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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在了花季

她留在了花季作者:吴融

谁都没有想到,劳累了一天的她去长江洗澡,从此消失,消失在含苞欲放的人生花季。


事情发生在四十年前的那个夏季。记得那天黄昏已降临,我和艾春波还在坡上劳动。我们又热又累,筋疲力尽,正盼着队长快点喊收工。突然,邻队的一个社员气喘嘘嘘地跑来,冲着我们喊:“……淹死了!你们的同学刘永碧淹死了!”


突然袭来的消息,让我们感到恐怖!感到毛骨悚然,浑身发抖!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好怕!怕得要命!


但残酷的现实逼着我们去正视它,去直面它。在巫山,我们算是刘永碧最亲近的人了。在学校时,我和刘永碧是同班同学,她的爸爸在二钢工作;一年前,我们一起坐船从重庆来到巫山插队落户。

刘永碧拖着长长的辫子,一双美丽天真的大眼睛,她对任何人都爱报以羞涩的微笑,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


来到巫山后,我们落户在一个公社,刘永碧和黄静在我们生产队旁边的平安一队,她俩劳动非常忘命,天天按时出工,挣的工分比我们多。几天前看见刘永碧经过我们生产队去赶场,我们还互相挥手打招呼,难道现在她真的说走就走了吗?我们不相信!


黑夜中我和艾春波心冷得发颤,脚软得打闪闪,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直向邻队奔去。

来到知青屋中,见到了黄静,她浑身战栗着伏在床上痛哭,油灯下,瘦小的身影孤独无助地摇曳在土墙上。她看见我们,猛地扑过来抓住我们的手,惊魂未定、语不成声地诉说事情经过:“收……工后,我和刘永碧到长江里去洗澡……担水。下水后我在后面,刘永碧在前,她……她可能是脚下踩虚,叫了一声,浮了几下,就沉下去了。我急忙伸手去抓……没抓着……她就不见了。现在我眼前一直晃着刘永碧望我的最后那一眼……我们本来应该在家里洗澡的。但出工一天回来太累了,还要做饭,担了吃的水,又要担两个人的洗澡水……实在不得行。饭可以不吃,流了一天的汗,必须洗个澡,想到黑夜没有人看得见……前几天我们都是这样的……”黄静喋喋地哭诉着,后悔着,哭诉得嗓子嘶哑,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

那一夜,我和艾春波陪黄静呆在知青屋。风从墙缝中钻进来,门被风拍得“噼噼啪啪”地直响,像似有人在敲门。油灯不停地闪晃着,忽明忽暗……


我们几个人瑟瑟地挤缩成一团,呆呆地看着刘永碧的床,想着此时她孤独地躺在冰冷的长江水下。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而那最后绝望的一眼,仿佛正在门外望着我们,她肯定是不愿走的,她会不会突然推门进来……我们又悲、又怕、又想家,伤心得一边默默流泪,一边胡思乱想,整夜未眠。


巫山县知青办公室的人叫农民划着小船日夜守在刘永碧沉下去的江面,等她浮起来,然而什么也没发现。直到三天后,我们在坡上锄地,突然有社员指着江面叫道:“快看!你们的同学,穿的绿衣服……”果然,江中有一具尸体正随江而去,但不知道那是不是刘永碧。


形单影只的黄静守着知青屋终日哭泣。黄静的爸爸是重庆一中的老师,16岁的她在校园长大,突然离开父母到农村生活,如今又遭遇同学溺亡的悲剧,县知青办公室的人怕她出事,将她调整到别的区去了。黄静后来告诉我们,刘永碧当时穿的是绿汗衫、红内裤。


刘永碧的父亲从重庆赶来,她的爸爸伤心得哭干了眼泪。他搞不明白,孩子住在平安村,怎么竟不能保佑平安?最后,他只能含泪带着女儿的一包遗物,离开了巫山。自从刘永碧走后,我和艾春波再也不敢趁黑夜去长江洗澡了。


一晃四十年过去,如今我们都已是满头白发。同学们聚会说起刘永碧时,都说她永远年青,永远留在花季。

时间定格:

刘永碧,女,重庆一中初68级4班学生,1969年11月到巫山县南陵公社平安一队当知青,1970年7月在长江中淹死,时年18岁。

(作者系重庆著名女画家,重庆一中知青,1969年到巫山插队落户)

小知识:重庆知青知多少?日暮孤帆

关于重庆地区当年动员上山下乡的知青数量究竟有多少?历来是一个迷,仅就笔者看到和听说的,就有17万、20万、23万、30万、60万、甚至“百万山城知青”的提法。莫衷一是,但均缺乏可信的统计数据。


重庆知青的构成非常复杂,既有文革前下乡的老知青,也有文革中后期到各县农村甚至省外插队落户的新、老三届知识青年,有到云南边陲的支边青年,还有家在农村的返乡青年,以及75年以后采取集体安置的中学毕业生等等,要摸清重庆知青总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重庆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在编辑《重庆知青简史》(暂名)过程中,数据统计就成为一个亟待弄清楚的关键问题。为此,大家碾转奔波于重庆各地区档案馆,查阅复制了大量的原始资料,也翻阅了许多公开和半公开出版的相关书籍,查找了当年报刊杂志的相关报道。收集了许多区、县有关知青安置的详细资料。经过核对、分析,终于得到了一组可靠度相当高的统计资料!


一、在1964年~1965年,重庆上山下乡的知青有两万余名,大家约定俗成地把文革前下乡的这批知青称为“老知青”。


二、1968年12月21日,毛主席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发表后,1969年2月,重庆开始掀起上山下乡热潮,据当时报刊宣传,第一批下乡到内江、涪陵和万县专区的重庆老三届知青有1.2万人。


三、到1971年12月底,“重庆市革委”宣布:“三年来已经有20万人到农村”。


四、1976年报刊公开的统计,“自1968年以来,全市已经有32万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


五、根据国务院安置工作会议精神,从1975年5月开始,重庆知青下乡出现新的安置措施,即“厂社挂钩、集体安置”,重庆共办起知青场、队600多个,青年点1500多个,安置知青十万多人。


六、1979年1月,中共重庆市委召开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会议》,在这次会议中宣称:“重庆先后有40多万名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


七、根据《四川知青史》的资料统计,重庆地区1969年到1978年动员下乡知青总人数为:重庆市区:426,216 人,江津地区:84,774人,涪陵地区:34,121人,万县地区:47,040人,整个大重庆((包括各区县和直辖后纳入的地区))总计:592,151人。


以上数据,均出自正式的公开文件、书籍和有关资料。到1978年底,上山下乡运动已经进入尾声, 1979年基本停止安置。所以,42万,是官方公开的重庆市区下乡知青最终统计数据。算上文革前下乡老知青,合计约44万。如果将直辖后纳入大重庆的区县合并统计,总共有62余万重庆知青。

参考资料:

《无声的群落》邓鹏 重庆出版社  2006年

《重庆大事记》重庆地方志编辑委员会 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重庆分社1989年

《重庆知识青年移民及其文化研究》邓晓 何瑛 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  2012年

《四川知青史》 孙成民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5年

来源:红月亮知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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