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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阶段按模式讨论上山下乡运动的成败——写在上山下乡五十周年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南加知青 Author 张亭

1969年纪录片
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
上海《广阔的天地》摄制组

1969年纪录片
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二)
上海《广阔的天地》摄制组

按阶段按模式讨论
上山下乡运动的成败

——写在上山下乡五十周年

作者:张亭

要想客观评价知青的上山下乡,必须分模式分阶段。混为一谈永远无法自圆其说。也就是说,要把插队知青和兵团知青区分开,这个问题就会看得很清楚。

知青下乡大致有两种模式:体制内和体制外,即兵团农场模式和集体插队模式。


阶段大体分三段:以1968年以前,包括文革前时期为第一阶段,1968年秋季以后仓促处理老三届上山下乡为第二阶段,此后应届毕业当年安置的“小知青”阶段为第三阶段。第一个阶段基本上是体制内模式,其他阶段都有两种模式并存。


混为一谈的说法最初来自对老三届插队知青别有用心的欺骗,把分明是本质“待业”的临时安置,说成和兵团、农场一样的“一辈子”“扎根”。这一混淆后来被云南兵团知青所利用,以否认与插队知青不同的“就业”本质而得以回城。混为一谈的手段至今被一些人继承下来,要么为表现自己的政治立场全面肯定,要么从个人体会的特定角度出发全面否定,给下一代人造成极大的困惑。

从1955年就开始的第一阶段城市知青上山下乡,是完全的体制内安排,从那时候起是一种就业方式,以农场和建设兵团为主要模式。对毕业的学生的要求从开始就是“服从分配”,即便不是上山下乡往往也会远离父母,远离家乡。相对说来,体制内的上山下乡虽然也在“分配”之列,也同样享受等体制内的一系列待遇,但地方都在边远地区,生活条件更差一些,文化生活就更加贫乏。但无论如何还有生存保障,相对比较容易适应。这样的上山下乡模式充实了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成为一种向边远地区移民的手段。总的说来应该是成功的。


正因为成功,不但一直连年持续运作,而且规模也在逐年扩大。文革期间也仍在继续发展,为安置更多的中学毕业生上山下乡,还又组建了很多新的农场和新的兵团。


而这一阶段也有少量的知青集体插队,无论文革前的插队,还是在文革的1968年12月份以前的集体插队,知青在知识方面能得到尊重,也提供基本的生存保障。

文革期间去兵团和农场,是五十年代上山下乡模式的延续。从时间上应该属于一个新阶段的上山下乡了。与文革前不同,这个阶段同时存在着其他模式的上山下乡。其中还有一种体制内的方式——五七干校。五七干校不是专门为中学毕业生预备的,但也能吸收少量的上山下乡知青,数量有限,不在本文中讨论。

声势最大,影响最深最广的上山下乡,是文革期间1968年秋季以后老三届的集体插队模式。现在一提知青,一提上山下乡,往往指的是老三届的集体插队。甚至有些同期的兵团、农场知青也自称“插队”,“插队”二字甚至可代替“知青”和“上山下乡”。其实,插队是一种体制外的模式,和体制内的兵团、农场完全不一样。文革后漂流海外的华人叫作“洋插队”,却不称“洋兵团”“洋农场”,也从侧面体现了插队模式与兵团模式的本质不同。


“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造成了同样“史无前例”的事件:六届中学生同时毕业在1968年的秋季,造就了一个“老三届”的特殊群体。本来应该在1966年和1967年毕业的中学生因为文革滞留学校,造成了教育流程的大面积梗阻——小学毕业生无法正常升入中学,致使幼儿园毕业的孩子面临无学可上的处境。文革使得高中和大学停止招生,而工矿企业也因文革开工不足,城市社会根本没有能力容纳如此多的六届年轻人。延续下来的农场、兵团方式也只能少量地解决一部分人的分配。于是就产生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新生事物——老三届的跨省集体插队。不政审,不体检,很类似“遣返”:注销城市户口,下放到生产队去当农民。这个体制外模式,和同是体制外模式下一阶段的“小知青”又有很大不同,我们还是不能混为一谈。

老三届集体插队的模式,本质上是待业,只有这一点上和后来的小知青一样。老三届集体插队,迅速缓和了大城市紧迫的就业危机,把这一危机转嫁到地方,转嫁给农村,转嫁给农民。在“再教育”的政治口号中提到“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这就已经预示了注定要失败的命运!


毕竟老三届毕业生中还有一部分人同时期去了体制内的兵团和农场。为稳定人心,就故意把两种不同模式混为一谈。去边疆的农场、兵团,本来就是经过政审和体检的正式分配,从五十年代起就要求“一辈子”“扎根”的。但对老三届集体插队的知青也要求“一辈子”“扎根”,和此前的体制内模式说成一码事,极力掩盖这一方式的待业本质。


从混为一谈的目的出发,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政治借口,也同时用到了和农民毫不相干的兵团、农场知青身上。这一举措最终砸了自己的脚。

陕北插队的老三届北京知青,日后曾经派出了“北京干部”加强管理。因为集体插队类似遣返的处理方式,已经高于任何行政处罚手段,不可能再制定奖惩条例“警告”“记过”“除名”来管理。要实现管理,赐给“北京干部”的“上方宝剑”,就是对知青的分配有决定权。


