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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30周年!《雪花飘飘-北大荒知青之歌》首演10周年

1990年11月25日,《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在中国革命博物馆举行。

纪录片《魂系黑土地》
——北大荒知青回顾展

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
图片画册

魂系黑土地》
在革命博物馆里致青春

作者:徐天  中国新闻周刊

1990年11月,《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在天安门广场东侧的中国革命博物馆举行。


1990年11月25日,天安门广场东侧的中国革命博物馆(以下简称“革博”)中央大厅里,《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即将拉开序幕。筹备组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8点刚过,革博外便有人来敲门。为首的老人穿着浅灰色夹克,外边套着一件军大衣,看上去普普通通。门口值班的人说展览还没开始,怎么也不让他进去。 


筹备组成员、时任中国曲艺家协会负责人的姜昆正巧走过,一眼认出,这是中顾委常委、83岁的开国上将萧克。萧克1959年后担任国家农垦部副部长,经常去北大荒调研。 

开国上将萧克(右一)

姜昆立刻将老人迎了进来,陪同他参观。萧克兴致很高,在每一块展板前都驻足仔细观看。走到《兵团战士胸有朝阳》歌词展板前,萧克问姜昆会不会唱,姜昆便和筹备组其他成员一起高歌起来。 


与此同时,在革博的外面,随着开展时间的临近,等候进场的人越聚越多。 


人流从售票处排到了大门外的台阶上,又越过马路,蔓延到了广场上。整个广场东侧黑压压的,约有三四千人。大家寒暄,拥抱,忘情地大呼小叫,变换着组合大合影、小合影。不少人手里举着写有当年师团营连番号、代号的纸板,许多知青还打出了引人注目的各色旗帜,在广场上挥舞。 

过往的车辆纷纷减速,路人投来惊奇的目光。坐镇革博的公安人员密切注视着现场的一举一动。筹备组成员们心情紧张地跑前跑后,祈祷一切顺利。

闯进国家最高展览殿堂

1989年下半年,风波之后,原中共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社会改革局副局长石肖岩赋闲在家,等待安排。 

此前,石肖岩去哈尔滨公干时,曾与当年同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团的知青战友见面叙旧,萌生了出书纪念这段岁月的念头。他利用这段闲暇,担任主编,历时一年完成了《北大荒风云录》和《北大荒人名录》的编辑工作。1990年6月,这两本书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首发仪式结束后,主创人员以及北大荒各团的召集人在北京晋阳饭庄聚会。席间有人提出,何不再做一个知青展览?


在场的知青中,有几位供职于博物馆和文化文物部门,这个提议让他们一下子兴奋起来。职业敏感让他们意识到,这将是一个有开创性的展览。 


时年37岁的黄效东,当时在中国革命博物馆馆长办公室工作。曾身为北大荒29团知青的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自觉之前对出书出力不多,现在对办展之事责无旁贷。他提出,展览可以在中国革命博物馆举办,而且应该放在规格最高的中央大厅。现场的知青们一片叫好。 


7月,石肖岩找到黄效东,商量落实展览场地。 

石肖岩(左)与赵炎(右)

现年61岁、曾任中国商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的石肖岩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知青这个事儿,当时十分敏感,而且**风波刚过,在天安门广场上的中国革命博物馆办展,其利害关系可以想见。” 


黄效东也很清楚,知青话题一般不见于宣传中,对革博这样的国家最高级别的展览场所来说,更是个大问题。他在给馆领导的报告中强调,展览是为了向北大荒的开拓者们致敬,发扬北大荒精神。 


报告递交上去之后,主持工作的副馆长沈庆霖很快作了批复,同意办展。事情如此顺利,完全出乎黄效东的意料。“我后来想,可能是因为,沈馆长和当时另一位副馆长黄高谦,他们了解这一主题的历史价值。” 


8月初,石肖岩和黄效东代表知青一方,与革博正式进行商谈。沈庆霖和黄高谦都表示,会尽可能提供支持。 


展览需要主办单位。当时,石肖岩是团中央所属的全国青联的常委,由全国青联作为知青展览的主办单位,无疑是很合适的。他还认识农业部的有关领导,经他出面,农业部农垦司也同意担任主办单位。包括《北大荒风云录》编委会在内的知青组织,作为共同主办单位。 


8月18日,中共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委召开会议,专门研究了筹办北大荒知青展的问题。会议正式通过了办展申请,并同意革博也列入主办单位,共同参展。展览地点确定为革博规格最高的中央大厅,时间为当年的11月24日至12月9日。 

寻找展品

8月25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各团召集人在位于北京前门的团中央四楼会议室召开了首次筹备会议,30多人出席。展览筹备组正式成立,石肖岩为主要负责人,黄效东负责照片征集,同样就职于革博的北大荒知青王晓丹负责实物征集。革博专门辟出一间办公室和一间大库房,供筹备组使用。 

展览定位为回顾展,主题几乎毫无争议地定为“魂系黑土地”。“不管是爱还是恨,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地方。”黄效东说。 


征集开始后,照片如雪片般飞来,一个月就达到万余张。黄效东没想到,在那个照相机并不普及、生活又无比艰苦的时代,竟有这么多照片被保留下来。他请同事、革博保管部的陈禹帮忙,一一将照片翻拍入库。最终,从中选出了400余张参展。 

在北大荒烧伤的荒友

实物展品也陆续寄到,包括衣物、生活用品、劳动工具、各种农作物、各种票证、兵团唯一的报纸《兵团战士报》、知青们偷藏的“毒草”小说和辗转多人的手抄本等,共1500余件,不到一周,就堆满了整间大库房。


最奇特的展品,是一段阑尾,送展人是原8团的北京知青佟凤阁。当年,佟凤阁在团医院手术室做器械护士,梦想着能成为一个外科医生。一次,他无意间从一本破杂志上看到一位随科考队去南极的苏联医生为自己切除阑尾的故事,就在自己身上试验,打麻药、下刀、切除、缝合,居然成功了。他原本希望以此举感动医院领导,派他去进修,没想到却被说成“走资本主义白专道路”的典型,换来的是劈头盖脸的批判和大字报。唯一的收获,就是这段阑尾。 


筹备组还派出一组人前往东北,寻找知青分布地图以及桦树皮等再现当年氛围所需的关键实物。 


没想到,寻找分布图的工作遇到了很大困难。因为,现今的地图上早已无兵团标识。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诞生于1960年代后期中苏关系紧张之时。1966年3月,一万多名复转官兵分批到达黑龙江边境的29个农(牧)场,成立了农建一师和农建二师。1968年6月,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正式组建,初期为五个师,后增为六个师,共辖69个团,成为一个党、政、军合一的半军事化组织。此时恰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高潮,北京、上海、天津、浙江、黑龙江等地的54万名高、初中学生响应号召来到北大荒,其中大部加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序列。1976年2月,兵团被撤销,改归黑龙江省国营农场总局。 

完整地图无处寻觅,只能根据找到的局部地图自己绘制了。他们找来一幅466万分之一的黑龙江省地图,按照1974年的兵团编制情况,在地图上将各团一一标注出来。这幅用一周时间完成的地图,至今仍被许多知青网站所沿用。 


相比之下,寻找实物的工作就可算一帆风顺了。10月,黄效东接到电话,说来自东北的集装箱已经到了通县火车站。“他们没有弄来桦树皮,但在集装箱里塞了几棵锯成三段的白桦树!” 

