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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焚”——花季女知青十人墓碑记

花季女知青十人墓碑记原创:吴志维 来源:川西坝子的记忆

1971年3月24日凌晨,十名正值花季的成都赴滇女知青,在刚到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盈江县的第七个夜晚即葬身火海。38年后,一个叫樊建川的收藏家为他们重建墓碑,将当年的墓碑迎回成都,并在建川博物馆规划建造“中国知青博物馆”的馆址旁安放。樊建川为这座知青死难纪念碑题名“粉·焚”,意在纪念被焚毁的粉红色花季。

粉·焚 纪念碑

2009年10月15日,一座刻有“粉·焚”二字的墓碑在建川博物馆规划建立“中国知青博物馆”的馆址旁与世人见面了。

石碑的正面刻“粉·焚”两个大字。


上款:“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三团二营四连‘一九七一年三月二十四日火灾’遇难知青:周金秀、李晓妮、晏啟芬、阮国清、范金凤、傅蓉碧、傅国秀、万禄秀、李观玉、施桂芬千古”,


落款“成都建川博物馆聚落、成都赴滇知青联谊会敬造”。


碑的背面是成都赴云南知青王晓梅撰写的“三·二四”火灾经过。卧倒的五角星的十个面,分别镶嵌着一块38年前的墓碑,旁边是用铝板雕刻的当年的《毕业生登记表》。

悼念的人中,有遇难者周金秀的两个弟弟。大弟弟展示了当年周金秀遇难后国家发放的抚恤金通知书。面对周金秀的墓碑,尤其是《毕业生登记表》上的照片和鲜活的笔迹,周氏兄弟感慨良多。


直面这张每位知青都曾经熟悉的《毕业生登记表》,读到“本人能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参加一切政治活动……”的时候,无数知青潸然泪下。


樊建川举起周金秀的《革命工作人员牺牲证明书》表情凝重。周金秀家属出示的印有“最高指示”的《慰问信》上这样写道:“周金秀同志满怀革命豪情,走上了毛主席指引的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在周金秀的《抚恤情况记录》上赫赫写着:“发给抚恤金时间:一九七一年四月四日;抚恤金额:壹佰捌拾元。”在樊建川的身后,是将于一年后建成开放的中国知青博物馆。他要用文物为民族保留住那段记忆,他将这样的收藏归纳为“为了未来,收藏教训”。 

知识青年

知识青年,简称知青,指从1950年代开始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为止自愿或被迫从城市下放到农村做农民的年轻人。早在1953年人民日报就发表社论《组织高小毕业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1955年毛泽东提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成为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口号。


1966年爆发的“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梗阻,使当时大批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生就业无望,升学无门。一方面,1967年工业产值减少13.8%,工矿企业苦于派系斗争,度日艰难,无从接纳新人;另一方面,“文革”开始后的若干年里,高中和大学停止招生,升学也无丝毫曙光。


到1968年,积压在校的初中、高中学毕业生已有初66、67、68届,高66、67、68届。这个后来被称作“老三届”的群体,多达1000万人之众。

1968年12月22日毛泽东授意《人民日报》发表了《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文章,其中引用毛泽东的话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该欢迎他们去。”一时间,犹如开启了泄洪的闸门,集聚“老三届”千万之众的洪流涌向广阔天地。千万人乃至千万个家庭的命运从此改变,无数比小说更催人泪下、扣人心弦的悲喜故事在神州大地真实地演绎着。这一演就是十年,对整个华夏民族的影响更是绵绵无绝期。


1971年毕业于成都第39中学的这10位花季少女恰逢这一历史的洪流,命运无情地将她们选中为时代的祭品。 

花 祭

1969年初开始“复课闹革命”。1971年春节后不久,成都第39中学开学了。此时的校园已是四面标语:“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大力发展热带作物满足人民的需要”、“大力发展橡胶,满足祖国的需要”。一时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成为当时最响亮的口号。穿军装的解放军在学校作“上山下乡”运动的动员。在那个就业无路,升学无望的年代,投身“生产建设兵团”也算一个差强人意的选择或者是一个不得不作出的选择。


到派出所下户口,凭知青票购买当时限量供应的搪瓷面盆、“知青盅盅”成为这批“知识青年”共同的经历。

3月10日是,成都39中260多名初中毕业生踏上征途的日子。清晨7点,这群花季少年背上背包赶到学校。学校为每位“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毕业生戴上一朵大红花。前来送别的家长深谙世事,却也按捺不住骨肉离别的伤感。而此时站在队列中准备踏上征途的71届毕业生魏大群却还在向自幼同班的李晓妮描述:“我们将穿上军装,手握钢枪,披着披风,站在礁石上……惊涛拍岸,海水溅到身上。我为祖国站岗。好不威风!”


