。


下乡知青的第一次探家都是兴奋得很,加之因家中有事,吉凶难料,当晚小吴几乎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爬起来打点行装。今天连队的马车去团部,11连离团部50多里,马车怕要走多半天哩。

四匹马拉的一挂大车在泥泞土路上吃力地跋涉。连里的胶轮拖拉机坏了,可食堂快没有面粉了,需要到团部运粮;秋翻地正紧,拖拉机和农具的各种配件也要去团部的大库领,所以派了马车去。司务长和机务排领料员都坐在车上,再就是小丁了。他从食堂借了一袋面粉装在提包里,排里的知青们大家凑了点干蘑菇、木耳、干鱼等又装了一个提包。他坐在车后边,想着家中不知病状如何的父亲,想着即将开始的几天旅途奔波,只恨马车走得太慢。


10里的泥土路终于走完了,前面是海青公路,这里是抚远三镇--抓吉、海青、抚远相连接的二级沙石公路,很平坦。赶车的大李把鞭子在空中划了两个圈,"啪!"地甩出一个响鞭,4匹马撒开蹄子奔跑起来,"的的"的马蹄声打破了初秋清晨的寂静。


迎面飞驶来一辆汽车,接近马车时并未减速,还开足了高音喇叭 "嘀--嘀--!"叫了两个长音,"呼"地擦着马车急驶而过。驾辕的大青马猛然受到惊吓,长嘶一声,两耳竖起,前蹄一扬,就狂奔起来!大李拼命地甩鞭子,拽缰绳,扳车闸,可是他甩掉了鞭绳,扳断了车闸,无论如何也停不住马车!司务长和领料员都从车上被甩了下去,小丁却死死抓住车板,他不想被甩下去,他要回家!回家!


猛烈颠簸的车上,小丁的提包向车外滚去,他一把没抓住,提包已滚到车外。他探身去够,一下子重心都扑到了车外,身子掉了出去!可是,他的一条腿却被车上一根绕车板的粗绳挂住,怎么也挣不脱!


小丁的头撞到地上,马车还在狂奔,他的身子和头部在沙石路上一拖一颠,他发出裂人心肺的惨叫。一道血迹,夹着衣服和皮肉的碎片留在了沙石路面上,越来越长,越来越远……

秋天的故事之二

10连的小吴是个文静、清秀的天津姑娘,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一双透明清澈的大眼睛总闪烁着好奇的神情。她是连队的养猪员,和另一名男青年一起负责饲养10多头猪,她工作勤勤恳恳,从无怨言。

图片来源网络(图文无关)

聪颖秀丽的姑娘总会有小伙子爱慕,不时有人向她表白爱情。姑娘的内心世界却从未向任何人打开,大概她在找寻和等待真正情投意合的爱人吧。


深秋的一天夜晚,小吴守在离连队三里多路的猪号一间草房里。一头母猪已经临产,男饲养员小王却病了,小吴只好自己一个人打夜班看守。


窗外,一阵萧杀的秋风吹过,房内的马灯里火苗也晃了几晃,北大荒的秋夜,寒气袭人。小吴拢了拢炉里刚生起的火,拉一拉身上披着的旧棉袄,定定神。她看着躺在草堆里哼叫着的老母猪,今夜又要添一窝可爱的仔猪啦,愉悦之情冲淡了她身上的寒意和心头阵阵涌起的孤寂恐慌之感。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谁呀?"小吴声音颤抖地问。门外,一个含混不清的男声在风中答应着。小吴不敢贸然开门,但那扇破门禁不住几下推砸就开了,一个人闯了进来!


"是……你?"小吴一下子从火炉旁跳起来,倒退了几步。


这是个男知青,两年前因为他的女朋友办了病退返城,然后和他"吹"了,他精神受了刺激,有时就疯不疯傻不傻的,人称"精神病",他与从前相比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容貌猥陋,目光呆滞,平素一见到女青年就嘿嘿笑着凑上前去,人们都厌恶他,小吴从来都躲开他远远的,今天这时候他来干什么?


"精神病"一进门就作出一副笑脸冲小吴凑过来。


"你……你来干什么?快出去!"小吴惊恐地向后退去,脸上已没有了一点血色。"嘿嘿,别……今天我和你……""精神病"语无伦次地说,突然猛扑过来抱住了姑娘!