“618批示”

11月初,展品征集结束,开始筛选展品。大家一致同意,将标志着兵团诞生的文件——“618批示”,作为第一件展品。 

“618批示”,即《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关于建立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批示》,是石肖岩通过兵团战友,从中央档案馆找出原件翻拍下来的。 


1968年,就在中苏“珍宝岛事件”的前一年,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省军区向中央呈报了关于筹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报告。6月18日,批示送审稿以周恩来和中央文革小组的陈伯达、康生的名义上报。送审稿上方的空白处写着:“请林副主席审阅,转呈主席批示。” 


这件展品在筹备组引起了争论。最后大家决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林彪、陈伯达、康生的名字,都加以遮盖处理。 


展品确定下来后,开始撰写解说词。梁晓声担任主要执笔人,石肖岩、姜昆、张抗抗等人集体讨论,写出了初稿。 


观点鲜明的初稿引发了激烈的争论。“知青群体历来就存在两种对立的观点:‘青春无悔’和‘蹉跎岁月’。无论解说词站在哪种立场,都容易引发争论。”石肖岩说。 


最后,大家达成共识:解说词不带任何主观立场,避免评价性语言。 


11月21日起,展品开始陆续进场。 


东北运来的白桦树,成为拉开展览序幕的展品。黄效东提出了“雪地里的白桦林”的创意。“白雪、黑土、白桦林,这才是我们印象中的北大荒。”这一想法很快得到了筹备组和革博美工部的认可。 

截成三节的白桦树被复原,但当时北京还没有下雪,“白雪”怎么办?筹备组尝试了装修用的白砾石、工业用盐和纸屑,都堆不出雪的效果,最后在一家塑料用品店中发现了白色细泡沫,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四家主办单位的领导——全国青联秘书长俞贵麟、中国青少年基金会秘书长徐永光、农业部农垦司副司长刘传筑,以及革博的副馆长沈庆霖和黄高谦,都分别审查了展览。他们对展览的基调都表示赞同,只提出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意见。

展览遭遇叫停

11月23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当晚,筹备组共进晚餐,预祝展览成功。 


就在席间,石肖岩接到了留守展场的黄效东的电话。“出事了!公安部门来人了,说我们手续不全,让停办展览,你们快来吧!”石肖岩没有惊动其他人,偷偷把姜昆拉出了宴席,赶到了革博。 


黄效东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办展览原则上要有主办单位的批文,但因为在革博办展览的通常都是部级以上单位,公安部门一般不查批文,只要革博领导同意即可,没想到这次却来过问了。 


在革博,他们被告知,有人举报了展览。举报来源有三。 


此前,32团知青开了一个预备会。怕大家相隔十几年彼此不认识,决定制作印有32团字样的红旗和大纸牌,作为集合的标志物。此事被人举报,说是有人要在天安门广场“聚会闹事”。 


无独有偶,一名清洁工在打扫卫生时,捡到一张小纸条,上书“×月×日本团战友在天安门广场东侧集合”。清洁工不敢怠慢,立刻上交公安机关。 


此外,一知青打电话通知展览之事,单位里耳尖的同事捕捉到了“天安门广场”“集合”等关键词,迅速报告了公安机关。 


当晚9点,石肖岩紧急去全国青联秘书长俞贵麟家中拜访了他。俞贵麟曾是浙江知青,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同意为他们办理手续。 


第二天一早,姜昆带着全国青联的批文,找到北京市公安局领导,作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解释,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知青们一定不会闹事。看着青联秘书处的大红印章,公安部门退了一步,要求革博提供一间办公室,由公安部门进驻,直到展览结束为止。石肖岩、姜昆和黄效东等筹备组主要成员的姓名、单位和联系方式都被登记在册。公安部门要求他们每天必须有人在场,确保展览现场的秩序和安全。 


这一切做完,已是11月24日的中午,离开展只有半天时间了。 


当天下午,时任国家副主席王震的秘书应邀来审阅展览。1955年,王震在黑龙江建立了军垦农场,并向中央建议开垦北大荒。1956年,他任农垦部部长,多次到北大荒视察。 


王震的秘书提出,表现英勇献身的知青的“烈士”板块,解说词过于低沉,有可能让人误以为是出了生产事故。筹备组在没有计算机设计、刻字的情况下,连夜做了修改。 

姜昆救场

11月25日上午,时近9点。 


经过努力,广场上已经恢复了秩序。石肖岩建议,别让穿着制服的警察出面,而由在公检法系统工作的荒友们自己来维持秩序。这一建议获得了公安部门的同意。几十个荒友自发站了出来,不断地将队伍从广场上导引到革博前的台阶上,由此进入大厅。 


9点,中国革命博物馆中央大厅的两扇黄铜镶框的玻璃大门缓缓拉开。知青们手持三毛钱一张的博物馆参观券,轰然涌入。 

“雪地”上的一排白桦林首先映入参观者眼帘。两块带着木刺质感的原木板上,分别写着红黑分明的两排大字: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白桦树旁,堆放着来自黑龙江农垦大地的黑土。 


不少人刚看到展厅外的白桦林,便迈不开步子了。时常有人在展板前停下来,为家人和孩子讲解。还有人默然站在某一张照片、某一件衣物前,神色凄然,不肯离开。人流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远远低于筹备组的预期,宽敞的中央大厅变得拥挤不堪。 

这时,姜昆受命来到展厅。1968年,18岁的姜昆从北京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16团,很快成为文艺骨干,直到1976年才回京。1979年,他和李文华演出对口相声《如此照相》,红遍大江南北。 


参观者看到姜昆,呼啦一下围上前要求合影,姜昆顺势带着人群走出位于一楼的中央大厅,来到二楼空置的展厅,慢慢减轻了中央大厅的人流压力。 


门外等候的知青听说里面的情况,自发进行协商,以错开各个团看展览的时间。“十几年前的组织纪律性,到今天都还有。”黄效东对《中国新闻周刊》感慨道。 


据统计,第一天,便有1.5万人参观了展览。两周内,观展人数高达9.5万。 

北大荒第一支青年垦荒队队长杨华参观展览

她为她的丈夫《一位故去的兵团战士》买了一张票。她说:“他要是活着,也一定会来的”。

北大荒知青打火牺牲者傅强的亲人参观展览

“这是一代知青的事”