誓师大会上,校长宣讲着“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的大道理,最后用洪亮的声音高呼“向你们学习,向你们致敬。”一位班主任老师悄声告诫学生:不要把支边的生活想象得太好。同学们都说“我不怕”。班主任流着眼泪,默默无语地送别往日朝夕相处的孩子们。从牛市口步行走到火车北站的路上,似乎都被高音喇叭的声音响彻:“你们踏上了革命的征程!你们扛起了南泥湾的锄头!向你们学习,向你们致敬!”此时,火车北站前的广场上已聚满即将远去的知青和前来送别的家长。电杆上高音喇叭不断高呼口号,下面是一片哭泣的声音。每个家长都在出发前最后的时刻反复叮嘱自己的孩子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到了那里一定要听首长的话”……


在嘹亮的《骑兵进行曲》中,当这批成都知青登上开往云南的列车。时任四川省革委会党的核心小组组长的张国华一行从火车尾默默地走到火车头,列车随即开动。每位车上的知青和车下的亲人的记忆都与这乐曲凝固在了这一刻。直到今天,亲历那一幕的知青每当在听到这首乐曲都会勾起无尽的追忆与感慨。


七天后的3月17日,这群来自成都39中的知青抵达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三团二营四连驻地。一路上越来越艰苦的条件让他们感觉到距离理想的支边生活愈发遥远。在那个没有通行证寸步难行的年代,这批换乘卡车的知青的命运,似乎就掌握在卡车的驾驶员手里似的。


下车的时候,远远望见一幅标语“欢迎新战友”。任教导员的老知青带着一群大概读小学孩子来欢迎了。教导员是比他们早到两年的北京知青,他们带着的这群孩子是1958年“支边”者的后代。一同迎接他们的还有一棵大青树和竹子搭成的茅草房。没有报到的手续,每个人开始找到自己的“床铺”。

第二天,在河边洗脸的感觉给大家带来从未有过的新鲜感,也许这就想象中的军旅生活。然而,很快,繁重的劳动无情地打碎了大家都梦想。当时的任务是做半个枕头大的泥砖,每个人每天做两百匹。之后的几天,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收工后无休止的政治学习。


23日,疲于一天工作知青在大青树下集中学习《为人民服务》。学习结束时已是深夜,一名女知青因为太累太想家而忍不住哭泣,竟引爆了其他女知青思乡情绪,大家哭成一片。加之白天的劳累,哭罢的女知青们渐渐睡熟。此时,同连队的上海男知青赵文俊(绰号“小舅子”,邓贤《中国知青梦》一书中 “赵国庆”的原型)点着用药瓶自制的煤油灯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偷看一本当时被视为“封、资、修”的禁书——《珍妮姑娘》。半夜一点左右,噩梦般的悲剧骤然降临:“小舅子”的煤油灯不慎打翻,引燃了前几日修建茅草屋遗留在地面的茅草碎渣。三月,正值云南干燥的大风季节,火势迅速蔓延。


火灾幸存者魏大群回忆:“我住在第一间茅草屋,距离起火的地方只有1米左右的小巷道。我当时被噼噼啪啪燃烧声响惊醒,本能地跳下床夺路而逃。我出门时被树桩绊倒,起来又往山下跑。这时一个叫郭永莲北京女知青叫着我的名字,用命令的口气叫我站住。我回头一看,房子都烧完了。灰烬中,两堆火还在燃,后来发现就是两个人。”


天亮了,劫后余生的魏大群发现自己大腿被树枝戳了个窟窿,头皮小面积烧伤。好心的卫生员北京女知青张红见魏大群光着脚,便脱下自己从北京带来的布鞋给她。清点人数,发现少了10名女知青。她们正是成都39中的周金秀、李晓妮、晏啟芬、阮国清、范金凤、傅蓉碧、傅国秀、万禄秀、李观玉、施桂芬。清理火灾现场时发现,十名死难者肢体残缺,缩至不足一米长短,其中有八具尸体几乎紧紧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还有两人倒在距门不远处,其中一人身下压着只从两千公里外家乡成都带来的木箱。

半个月后,晏啟芬在楚雄当兵的哥哥在农场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事发现场。火灾的亲历者被要求回避。晏的哥哥也成为火灾后唯一到现场的家属。随后,10名女知青的遗骸被安葬在火灾现场对面的山头上。


几个月后,50名成都39中毕业的知青被特意安排到发生火灾的三师十三团二营四连,意在“完成她们没有完成的事业”。


当我们翻开刘晓萌博士的《中国知青史》,我们发现“粉·焚”的故事并非四川赴云南支边知青的专利。在“非正常死亡”的标题下面,作者列举了以下史实:1970年11月7日黑龙江兵团三十五团打火事件,13名女知青和1名男知青罹难;1972年5月5日内蒙古兵团五师宝日格斯台打火事件,69条年轻的生命被无情吞噬。此外,由于插队知青生活、劳动分散,虽然“没有发生像生产建设兵团那样恶性集体死亡事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非正常死亡的比例低于后者”。