但这样一来,集体插队的待业本质就无可奈何地浮出了水面——原来还可以重新分配,实际上“一辈子”“扎根”不过是个空洞的口号。事实上,一些把“一辈子”“扎根”的口号喊得最早、最响,刻意表现自己积极性、革命性的插队知青,往往也是最早拔根,最早离开农村,最早得到分配的人。

老三届集体插队是跨省上山下乡的方式。远离父母到了农村的知青,很多还是属于未成年人,在农村要首先解决的是当地农民早已解决过的生存问题。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宣传下,在“接受再教育”的口号下,知青既没有必要的政治地位,也没有生活经验和社会经验,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反映到中央,才有了“容当统筹解决”的最高指示。总是有人问:知青有多苦?应该强调:不是所有知青所有模式所有阶段,而是老三届插队知青的特殊处境,造成了“全国此类事甚多”的尴尬。

七十年代的“小知青”阶段,没有了跨省的上山下乡。小知青有后勤,提供生活保障,而且只有“接受再教育”,不再提“一辈子”“扎根”的空洞口号。其实“接受再教育”也毫无道理,小知青根本就不属于“十七年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产物”。小知青插队不是去当农民,不担任生产队队长、会计、保管员、出纳员等职务。也不被当作一个正式劳力,不被派出参加县、社工程。甚至还有不成文的“再教育”两年“毕业”的默许,而且不占用农民的农转非指标,回原城市分配工作。更加具备了完整的“待业”特征。


等到七十年代后期,1968年集体插队的老三届知青陆续分配工作,留在农村的已经所剩无几,引发了同样跨省上山下乡的兵团知青巨大的不满和骚动。爆发点就在云南兵团。

至今在网上有人把云南兵团闹事传为知青回城的原因,是对上山下乡运动结束原因的一大误解,是对历史的歪曲,是对下一代人非常不负责任的误导。


云南兵团知青闹事有这样的口号:“我们不是农工,我们是知青”、“还我知青”。其实是在说:我们不是就业,我们和插队知青一样,也是待业。也要求和插队知青一样:“回家”。对不同模式的混为一谈,到这时候被抓住了把柄——就是要把兵团和插队混为一谈!

有人以为,云南事件的转折点就在有名的集体下跪。这样的看法极其无知地低估了国家对闹事的处理能力!从记录这一事件的文章中我们看到,派出处理事件的主要干部,是想到了老邓的“三个不满意”才有所动摇。否则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副部级,根本没有能力决定或修改任何政策,又怎么可能斗胆上报,要求上级同意知青请求!


那么“三个不满意”中真正起作用的是哪个?“知青不满意”“知青家长不满意”,是自打有知青那天起就存在的,上山下乡却可以在这两个“不满意”中持续和发展。毋庸置疑,真正起作用的只能是第三个:“农民不满意”。而造成农民不满意的,也只能是和农民利益密切相关,把城市就业危机转嫁给农民的——老三届集体插队。

到了云南兵团知青闹事的时候,老三届集体插队实际上已经彻底失败。前文提到在这时候,老三届插队知青已经所剩无几,待业本质赤裸裸显露着,“一辈子”“扎根”早已成为虚无缥缈的过眼烟云。这就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明。老三届插队知青从开始和农民争土地、争资源,到后来占用农民的农转非指标离开农村,在当地分配工作,引发了农民对上山下乡政策的一系列不满意。把就业危机转嫁农民引发的不满,是造成集体插队这一新生事物失败的根本原因。中国的事情,以农民的态度来处理才有最终成功的可能。“以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是得到了农民的支持;“三面红旗”终止,是来自农民的反对;改革开放先解开农民身上的枷锁,取得进展和成功。把城市就业危机转嫁农民,造成的“农民不满意”,使得集体插队模式率先失败而告终。


然而余音未了,因最初的混为一谈,这一失败最终导致上山下乡运动的全面失败。


在给云南兵团松了口以后,这根导火索就引发了其他兵团的爆发。不单单是文革期间上山下乡的兵团战士,还进一步波及到文革前相对“成功”的兵团、农场,那些更老的老知青们。直到现在,上海市还不断出现文革前老知青的请愿活动。

不限于边疆地区,山西省已经在城市安排了工作的北京知青同样要求“回老家”,因为这样的分配和兵团的就业本质仍有共同点可借鉴。文革被否定,“十七年修正主义教育路线”不存在了,“再教育”也就没有必要了,在这个政治口号中被驱离大城市的知青也应该回老家。山西省这个“回老家”事件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又一直延续到了九十年代。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才最终“擦了屁股”。


尽管还有很多没擦干净的地方,也不再有新的上山下乡运动和新的知青,城市每年从中学毕业的冗员,便名正言顺地以“待业青年”取而代之,不再去农村等待分配了。曾经被知青管理部门认可的这些老知青一代人,就此成为了永远的——知青。而自己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更不满意的结果使得知青上山下乡的成败不言自明。

作者简介:张亭,男,本会会员,网上笔名:朱老忠。北京66届高中毕业生,68年下乡山西夏县。76年回城后当了8年陶瓷成型工,毕业于唐山业余工学院,任机电工程師。1999年来美国,在洛杉矶国际日报任职。现已退休。

载《知青》杂志第21期第33-35页  阅读《知青》杂志电子书第21期  请点击底部左下方的“阅读原文“ 。本文来源:公众号“南加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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