因为展览在北京和全国的知青中反应热烈,革博方面主动提出,可以延展,搬到北厅继续展出。但筹备组考虑到各方的承受能力,决定仍然按照原定时间闭幕。 


闭展的这一天,恰逢12月9日,是“一二九运动”55周年纪念日。多日来一直在革博坐镇的北京市公安局领导和相关负责人一早便来了,还要求石肖岩、黄效东和姜昆都随时待命。 


按照革博的规定,下午3点半停止售票,4点一刻停止入内,但门口排着队的人仍不肯散去。 


之前帮着黄效东翻拍展览照片的陈禹,这一天负责在售票处维持秩序。如今已是国家博物馆藏品保管二部主任的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当时,票早已售罄,售票时间也已过,队伍仍然不肯散去。他不忍心拒绝这些人,就去请示领导,领导同意让他们直接交三毛钱进场。 


人们争着往他手里塞钱,有人没有零钱,就直接塞给他一块钱,叫他不要找了。最后,他的工作服两个大兜里塞满了纸币。 

天色渐晚,革博的天井里却依然站满了人。他们聚在一起,不肯离去,有的人抱头痛哭。 


傍晚,人终于少了。公安部门的人员给上级打电话汇报,称这个展览“人数超常、秩序井然”。临走时,这些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公安局处长忽然回头,对石肖岩和黄效东说:“我也是知青,陕西的。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当晚7点,人流终于散尽。筹备组的人叫着、跳着,把“雪”抛向空中。 


1991年6月,取材自展览的《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画册正式面世。 


展览结束后不久,姜昆被广电部领导叫去谈话,告诫他以后不要再热衷于知青活动。石肖岩则收到中组部的一纸调令,调他到地处河北廊坊的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管道局机修厂任工会主席,而他原本已是局级干部。 


石肖岩向中央递交了申诉信,引起了一位中央领导的重视。1991年底,他接到了新的调令,调往中国商报社任副总编辑。 


后来,石肖岩遇到了这位中央领导,向他表示感谢,对方颇有深意地说:“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情,这是一代知青的事。”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总第664期

2010年11月26日《雪花飘飘——北大荒知青之歌》在北京北展剧场首演。

纪实片:黑土铸魂

雪花飘飘  大荒知青之歌(上)

演出现场视频

雪花飘飘  大荒知青之歌(下)

演出现场视频

雪花飘飘 北大荒知青之歌
台前幕后的故事

作者:邹小霏

雪花飘飘——北大荒知青之歌赴沪、杭演出于2015年3月22日在上海同济大学礼堂的第六场结束了。近三千名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与欢呼喝彩,此起彼伏。台上台下的荒友们都是热泪盈眶,那一颗颗有着共同命运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为这次上海演出忙前跑后的上海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副会长、《知青》杂志的主编方国平先生找到我,希望把这台一代知青的歌舞史诗是如何创作出来的经过,一定要抓紧时间娓娓道来。盛情难却,就把我所知道的那些台前幕后的故事慢慢讲给荒友们分享吧! 


首先要说的是这台歌舞史诗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它是首场演出237名荒友的付出与奉献,它是五十四万北大荒知青共有的精神财富。时光荏苒,让我想起多年前,北京知青参加哈尔滨之夏,在哈尔滨工人文化宫,我们观看哈尔滨知青演出的《共和国之恋》,当台上出现了感人的当年上山下乡在站台上送别的场景时,坐在我身旁的石肖岩就提出了“以后我们应该搞一台知青的《长征组歌》”。一晃几年过去了,2009年9月15日,北京的北大荒知青在北京展览馆搞了一场大型的综合性演出,受到了知青的好评。2010年5月,为纪念北大荒知青活动20周年,石肖岩召集我们几位业余的文艺骨干,研究10月份再搞一台综合性文艺演出,参会的有石肖岩、孟凡贵、张建民、姜仲、李秀人和我。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让我们了解各团活动情况,像以往一样去挑选节目,组织专场演出。就是在这个会上,我们议到了几年前肖岩的想法,为什么不下决心搞一台知青组歌呢?秀人也提出,应该搞一场像《东方红》舞蹈史诗一样的节目。其实,这个想法在很多场合都有人提过,在各团召集人会上,也有荒友不止一次地谈论过。顿时议论纷纷,大家主要是担心时间太紧,来不及!我当时还真不知深浅地提出:“只要肖岩能请出王黎光就没问题!”王黎光是我们北大荒知青教出来的著名作曲家,现任北京电影学院党委副书记。当时,孟凡贵表示:“没问题,你们几个策划,需要我时,责无旁贷!”李秀人也支持这个想法。当时就明确了由我和秀人负责先拿出一个策划方案。 


接到任务后,我集中研读了《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始末》、《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事记》、《北大荒风云录》以及《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等知青的纪实文学。连读几天几夜,脑海里都是“雪皑皑、夜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的旋律,就这样,居然写了十首歌词,从“告别北京”到“莽原拓荒”,从“风雪恋”到“烈火中的凤凰”。现在翻开这些手稿,真觉得自己既胆大,又幼稚可笑!恰巧此时,李秀人所在的37团在电影学院礼堂举办《青山恋》画册首发式,我作为五师知青代表应邀参加。利用这个机会,石肖岩把王黎光介绍给我,我们互留了电话。我家离电影学院近在咫尺,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写好的歌词来到王黎光办公室,他很客气地和我聊了近三个小时,他在介绍完“天上有没有北大荒”的创作经过后,告诉我,“小霏大哥,我是跟着知青大哥大姐屁股后面长大的,我对知青感情很深,做梦都想搞一台知青史诗,但是,在西单大木仓侃大山式地侃出‘天上有没有北大荒’的歌词后,我脑子里酝酿了几个月,才谱出我满意的曲子。想在几个月内完成你的构想,绝对不可能。更何况,我正忙于《唐山大地震》的作曲。但是别着急,我提供一个思路,就按你们的构想,按年代顺序去找所需要的歌曲,万一差一两个,我介绍个人帮你们,他是当年四师宣传科的刘万超,他会帮你们谱曲的!”真的感谢王黎光,既给我们指明了思路,又给我们引进了高人。

刘万超

第二天,我就把这一情况和李秀人、佘时箭叙述了一遍。秀人马上通过四师宣传队的孙晓沫找到了刘万超的手机号。我们给他打电话,说明了我们的构思与想法,让我们欣喜地是,这位牡丹江66届老高三知青从中学时代就酷爱音乐,曾担任过黑龙江农垦总局文工团团长。在黑龙江退休后因夫人是北京知青,所以现居住在北京。撂下电话,我立即开车到清河,把这位典型的东北大汉接到秀人的公司。万超大哥带上他多年创作过的歌谱,一首又一首地唱给我们听,一边唱一边讲他的经历,每首歌都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就是这天,我们从下午两点一直谈到晚上十点。《雪花飘飘》深深地打动了我们,“雪花飘飘,挂在眉梢,寒冬腊月黄棉袄……”我们三人兴奋不已,我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题曲! 