铭 记

2008年,建川博物馆派遣工作人员前往云南盈江,为10名在“三·二四”火灾中遇难的女知青重建墓碑,并将风雨飘摇异乡三十多年的原碑迎会成都。


2009年10月15日,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在为“粉·焚”纪念碑献花的仪式上宣布,位于中国博物馆小镇——安仁古镇的建川博物馆将在2010年底前建成中国知青博物馆。


此刻,让我们想起邓贤为他的《中国知青梦》所写的题记:祭奠所有在辉煌的噩梦中悄然死灭的青春。

曾刊发于《看历史》杂志

被大火铸成的一座焦黑的雕像
摘自《中国知青梦》 作者:邓贤

一九七一年三月十七日,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十三团二营四连迎来这个知青连队的诞生日。一批经过长途跋涉的成都知青高举红旗,步行数十里来到大盈江畔人烟稀少的孔雀山下,开始了白手起家种植橡胶的伟大事业。

孔雀山其实并无孔雀,也许从前是有的。知青们来到这里时,到处除了重重叠叠的山峦树林,就是满目荒凉的蒿草和灌木。


上级领导为该连队配备连长指导员,还从别连调来一批老工人做生产骨干。另有一批上海知青“掺沙子”,防止成都知青搞地方宗派小团体。

前六天照例要上阶级斗争和忆苦思甜“第一课”。人们一次又一次挥动小红书,怒火万丈,义愤填膺;一遍又一遍呼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第一课”收效甚大,知青们不仅擦亮眼睛,还纷纷把心得体会写在日记和家信里,用以自励和教育远方的亲人。


由于该连队是在完全没有准备或者准备相当不充分的情况下匆匆上马筹建的,知青们住在几排临时用油毛毡、茅草和竹子搭成的简易宿舍里,因此条件十分艰苦。好在知青们初出远门,对边疆的一切都很好奇,所以一时尚无怨言。


时值旱季,风高物燥,火辣辣的太阳整日烧烤大地。南亚次大陆刮来的季风凶狠地掠过山谷,掠过大盈江两岸空旷的河滩和荒原,把知青连队的旗帜连同不结实的屋顶一同刮到天上去。


第七天的工作是打土基(土坯)。

据说打土基是为了盖一间厕所,以便优先解决男女授受不亲的当务之急。打土基无须技术,只需体力:将黄泥以水和匀,再辅以木模,奋力夯实晾晒即成。连里下达任务,每人完成三百块,男女一视同仁。这天边疆的日头格外毒辣,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知青们好容易挨到晚上收工,个个如同喝醉酒东倒西歪,步履不稳。


入夜,连队一改往日沸沸扬扬的喧闹,那些小知识分子精力过剩的口琴,笛子,唱歌,吵闹统统没有了,代之以一片大山般沉重的睡意和此起彼伏的梦呓。这些精疲力竭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拥抱睡眠,跌入梦乡,他们在时空和现实的混沌交错中初步体会到劳动的原始含义。


疲劳造就了最深沉的梦境,同时也造就了疏忽大意和不可挽回的灾难。


赵国庆,上海南市区人,外号“小舅子”。六九届初中生,一九七〇年十二月来兵团。同新来的成都知青相比,赵国庆算得上老战士,虽然他的“知龄”只比那些新战士长三个月。


这天收工回宿舍,他并没有马上熄灯就寝的意思,而是故意磨磨蹭蹭等别人都睡下,才在蚊帐里点燃一盏小煤油灯。因为他的枕头下面藏着一个小小的秘密,一个掩藏不住的欢乐,这就是他终于向同学借来一本神往已久的“爱情小说”《青春之歌》。

生活在今天改革开放时代的年轻人恐怕很难想象,仅仅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还是怎样一片荒漠和枯寂的可怕景象。那时候不仅文学艺术统统被打成毒草予以铲除,就连阅读兴趣本身也成为一种罪过。所以当上海知青“小舅子”幸运地借到一本挨批判的“爱情小说”并躲在蚊帐里偷偷阅读时,那种暗自兴奋的心情决不亚于偷吃禁果或者偷看黄色录像。


事故的隐患正好出在这种不敢光明正大的阅读方式上。


当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走,浓重的夜色终于覆盖了大盈江两岸起伏的山峦时,上海知青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眼皮变得沉重黏滞,方块汉字好像一群乱糟糟的蚂蚁爬来爬去,煤油灯忽明忽暗不住晃动。由于这本小说必须限期归还,因此他不得不用手支撑住脑袋,强迫自己努力一行行看下去。