小吴哭叫着,挣扎着,她推开"精神病"朝门口跑去,一只脚已跨出了门。


"精神病"一步窜到门口,死死抓住小吴,把她拖回来,反身把门关上。小吴拼命地呼叫,可是在这秋风呼啸的夜晚,几里之外的连队,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精神病"把小吴按在地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小吴拼尽全力反抗。她狠狠咬了"精神病"手上一口,趁他痛得一松手,她翻身爬起来向门口跑去。外面就是自由安全和一切!她决不能毁在这个疯子手里!她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板。突然,脑后一声轰响,她眼前一黑,手无力地从门板上滑落,她浑身瘫软倒在地上。"精神病"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砖头,看着脑后浸出鲜血,痛苦呻吟的姑娘,他疯狂的脸上露出可怖的狞笑!


"精神病"蹂躏了昏死过去的可怜姑娘,还不能抑制那已经毫无理智的疯狂欲望,他又拼命撕扯着姑娘身上残存的衣服,又拎起门后一把铁锹,狠狠铲下去!


炉内只剩下暗红的炭火,草堆里,产仔的母猪大声哼叫着。马灯的光在秋风中摇曳。可怜的姑娘倒在门旁的地上,纯洁的肌肤沾满泥土和血污,外衣和内衣都被撕成了碎片。她那曾经是美丽可爱的脸庞已经从脖颈那里与躯体分为两处……


从1975年春到1976年秋,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个垦荒团发生各种死亡事故十多起,大多是非正常的重大恶性死亡事故。每死一个人,都要立即发电报通知死者的家人,家里来人时,团里就派小车去接。在1975年冬的事故高发期,几次都是这个刚接来,那个又到了,团里的两台北京吉普竟忙不过来!


那个"精神病"被团里送师部检查,给绑起来扔到货车箱板上大冬天拉了400里路,差点活活冻死。


此外,还有很多重伤致残的,有个连队在伐木时,一个男青年头部被砸伤,送到团部已经奄奄一息。刚好哈尔滨市第5医院来了一个医疗队,临时搞了个简易手术室,拿老虎钳子消毒后把他颅骨扳开,作了手术,总算保住了命。但那个青年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整天哈哈笑着跑来跑去,只会吃饭睡觉。


那段时间,团部到处都贴着"搞好安全生产!杜绝死亡事故!"的标语。连队的小型车每从团部回来,几乎都带回这样的消息,简直象收音机里的小说连续广播!


垦荒是和平时期最艰苦最危险的事业,尤其在30多年前,其艰难困苦的程度仅亚于战争。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最后组建的六师,这个以16岁到20多岁的青年人占绝大多数的几万人的团体,在开发荒原的几年时间里,非正常死亡就达上百人,从连长、指导员到班排长、机务人员、后勤人员……足足一个大连队!而最后组建的68团,死亡数字占了其中近20%!


荒原作证!

但是,北大荒和抚远不是死亡之地,决不!它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片肥沃的土地,也是一座锻造了百万人的大熔炉!经过十万转业官兵和百万知青数十年前赴后继的开发建设,今日北大荒已经真正成为了富饶美丽的北大仓!

作者简介:

杨立伟,1957年生于哈尔滨市,1974年中学毕业下乡到黑龙江省抚远县,1979年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黑龙江省委组织部、省政协工作。1992年"下海"经商,现为深圳市黑龙江商会会刊主编。 

老照片里的下乡知青故事作者:杨立伟

1974年9月我在哈尔滨市第40中学毕业,当时还不满17岁。我在全校800多毕业生中第一个报名上山下乡,我用大红纸写出一篇大字报贴在了学校的大楼里,标题是:《我的志愿:到农村去!》

我的决心来自父亲的教育,他是当年老处级干部中少数能响应号召送子务农的,这张照片曾经登在1974年9月某天的《哈尔滨日报》上

父母姐弟全家送我下乡,这是临行前全家的合影。我戴着大红花,弟弟当时不满13岁,姐姐已经下乡,哥哥已经参军,因此我是完全符合当时留诚分配工作条件的。可是我放弃了,而且在全学校主动第一个报名下乡,并且一走就去到了最远最艰苦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师68团,这种情况在当时也极少有,是革命激情吧。

同学们纷纷前来送行并合影留念。前排右一是我,左边的孟繁荣和我一批下乡到68团,后来分到18连。后排的三个同学在一星期后冒着雨把我送到火车站,在数千拥挤的人群中把我从车窗里塞进北上的列车并且一直等到火车开动。之后一个月内他们也分别下乡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这是学校当时的工人宣传队、团委、红卫兵委员会欢送我们首批下乡三名同学,前排左数第三、四、五人为下乡者。左一是工宣队师傅,当时学校都驻有工宣队,文革后期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右一是团委老师,后二、三排的都是红委会学生干部。前排右边第二人是张景华,与我同时报名下乡并到了一个团同一连队,此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一同入党提干,并肩战斗三年半时间,是我在下乡期间最亲密的战友。1977年高考恢复后他考入东北林学院。