我们从这时开始,按照自己原有的构思,确定下了序曲:天上有没有北大荒;第一幕:奔赴北疆,用“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第二幕:踏上这神奇的黑土地,用“北大荒人的歌”;第三幕:激情燃烧的岁月,用万超大哥当年创作的“完达山伐木小调”和当年样板戏中的四个寓意经典的画面“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都有一颗红亮的心”、“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和“甘洒热血写春秋”;第四幕:烈火中的凤凰,用“英雄赞歌”;第五幕:青春激荡,没有找到合适的歌;第六幕:压不垮的脊梁,用“从头再来”;第七幕:魂系梦绕第二故乡,用“雪花飘飘”;尾曲:用“兵团战士胸有朝阳”。在这个框架基本形成时,已经到了2010年的七月底,石肖岩召集我们开了第二次研讨会,基本确立了框架,增加了一首歌“喊一声北大荒”,明确了向有关团布置排练任务,并决定由各团推荐舞蹈队员,进行考核挑选。 

江逊之(前排中)与北大荒合唱团

紧接着,肖岩请黑龙江农垦总局驻京办事处老主任王俊书牵头,请来北大荒合唱团团长江逊之、副团长刘金良一起听取我们的构思汇报,他们欣然接受了全部歌曲演唱的任务。同时我也抓紧时间赶写主持词。进入八月份,是北京酷暑之时,我们的排练恰恰在这时分散在京城各个角落悄然展开。在秀人公司我们召集了一次群英会,我代表秀人、老佘把构思讲给大家听,荒友们群情激昂,纷纷请求接受任务。

舞蹈“到农村去,到边疆区”

会上确定:47团回访大西江时,跳过舞蹈“到农村去,到边疆区”,要求重新组织力量编排;5团在“9.15”晚会上有一个连队出演过“兵团战士胸有朝阳”,这次要求集中全团力量组织编排;32团巩德有和北京荒友中的“票友”经常组织活动。负责样板戏中的人物选定;35团当年虎林灭火中牺牲那么多荒友并在当年组织过扑救山火的舞蹈,作为35团荒友艺术团团长的王明明,理所当然地承担了第四幕演出;60团在北京中央党校搞的大型演出中,首次使用了LED屏幕。因此,负责视频制作,并承接“从头再来”的场景再现。


在这次会议上,60团召集人叶继红提出知青组歌中,不能没有爱情的舞蹈,电视剧“北风那个吹”的主题歌“那时候”就挺好,这是我们策划组的一次意外的收获。我回家后就反反复复地听了许多遍,“那时候的雪下的好大,深深的脚印在青春里面安了家,笑也春秋,哭也冬夏,那多美啊,忘不了啊!那时候的梦做得好傻…..”,凄美的旋律又把我带回了当年的小马架!有人知道,我曾有过那段经历,我曾在《星光满天的青春》一书中,写过《心中的小芳》,我为找到这首歌彻夜难眠。第二天,我给中国话剧院的一级编导宋严老先生打电话,他曾是我团宣传队的顾问,我问他,当年咱团宣传队有个跳舞特好的上海知青王艳懿,听说她嫁给北京知青了,您有她的电话吗?老宋给了我她的电话,我立即打过去,当我说明想法,并告之我是当年宣传股报道组的小霏后,她高兴地说,“我想起来了,又矮又瘦小的北京知青”!我立即让老佘把“那时候”的曲子发给她,我则开车就直奔她家,真远,快通县了!到了她家,她说“那时候”我听了好几遍,非常感人!我问她,你还能跳吗?她说,你说呢?话音未落,她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已举过了头顶!真不愧是从八岁就酷爱舞蹈的好坯子!我问她现在干什么工作?她告我工人退休后,在一所学校教舞蹈。我兴奋地追问,你能把“那时候”编成描写我们凄美爱情的双人舞吗?她说,没问题,你关键要给我找一位有范儿的男演员,一起编更好!我立即说,没问题!这时,我脑海中已有一位去35团艺术团观看时,见到的一位男士,只不过不知他是哪个团的?这次见面中的憾事是王艳懿告诉了我她当年曲折的爱情故事,但后来又和那位我也认识的“白马王子”分手!这也许也是她说“编舞没问题”的话外音吧!

双人舞  领舞:王艳懿、王昶

几天后,我出差去福建龙岩,在首都机场终于打通了那位有范儿的男士的电话,他叫王昶,是60团知青。我自我介绍并说明请他编跳双人舞时,他说,“跳没问题,就是我家住太远。”我询问详细地址后,才惊喜地知道他和王艳懿住在一个小区,当他听到王艳懿的名字时,高兴地说:“我俩认识,我有她的电话,我们一起在社区跳过蒙古舞,就是不知道她也是北大荒的!”天呐,北大荒知青的故事真多!我在龙岩的闽西宾馆住了三天,白天处理业务,晚上伏案疾书,这是难忘的三个夜晚。心中沉淀多日的腹稿,终于一气呵成,跃然纸上!啊,如释重负!秀人和佘时箭不知催问了我多少次,“小霏,你怎么还没写呀!”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除了秀人公司,就是我家包子铺,几个团的排练和新成立的舞蹈队分散在北京的六九城,我们就一个又一个地方转,去了解进度,协调出现的问题。组织协调的工作量越来越多,北大荒志愿者总部的负责人之一、35团张建民被派过来工作。这时,我们组成了七人策划组,加入了张建民、刘万超、江逊之和负责舞美、灯光、音响的时国成。

左起:佘时箭  刘万超 李秀人 邹小霏

佘时箭在《北大荒知青之歌创作始末》中对这段日子有过详尽描述。包子铺这段时间真热闹!王明明终于制作出了“烈火中的凤凰”伴奏曲,有了曲才能编舞,我们这边审查舞曲,那边又在研讨情景剧,60团提出第一幕“送站”的场景也由他们承担!一天晚上,我从外边走进包子铺,迎面三位女士手里提着打好包的包子往外走,她们见我就问:“你是兵团的吧!”我说:“是呀!”“你是在策划北大荒知青之歌吧?”“对呀!”三个人不走了,我们坐下来聊了起来。原来,他们是北大荒合唱团的刘京、朱晓梅、刘静晶,是37团的唐节竟介绍他们来买包子的!当我们坐下来,我把整体构思和目前的进展情况介绍给她们后,立即热烈地讨论起来,那天晚上聊了很久,我最大的收获是她们推荐了一首好歌,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后,有一首“大地的回声”,呼唤战友,“你在哪里?”这首无伴奏合唱巧妙地用在“烈火中的凤凰”舞蹈之后,把凤凰涅槃推向高潮,催人泪下!那天的更大收获是她们推荐了一首讴歌十万专业官兵的诗,第二天唐节竟就将诗和“大地的回声”交给了我!我那时正在困惑当中,因为兴致勃勃地带着写成的主持串联词去参加肖岩召开的审查会,我把每幕前的串联词念了之后,大家讨论了起来。我清楚地记得几位同志虽然个别地方谈了点看法,但总体还是肯定的!