睡意还是不可抗拒地攫住了他。


头终于垂落,字里行间罩上一片迷蒙的雾霭,黄浦江畔那座熟悉的不夜城若明若暗地向他浮来。朦胧中,他仿佛听见父母熟悉的呼唤,于是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只快乐的小鸟,张开翅膀朝着故乡和亲人飞去……


书本慢慢从手中滑脱,它在床铺上磕绊了一下,然后碰翻了煤油灯。煤油灯滚落地上,煤油很快溢出来,迅速引燃了蚊帐、被盖和干燥的竹篱笆墙。仅仅几分钟,这座简易茅屋里的一切——油毛毡、茅草顶、竹墙、竹桌椅以及知青的箱子行李统统燃起大火。当岗哨发现起火并鸣枪报警已经来不及了,熟睡中的知青们被火烟呛醒并连滚带爬逃出屋子时,大火已经蹿上屋顶并且迅速朝其他茅屋蔓延。


这是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可怕的灾难。知青们事先没有得到警告,没有思想准备,更重要的是没有应付突发事变的任何经验和知识。他们到兵团只有一周,学习了整整六天阶级斗争知识,却没有学到哪怕一点点防火和对付火灾的基本常识。因此当大火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时,知青们的张皇失措和一片混乱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场火灾中,头脑最冷静也最富有经验的当数该连连长。他不仅一口气从自己屋子里抢出寥寥可数的行李衣物,而且在关键时刻还冒着屋顶坍塌的危险,从大火中抢救出一罐精心制作的辣椒腌菜。表现最差的是那些尖叫不止的女生。当她们好像一群受惊的兔子从冒着浓烟的屋子里狼狈逃出来时,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体相当不知羞耻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又尖叫着奔回屋里去取衣服。

这场大火持续了几个小时。大火不仅吞噬所有房屋,而且引发一场规模不大的山火。天亮后,人们才纷纷东倒西歪围坐在山坡上,望着废墟上未曾燃尽的火苗和缕缕青烟发呆。


最先掠过一种不祥预感的是三排八班女知青覃秀明。


“不知为什么,我凭直觉意识到好像出了事。”二十年后,这个已经当了一对双胞胎母亲的成都光明服装店业务女经理对我说道,“我们班女生住一间宿舍,紧靠失火的第二间。当我惊醒时已经睁不开眼,到处浓烟滚滚,慌乱中我隐约听见有人叫喊,好像是晏启芬的声音,但是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浑身火辣辣地痛,而连队转眼间已经变成一片灰烬。许多人围着我,有领导,老工人,也有知青,但是没有一个熟悉的女伴的面孔。我心猛地一沉。我惊骇地想起屋子里呛人的浓烟,和浓烟里小晏揪心的叫喊……”


当人们猛然省悟并重新拥向废墟时,他们赫然看见:


十个女知青跪在地上,彼此紧紧搂抱在一起,被大火铸成一座焦黑的雕像。她们凝固地保持着这种受难者的姿势,仿佛在向人们默默诉说,她们是怎样用豆蔻年华的生命苦苦抗拒苦难和死神猝然降临那一瞬间的巨大恐惧和痛苦……


在这座尚未冷却的残酷的人生雕像面前,人们全都痛哭失声。“小舅子”面无人色,吓得晕死过去;那个英勇地抢救出一罐腌菜的连长悔恨交集,当众摔碎了腌菜罐子。然而大错已经铸成,雕像无法复活,人死不能再生。


人们流着眼泪呼唤她们的名字。人们甚至无法完整地辨认和分开她们每一个人,因为她们曾经生机勃勃富有弹性的美丽肌体,如今已经变成一堆面目全非的焦炭和一碰即碎的断肢残骸。


“我们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埋葬了她们。”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工人坐在冬日黄昏的落日里同我叨家常,边疆的寒风不时撩起他单薄的衣衫。“那些尸体只剩下一二尺长,惨哩……裹尸布全都渗出油来,洗也洗不干净。你想想,人油。”


他顿了顿,喃喃地重复:“人油哪!……”


事故得到迅速处理,肇事者赵国庆被捕入狱,判刑十五年,布告上的罪名是“偷看黄色小说,破坏抓革命促生产”和“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由于十位女知青死于火灾事故并且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业绩,不好追认荣誉称号,就开了一个简短朴素的追悼会,以志纪念。活着的人们化悲痛为力量,重建家园。


岁月荏苒。许多年后,人们对死者的怀念已经遥远而淡漠,对那场火灾的记忆也变得如同老掉牙的家什一样陈旧。有一天孔雀山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他满脸胡须,带了许多纸钱香烛和祭品。男人在山上磕了几个头,大哭一场,烧了许多纸钱,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有人认出他是“小舅子”,听说已经刑满释放。这件事在当地农场和生产队一直议论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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