工宣队送我们每人一套《毛泽东选集》,这在当时被称为"四卷宝书"。我在下乡期间曾多次通读,重点文章反复读,书上画满了圈圈点点。1979年我返城时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北大荒,但是带回了这套书,至今还保存着。

1974年9月16日,我下乡到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8团16连。这是个当年新建点的垦荒连队,条件异常艰苦,全连只有一顶破帐篷。到下两个月后,经过全连几十人起早贪黑的艰苦劳动,我们终于搬进了自己刚盖好的新宿舍,是用木头刻成再糊上泥建造的。这是4个上海知青的合影,他们身后就是我们刚搬进去的新房子。

下乡后第二年春,团里召开每年一度的"先进集体先进个人代表大会",我连共4人参加。前排左边是我,当时是农工排副排长,我旁边的是北京女知青,炊事班长小袁;我后边是黑老马--马成山,拖拉机车长,他是1958年转业官兵,新中国第一代海军陆战队员。后排右边的是连队副指导员,北京知青,1966年下乡的老高三毕业生。


我们去年下乡到68团共300多哈尔滨新青年,是9--12月来的,时间太短,本不参加这次评先进,可因为我参加了连队打井并最后独立带人完成了这项危险艰难的任务,算是有"特殊贡献",破格受全团通令嘉奖,奖品是个塑料皮日记本。

当时能成为一个拖拉机手几乎是所有知青特别是男知青的梦想,人人都愿意把着方向盘留个影。照片上的三个人,当年也就20岁左右,如今已经有两个不在人世了。

知青们站在联合收割机上合影。当年我们习惯按俄语音译称之为"康拜因",每年麦收时是它大显身手的季节。

1976年春节是我下乡一年三个月第一次探家回哈尔滨,与父母在松花江边合影。如今,老人都已故去多年了。

1976年4月哈尔滨组织学生干部到兵团参观,准备让他们回去带头掀起下乡高潮。我参加了接待工作,前排5人是我们两年前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后排6人是学生干部,还都带着红卫兵袖标,他们后来都下乡来到了我们团。那一年我们团接收了1000多名哈尔滨知青。


身后的建筑是团部百货商店,是那时我们这里最豪华的建筑物了。

在这批学生干部中我碰到一个熟悉面孔,是我小学低两年的校友,叫林晓杰。我热烈欢迎他到我们团来,他也非常积极表示一定来,我俩特意合影一张。两个月后,我参加了团里去哈尔滨接新青年的任务,在哈尔滨欢送知青下乡的大会上,我又见到了他,戴着大红花,已经报名下乡到我们团来了。他送给我这张照片,相约回团后再见。不想,此后我再也没见到他,这一别竟是永诀!一年多以后的某天,我猛然听到噩耗:林晓杰在担任他的连队司务长期间,因为下井捞取掉下去的柳罐,被井架损坏辘轳掉进井里砸死!

1976年9月我从哈尔滨接新青年回到团里,这时兵团已经改为农场,我团名为"前哨农场"。我当时在连队担任文书兼出纳和团支部书记,两个月后,我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被任命为连队副指导员,当时我19岁。这张照片左边是连队统计小陈,后来他被推选工农兵大学生走了。

1977年12月,我仍在16连担任副指导员,此时农场整党工作队进驻我连。经过整党和基本路线教育,调整了我连领导班子。这张照片是整党结束最后一天照的,前排左一是原任连长,中间的是工作队长老吴,右一是新任连长。


后边左一右一都是工作队员,右二是张景华,时任副连长,他已经参加了1977年高考,此后不久就上大学了。


正值隆冬,冰天雪地。后面的房子是我连刚盖起的唯一砖瓦房,比起几年前住的木刻楞房子要高级一些了,还有了电灯电话。这栋房子里住着100多知青。


合影后工作队就撤离了,我被任命为连队党支部书记,主持全连工作。此后就发生了1978年元旦全连知青断粮,我带两个人一匹马走75里路去场部求援和春节去场部要猪肉,年三十半夜把鞭炮点着扔进宿舍等等的故事,鞭炮就是扔进这栋房子里的。

1979年3月我返城回到故乡哈尔滨,同年9月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从下乡到此时已经整5年,我21周岁。


文 / 图来源:凤凰网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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