石肖岩

这时,肖岩憋不住了,“你们当着小霏面,都不好意思,我说了今天只提意见,挑毛病,你们不说,我来说!这台节目唱什么歌,跳什么舞,不关键!关键是今天你要告诉大家什么?台下的荒友在听你说什么?主持词,这是贯穿全场的主题,要充满哲理,要引起反思,要突出审视,要回首挖掘坎坷历程中的正能量!你现在写的通篇那么激昂,我要是打分,是负分,必须推倒了重来!”大家默默相视,我更是无言以对,但心里服气!郁闷了几天,提不起笔!唐节竟送来的诗,看后顿时来了灵感!“在祖国的东北方,有一片神奇的黑土地,这里,曾有过淘金者的惊喜,有过狩猎者的足迹,有过贪婪者的梦想,有过掠夺者的铁蹄。然而,他们谁也没能站住脚,都被那一场场肆虐的暴风雪,一卷而去!”这才叫娓娓道来,一下把我们带回了那风雪弥漫的黑土地。我们这代知青,也是没有站住脚的一代人,为什么?令人反思,令人回味!很自然地有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在那个史无前例的日子里,五十四万城市知青,犹如一股狂潮,一声霹雷,打破了这片土地悠悠千载的沉寂。北大荒,就是这片神奇的黑土地;我们,北大荒知青,就是当年那群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我们用沸腾的热血,染红了屯垦戌边的战旗,用虔诚的青春,为1700万中国知青的历史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四十多年已过去,我们在眷恋中反思,在审视中回忆,我们在白桦树里追寻着逝去的永恒,我们在永恒中,一次次犁铧开用血汗浇灌过的土地。我们怎么也说不清,这片神奇的土地,为什么竟让一代人过了近半个世纪,还在魂牵梦绕,苦苦寻觅?说不清啊说不清,那就面对苍穹,面对血色的夕阳,问问嫦娥,问问吴刚,问问天上有没有北大荒!” 

序曲:天上有没有北大荒

序曲就这样拉开了!灵感来了,我想到自己两次下乡。先去内蒙,病退回京九个月后,又去北大荒。两次离别,妈妈都是流泪为我打点行装,但都没去站台送我。我深沉地把“奔赴北疆”的主持词写出来。“生命是首歌,青春是抒情的开始。然而我们的青春却是从那阴霾笼罩的、激越的、哭泣的、喧嚣的、沸腾的站台开始。当我们的心为一个遥远而辉煌的梦想而兴奋时,母亲的心在震颤、在绞痛。撕裂心脾的汽笛,夹杂着朦胧美好的痴迷,呼喊着英雄远征的壮语,背负着沉重的离愁别绪,几十万、上百万、成千万城市青年,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离去,构成中国历史上一次青春、文化与生命的大迁徙!”

情景剧:送别

这次,我一口气写了这两段主持词,但又诚惶诚恐怕再次被推倒重来!九月初,我和秀人跟肖岩一起去天津,我俩是去天津北大荒艺术团为“雪花飘飘”舞蹈借服装,肖岩是去天津古玩市场搜寻文革小报。在车上,我告诉他重写了两段,他说明天听听。第二天,我去报国寺念给他听,他频频点头,说:“有点那个意思了!”当晚,我就撒了欢儿地写下去了!完了稿,我又交给他。九月十一日,北大荒知青工商界志愿者委员会在北京稻香湖景酒店举行成立大会,石肖岩一见我,就塞我一个信封,只说了一句“定稿了!”我按捺不住兴奋,打开一看,手稿上肖岩认真做了修改,譬如:序曲中,划去了“1700万”;删去了“问问嫦娥,问问吴刚”;第一幕中,加上了“激越的”三个字…… 


北展剧场演出完的庆功会上,我上台发言说:“我感谢肖岩,这台史诗感谢肖岩,感谢肖岩曾经打出负分,感谢肖岩毋庸置疑地推倒重来”虽然在整个组织工作中,肖岩曾给我们带来具大的压力,但是,如果拿出第一版的主持词对照来看,我知道我说的是心里话!主持串联词基本定稿后,我们又反复征求荒友意见,和我从小在一起的50团才女时乐说,“小霏,千万不能用无怨无悔四个字!”60团的叶继红给我打电话说“小霏,我就无怨无悔!”在我们策划组的讨论会上,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矛盾与困惑,我就曾经说过,“我们不必争论有悔还是无悔,但为后知青时代做点事,就必须无怨无悔,甚至必要时,还要忍辱负重!”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237位步入更年期的老人要演一场大戏。显而易见,这里还有多少故事中的故事,策划组的成员不会忘记曾协调处理过一件件不爽不快的,但风雨过后依然还是一片彩虹的往事。 

时间转眼过了“十一”,5团原宣传队的卢莹莹请上海知青谢彩玲和朱凌云在上海编完舞后,专程赶到北京教排“兵团战士胸有朝阳”,为了规范动作,卢莹莹居然按每个节拍注明了头的方向、脚的位置,整套教程厚厚一本。在现场,两位教官嗓子已经嘶哑了,各位荒友个个汗流浃背。47团原宣传队的唐俐负责“到农村去,到边疆区”的编舞,一天晚上她打来电话,“小霏,合唱团的伴唱带和我们的节拍不一致,赶紧协调!”当我说“已经花钱进录音棚录好了,就按这个跳”时,我听出来,认真的她,当时就急了!60团的叶继红、孙娜莎负责的情景再现,动员了30多位荒友,尤其“送站”那场中的老奶奶的扮演者王东,设计了一句“孩子,来信啊!”撕心裂肺,催人泪下。直到最后一次彩排时,我们都作为保密项目,为的是演出时的效果。还有一项保密内容,那就是60团视频组的俞为民、时国成、龚凯进、张志宏做的LED视频,直到演出时,才首次在荒友中亮相,引起了极大震动!荒友们评价,这台节目声光电及视频的运用,把演出效果提高了一倍!

时国成

负责“烈火中的凤凰”那幕制作的时国成,因他们几人都还在上班,全部制作完全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完成的。已经是凌晨3点钟了,当他设计将14位知青遗像连续三次在音乐中震撼地推出时,电脑突然死机定格在画面上不动了!时国成流着泪站起来,面向遗像三鞠躬,这时,早已入睡的夫人醒来,问了一句“干嘛呢”,时国成顿觉头发根都立了起来。第二天早上,打开电脑,一切恢复了正常。“北大荒人的歌”由原25团宣传队的张惠英负责编排,“雪花飘飘”由原三十四团宣传队的解文琦负责编排,舞蹈演员来自兵团各师团挑选的骨干,最令人感动的一幕不是在台上,而是在排练现场,为了节约资金,他们每人戴副老花镜,盘腿坐在地上,为自己缝制演出服上的花边与装饰。为了排练原35团的季小凤宁可自己受影响,多次将自己的舞蹈学校正在使用的场地无偿地提供出来。

舞蹈:“烈火中的凤凰”

“烈火中的凤凰”由原35团宣传队的张爱军负责编排,她是1970年11月7日那场大火的见证人,她流着眼泪向大家哭诉当年的悲壮,她从心底涌出的那一个个表现与火舌抗争的肢体语言,最后定格在凤凰涅槃的造型上,震撼人心!


“青春激荡”一幕中表现凄美爱情的双人舞,由50团宣传队的王艳懿负责编排。那天,包子铺还在营业中,李秀人把用餐的顾客一位位解释劝导到餐厅的一侧,大家把桌子全部腾开,王艳懿和王昶伴随“那时候”的音乐翩翩起舞,待曲终舞止时,王艳懿早已泪流满面,再看看审查节目的我们,还有合唱团女声小合唱的几位荒友,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凭豆蔻年华时的情感尽情地流淌!我也毫不掩饰自己,当年在煤油灯下写过情书,浓浓的煤烟熏黑了鼻孔,“只有那飘飘洒洒的雪,映衬着烛光留下的泪,只有那牵牵挂挂的梦萦绕在小马架里,又傻又美”,这是当年真实的写照。我75年病退回了北京,那朝夕相处、只有六位教师的小学校里的黑龙江女知青,因我父亲还未改正右派身份,无力把她办回北京,就这样分手了。当得知她又和一位上海知青交了朋友,心中稍有安慰,当得知七八年大返城时,上海知青又离她而去,她是连队180多名知青中最后离开的一个。“爱,充满了梦幻激情,但知青的爱,却常与泪水、痛苦同行。那时候,我们朦朦胧胧中去爱,爱的羞涩,爱的含蓄,爱的凄美,爱的温馨。但,该扬花的时候,风,吹落了花蕊;该结果的时候,扭曲的树干却已疤痕累累……”,这是从心底里流出的血,这是从骨髓间淌出的泪。

伴唱的合唱团成员流着泪聚在一起,他们每个人都纷纷讲述了一段自己的初恋,她们提出每个人穿一身白纱裙,像剪影一样为双人舞造型伴唱。唐节竟觉得音乐有些单调,专门为“那时候”谱写了合声。这次赴杭演出后,杭州知青安排我们游西湖,大家进了灵隐寺,去登飞来峰,我为几位舞蹈队的黑姐黑妹买了几条纱巾。因为纱巾是双人舞中的情感信物,我好似在了却深藏的心愿。我悄悄离开大家,一人独坐在碑亭下,我为她,从心里涌出几句话:西子湖畔断桥边,阳春三月下江南,“雪花飘飘”歌一曲,魂牵肠断梦当年。白蛇情系雨中伞,荒人痴迷风雪恋,烛泪落时情泪落,人间难成共枕眠。踏雪觅桥桥方断,景仰为情漫金山,峰来何处无人解,千古怒骂敢问天! 

进入十月份后,各个团队进入了临战前的排练,策划组心急如焚的是第三幕“激情燃烧的岁月”,是当年劳动场景的再现,这一幕是重头戏,已承担两个舞蹈的骨干队伍无暇顾及,更重要的是春播、夏锄、秋收、伐木和水中捞麦,如此频繁转换的劳动场景,没有音乐怎么进行编排?这时,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已经明确为总导演的江逊之身上。只有他是声乐专业演员,设计、寻找音乐是他的强项,作为合唱团团长,他手下有80 多位团员,献花曲和主持词的背景音乐烘托都是他敲定的。因此,第三幕提出交给他后,逊之欣然接受并立即开始落实音乐、布置编排。唐节竟、尹金玲两位得力干将,很快拿出几个舞蹈方案,唯独难在水中捞麦上,唐节竟找我说“不要水中捞麦,行不行?”我明确答复:“不行!小镰刀战胜机械化,既是违背规律的典型,也是体现我们北大荒精神的所在!”就这样,硬逼出了电闪雷鸣这一幕。康拜因的精巧造型、“顺山倒”的气势、欢快的拖拉机手、齐刷刷的小镰刀舞、一招一式的铲地、雨过天晴的欢快、浓郁生活气息的喝汤歌,谁都能找到当年的自己!负责样板戏的巩德友把几位“票友”大腕集中在一起,商量了半天都不行,硬逼着他打来电话要求多唱几段,我们还是明确答复:“不行!我们只要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我们只要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我们只要保留一句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我们只要落在甘洒热血写春秋上!”直至演出成功后,腕儿才理解了策划组的用心! 


11月7日,北大荒知青志愿者委员会组织各团召集人开会,专门布置《北大荒知青之歌》演出的筹备事宜。各团召集人早就听说总部在搞一场演出,大家终于等到了这一时刻,所以都兴奋极了。会议由肖岩先讲了这次演出的筹备情况,当讲到演出的资金还有些困难时,建民站起来说:“这个困难不能让肖岩一个人来扛,我们大家都要出份力”,紧接着李秀人激动地接过话茬,讲述了在策划与排练中的感人事迹,并带头表态“我先捐二万元”。会场顿时炸了窝了,“我捐一万”,“我捐五千”......当场各团捐献的资金达到二十多万。 


最终的演出日期确定在11月26日,这是因为二十年前的这一天,中国历史博物馆举办的“魂系黑土地”展览,拉开了返城后北大荒知青活动的序幕。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我们在演出中专门加入了一段后知青时代二十年活动的视频,使身在其中的荒友们也倍感亲切。正式演出前,我们进行了合排和彩排。分散在京城各地的237名演员第一次集中在北京林业大学体育馆里。5团知青赵健从那时起,就一直为我们联系、落实排练场地。合排中,大家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平常的演出,这是一台北大荒知青自己书写自己的知青史诗,这是一幅将载入史册的壮丽画卷。原来商定的主持人是濮存昕和敬一丹,敬一丹已经接受邀请,可惜濮存昕在长江流域巡演,赶不回来,临时决定李秀人和我代他们主持,因为反复斟酌多日的主持词,我俩基本全背下来了,合排后反响不错,很多荒友呼吁没必要再请名人主持,就这样我俩荣幸地成为这台史诗的主持人。 

北大荒知青之歌主持人:邹小霏、李秀人

合排和彩排时,我们请来了众多知青中的佼佼者,其中虽然不乏名人,但更多的是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模范和全国“三八”红旗手,他们有修脚女工;有最后一批时传祥式的掏粪工人;也有各条战线上的精英人物,请她们走上台,是我们知青的骄傲,把这个环节放在“压不垮的脊梁”一幕中,更寓意着我们这一代是中华民族的脊梁!德艺双馨的相声表演艺术家68团北京知青孟凡贵在分别介绍了台上的荒友模范后,带领全场喊出了“北大荒”,余音未落,音乐骤起,“喊一声北大荒,喊出了勇猛,喊出了顽强,喊出了希望,喊出了热泪两行……”彩排结束后,梁晓声、王黎光、赵炎等文化界的名人荒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王黎光说:“真没有想到你们在这么短时间能排练出这台节目!如何看待一代知青,是检验着一个民族的诚信与善良!” 


2010年11月26日在北京展览馆剧场,连续三天四场,《北大荒知青之歌》”经历了五个月的策划、酝酿,终于把我们自己走过的那段风雨历程展现在北展剧场的舞台上。

左起:江逊之、邹小霏、孟凡贵、李秀人、刘万超

演出结束了,演员们还沉浸在亢奋之中,网络上的评论已铺天盖地。评论中用的最多的词汇是“震撼”!评论中给予的充分肯定是“我们有了自己的《长征组歌》,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歌舞史诗!”2010年冬天北京没有下雪,但“雪花飘飘”的歌声在知青中广泛地传唱起来!


2011年3月,北大荒知青志愿者委员会和这台节目的策划组已经意识到这台歌舞史诗迟早要到北大荒知青集中的津、沪、浙、哈去演出,为了节省资金,便于拉出去,决定成立了北大荒知青艺术团舞蹈队和戏曲队,把5团、35团、47团、60团承担的舞蹈和场景再现全部由艺术团承担,演员从237人锐减至130人左右。同时,根据众多荒友的提议,经过策划组讨论,为了弥补节目中的屯垦有余、戍边不足,决定增加了舞蹈“雪夜巡逻”,同时增加了欢迎知青的场面,即把原有的第二幕充实起来,也突出了当年的戍边背景。再次改编时争论较大的是尾曲:“兵团战士胸有朝阳”,这是当年大家都熟悉的兵团战歌,有人称其为兵团团歌,是由当年五师高思政委作词,可以说是典型的北大荒知青的音乐符号。但讨论中,我们总感觉歌词中“文革”痕迹太重,作为尾曲不足以把整台歌舞推向高潮,最后决定忍痛割爱,请万超大哥重新创作了“一代知青”,这样,更符合我们的总体思路。新增加的“雪夜巡逻”,词曲也是万超大哥当年的作品,两首新增曲目仍由北大荒合唱团演唱,舞蹈的编排则全压在了原34团宣传队、现今已69岁高龄的石昆喜大哥身上。他经过努力不仅和大家一起圆满完成了编排,而且承担了领舞的角色。孟凡贵新创作的一首诗《知青》被安排在尾曲之前,正是凡贵的激情朗诵引起台上台下的强烈互动,也为“一代知青”的尾曲做了充分的铺垫。 

2013年,是北京六九届毕业生年满花甲的一年。当年,他们“连窝端”地去了北大荒。6月18日,北京知青为六九届荒友举办了三千人的生日宴会。5米宽,30米长的蛋糕堪称空前绝后。同时,在北京再次上演了复排后的四场“北大荒知青之歌”,而且每位荒友观众凭演出票在现场领到了一盒生日蛋糕。 


2014年5月 24日,在天津荒友的支持下,由20团荒友韩洪猷牵头,租用了天津市大会堂,我们终于第一次走出京城为荒友演出。为了不增加天津知青的负担,我们决定一天演两场,当晚连夜返回京城。这天清晨六时,天上淅淅沥沥地雨下个不停,近140人的演职人员已从京城四面八方赶到了南四环公益西桥下,很多人都是凌晨两、三点起床,打点行装,大箱小包的,手里还举把雨伞。而当天晚上第二场结束,已经九点多了,很多人顾不上卸妆,收拾起东西就去集合。大巴车开到京城已是午夜,住在偏远城郊的演员恐怕到家也快天亮了。北大荒啊,北大荒,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讲……你可曾知道,这是群年奔七十的老知青,他们中还有几位是身患癌症的荒友:舌癌、胃癌、骨癌。他们中有一位上海知青,不愿透露姓名,是因为至今瞒着他在沪的老母和亲人们,也正是他,在排练中还在进行着化疗。 

2014年10月25日、26日,北京的荒友聚集了近三万人,参加北大荒知青文化节、艺术节和商贸节的活动。连续两天,从早九点到下午四点,来自各团的文艺节目持续上演了十三个多小时,这恐怕又是空前的一次知青大联欢。三节活动刚结束,28日一早我就坐上城际快轨赶往上海,参加原50团京津沪哈四地知青联谊会,这次去上海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北大荒知青之歌》赴沪、杭演出打前站。当我在联谊会上把北京知青要到上海来演出的话题抛出后,顿时,一个团的联谊会变成了“北大荒知青之歌”赴沪演出的筹备会。原50团的副政委刘铭君说“我是上海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副会长,我们来组织筹办!”原50团宣传股的王小峰说:“我回沪后一直在上海东方卫视工作,这么多年专门组织演出,我负责带你找剧场。灯光、舞美、视频我来负责!”原50团一营的励忠发返城后,毕业于中央美院,现在是上海天大广告公司的董事长,他当即表态,来上海演出的广告宣传我包了,演出节目单我无偿设计、制作、印刷!原50团宣传股的方存忠大哥,退休前曾担任过哈尔滨市委副书记,会上当即表态:“小霏,你让哈尔滨的李素梅找我,有什么问题我协调!”我深深地被荒友们的鼎力支持所感动!事实也正如他们所说,刘铭君请上海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的会长阮显忠书记召集了赴沪演出筹备会,研究会的几位副会长、秘书长、副秘书长都参加,并明确了职责,主要的具体工作由副会长方国平先生和我们联系。王小峰陪我在上海转了七个剧场,但都不理想!当方国平先生听明我不满意的原因后(我首先要求剧场座位越多越好,因为我们赴沪演出的支出几十万,票务收入是弥补资金不足的重要环节),当即说:“明白了,放心吧!”在我回到北京后没几天,上海传来好消息,他们落实了可容纳2900人的同济大学大礼堂。


12月初我和张建民、时国成再次起身赴上海、杭州具体接洽。说起建民,从几年前进入策划组,始终默默地做统筹、协调工作。每当艺术团有演出,具体的剧场、灯光音响的租赁、吃、喝等后勤服务全是他忙前跑后。2013年6月18日在北京红塔礼堂的演出装台时,集装箱车刚到,只见他上衣一脱,光着膀子上去卸车,那场景感染了身边多少人!这位后勤大总管,这次又是从食宿、旅游到往返票,把最细致、最繁琐的事物全部承担起来,他的两位好帮手季仰予和张志军,也是不辞辛苦地统计、核实着每一个人的具体情况。以往建民干这些杂活,他总说“台上没我事儿,台下全归我!”

前排左起:张爱军、吴文睿、张建民

这次赴沪杭演出,台上还真有他的事儿了,可台下还全归他。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排练时,有人提议并经万超大哥权衡,决定在第四幕表演战友牺牲后,一曲呼唤战友你在哪里,然后全场肃穆献花,由于献花过程抻的太长,决定让一位爷爷、一位奶奶带着小孙女来献花。台上救火,表现的是当年35团“11.7”大火,奶奶就由编舞的张爱军担任,爷爷就由也是35团的建民出演,关键他那一头白发,根本不用化妆!万超大哥问我“小孙女怎么办?”我说“沪、杭战友中找个倒不难,关键是场场都得来呀!”突然。我想起北京电视台录北大荒知青节目要找一个小女孩朗诵《冰凌花、小松塔》时,我找的就是张爱军的亲外孙女吴文睿。我立即给爱军大姐打电话,让她征求睿睿爸妈意见,当天晚上得到回复“没问题!”这一场景确定了张建民舞台亮相了。原来我们的设计没有对话,此处无声胜有声!当爱军大姐告诉我们前几年她曾经带着当时 3岁多的小睿睿去农场为在这场大火牺牲的荒友去扫墓,当时,天真的孩子就是这样地问:“姥姥,我们是去看那些大姐姐吗?”爱军大姐告诉她,“睿睿,她们不是你的姐姐,她们如果活着,也是你的姥姥!”幼稚的孩子又问:“姥姥,你怎么哭了?”爱军大姐又告诉她“姥姥心里难受啊,因为她们是和姥姥同一列车来黑龙江的战友啊!”真实的怀念被不加修饰地搬上舞台,但它所带来的感染力冲击着台上台下几千名荒友。

孟凡贵

孟凡贵快出场了,他站在台口流着泪,因为这次赴沪、杭前的彩排时他没有参加,所以不知道增加了这一场景,当睿睿说:“爷爷、奶奶,我给她们磕三个头吧!”凡贵呜呜哭起来,台上的演员们化妆后难以擦去两颊的泪水,只有任凭它流淌! 


赴沪、杭的演出结束了,但台前幕后的故事永远讲不完,尤其是今年元旦上海发生踩踏事故后,演出还能否如期进行,我们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儿,但又不敢和紧张编排中的演员说。春节前当接到上海23团荒友储玲玲打来的电话,“小霏哥,演出的审批经一波三折终于通过了!”我立即通知比我压力还大的张建民。我们虽不知详情,但我们相信,这“一波三折”中隐含着多少上海荒友为这次演出所付出的艰辛的努力啊!为了夯实最后的所有细节工作,建民又一次赴上海与战友们接洽。除了上海战友的努力外,杭州的黎豫杭为我们的演出也操劳着,亲自布置所有的接待工作。战友何志云是浙江艺术职业学院的老领导,现住在北京,为了落实在杭州演出的剧场,他两次赴杭与现任的学院领导商谈,并把方方面面的细节工作全部沟通完才回到北京。这次演出视频组的俞为民、时国成、周大计沪杭先行,演出完最后撤,多年来被大家称为“幕后英雄”。这次灯光、舞美、音响又多了一位干将,他就是上海知青王小峰。但,他可是个带着心脏起搏器的病人啊!演员中,腰椎盘滑脱的唐节竟、扭了腰的程琳、腿肿的胡欣、因风湿痛疼的孙雁倪、台下吐的不行,台上依旧舞姿舒展的王昶…….不胜枚举。咬牙跳完最后一场,当晚就犯心梗进了医院的朱家祥,返京后便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还是那句话,台前幕后的故事永远讲不完,犹如流水账,扬扬洒洒这么长,但恰恰看出是这么多人在编、在排、在歌、在舞,所以这是我们全体演员努力奉献给我们自己的歌舞史诗,尤其不能忘了参加过2010年首场演出,后来又服从大局退出舞台的那一百多位荒友。其中60团荒友虽然只参加了北展的演出,后来因人员缩编不能参加以后的排练和演出,但是他们将自己亲手制作的全部道具贡献出来,还指派荒友来到排练现场指导。37团的崔惠民是北大荒合唱团的荒友,此次演出中的许多道具均出自他的“巧手”,尤其是劳动送饭中一串串的“大馒头”,都是老崔用泡沫塑料一点点扣出来的,无论远近绝对逼真!这次还有一位32团的北京战友陈国玺专程自费来上海帮助演出做了大量的服务工作,使我们全体演职人员深受感动! 

雪花飘飘——北大荒知青之歌在沪、杭演出结束了,演员们被上海各师团的荒友拉跑了,同济大学的礼堂恢复了平静,但这场歌舞史诗在沪、杭知青心中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网络上、微信中无数条评价,其中深深打动我的是《我祈愿后无来者——北大荒知青之歌观后感》,我在微信上回复了一段话“32团陆幸生荒友是上海多年资深记者,他写的北大荒知青之歌观后感非常值得一读!我们这台歌舞史诗因为要搬上舞台,展现给社会,因此,很大空间留给观众自己去审视、思考,有些话在主持词中不能挑明,只能躲闪!但他的这篇观后感是最清醒地审视和最缜密地思考,是最贴近我们的主题,又同时提高与升华了我们的认识!希望大家认真拜读几遍!” 

当我娓娓道来“雪花飘飘”台前幕后的故事时,也希望《知青》杂志能把陆幸生荒友的这篇观后感一并刊登出来,就如同餐桌上加了一道大菜,吃着它再去品尝《北大荒知青之歌》,也许更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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