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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生命凋谢在暴风雨之夜

凋谢在暴风雨之夜
陈景霞

那一夜暴风雨吹折了多少待放的花蕾。生命只能一次,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天幕渐渐地降了下来。四周没有一丝儿风,空气又闷又热,走廊的水泥地上泛着小水珠,像似在出汗。我走进妇产科病区,今晚是我值夜班。产房里空荡荡的,白班没有交一个产妇下来。带教我实习的老师是一个男的妇产科医生,他因为“六二六指示”全家下放到溧水医院,原来是常州市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医生,50来岁,叫徐仲毅。我坐在办公桌旁看书,徐主任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两眼盯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自语:“今朝夜里厢,一定有大雨落。”我说:“下大雨也许就不会有产妇来了。”徐主任说:“要么不来,要来必定是非常危重的产妇。”我听后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这时,只听得窗外,很远很远的天边响起了一阵阵闷雷,灰暗的天空黑云滚滚,渐渐地天空就会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瞬间把窗外的房屋、大地照得雪亮。狂风裹挟着树叶、枝干,抽打着窗上的玻璃,滂沱的大雨倾泻而下。窗外整个世界好像在宣泄着无可名状的愤怒。哗哗的雨水意欲冲刷着天地间所有的龌龊与不平。


雨下了半个多小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和徐主任听着外面的雨声,谁也不说话,只有办公室桌上的小闹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这一天是公元1976年6月13日晚上9点钟。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风般刮进了一群人,抬着一张简易的担架进了办公室。我和徐主任同时从坐椅上站了起来。五、六个人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因为我是实习生,便主动上前询问:


“是产妇要生了吗?”


回答:“已经生过几个小时了。”


“啊,生过孩子还抬到这里?”


一位妇女说:“她是一个女知青,在自己村里生孩子, 由接生婆接生。孩子已生了三四个小时,突然抽搐,然后就人事不知了。我们才冒雨用拖拉机送来县医院。”

徐主任听了此话,让我赶快量血压。产妇的血压是210/170毫米汞柱。徐主任告诉我,这是产后子痫,非常危险。产妇现在处于深度昏迷,有可能还会再次抽搐,并嘱咐我用开口器打开病人的牙齿,用压舌板裹好纱布压在病人上下臼齿间,防止再次抽搐并咬断舌头。同时,让来人把产妇抬进抢救室的病床上,谁知道刚放在床上,产妇就再次抽搐。徐主任一边让陪同的人看好病人,以免坠床,一边让我把氧气给她吸上。徐主任很快开出一大串医嘱:吸氧、解痉、降压、脱水、利尿、冬眠I号。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所有抢救措施。病人经历再次抽搐后,又进入深度昏迷状态。徐主任问谁是产妇家属。这时,一个近40岁的男人抖抖索索地站到了主任的面前。


徐主任问:“孩子几点生的?”


答:“晚上6点多钟生的。”


问:“孩子还好吗?男孩还是女孩?”


答:“男孩。”“孩子还好吗?”


答:“交给村里邻居照看。”


问:“为什么让邻居照看?你们没有父母吗?”


男人默默地落泪一句话说不出来。


徐主任只好对他说:“你女人这个病很危险。我们尽力抢救,如果再抽搐,就没有希望了。”男人伤心得很厉害。


他喃喃自语地说:“都是我害了她。如果她死了,我如何向她父母交代呢?她爸妈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说她是知青,已看不出一丝知青的模样。蜡黄的脸色严重浮肿,全身像是皮下注了水一样,皮肤发亮。水肿得很厉害,就是一个严重孕期营养不良造成妊娠期高血压、水肿而导致产后子痫。


我问家属:“她怀孕期是否上医院做过检查?血压这么高,而且浑身浮肿,有没有治疗过。”


男人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些让我心酸的故事。


女人是68届南京插队到溧水的知青,父亲是南京某区的干部,这个男人是河南人,原是南京某大学的年轻教师,刚工作不久,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反右运动中向校领导提意见而被定为右派分子,下放溧水劳动改造。女知青和这个右派在朝夕相处中逐渐爱上了对方,男老师害怕自己的政治帽子对女知青造成影响,更怕女知青的父母知道了会反对,相爱了两年,一直不敢公开。

终于有一天,女知青的父母知道了真相而大怒,写信给她说母亲病危,让其速回南京。女知青回到家就被父母关在家中,终止了她和这个男老师的一切往来。家里所有兄弟姐妹中没有一个支持她的爱情。但百密一疏,女知青寻机逃脱了家庭的看守,回到了她的爱人身边,并终于结合。这个没有人祝福的婚姻,在那个时代,除了屈辱就是贫穷,当他们有了爱的结晶的时候,连上医院进行常规检查的钱都没有,只能让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直到分娩都从未进医院检查过。


我说,“你怎么不去求求你的岳父母呢?也许他们能够帮助你们一点钱。”


他说,一直不敢去南京找她父母,直到她怀孕了。年底腊月二十九,去南京看她父母,希望他们能原谅。但是家中不允许他们进门,在房子外面站了几个小时,都未能让他们进家门。


最终到了晚上,他们只能踏着雨雪回到乡下。


凌晨两点多钟,产妇又一次抽搐起来,大量的药已无法输进她的身体,她的皮下针眼在往外渗水,可见大脑组织水肿有多厉害。病人很快就出现呼吸衰竭,紧接着心力也衰竭了,任何抢救也无法让她生还了。

她走了,留下未曾见面的儿子走了,留下右派身份的丈夫走了,她饱含遗憾地走了。


男人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他没有呼天抢地的痛哭,但是从心底里流出来的每一滴眼泪砸在地上都是坑。


外面的暴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依然黑乎乎的,路上布满了刮落的树叶和树枝……


女知青的遗体被拖拉机拖走了……

作者简介:陈景霞,女,江苏镇江中学68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1月下放江宁土桥公社,1974年9月工农兵学员就读南京卫生学校妇产科专业,毕业后一直从事妇产科临床工作直至2007年退休。镇江市作协会员。知青妹妹魂何依?作者:汪丽蓉

姐姐生病住了医院,我在医院服侍姐姐。那天看见邻床的老太太药液输完了,儿子还没来,我就去给她帮忙。连续几天都这样,老太太和她儿子十分感激!就这样认识了在医院陪母亲的周二哥。 


周二哥是成都人,是初六六级学生,一九六九年三月下放到四川丹棱县当知青。知青的生活是艰苦的,但更苦的是心,而周二哥这个知青家庭,又比一般知青家庭更苦……


一天中午,我姐姐休息了,周二哥的老妈也睡了。我坐在窗前,翻看杨澜著的”凭海临风”。周二哥轻轻走到我身边,他笑着问我,你也当过知青吗?我点点头!于是我们聊起了”那艰苦的年代”。

相似的经历,相同的认知,相近的感悟。周二哥向我打开了尘封四十多年的痛苦记忆,那是他全家刻骨铭心,永远难忘的痛… 周二哥下放在丹陵县,这是四川偏辟的山乡,土地面积少,大山林立,地势险峻。他们插队的情况同我们惊人的相似。他们是三个男知青住一间知青小屋,前半间做厨房,后半间当卧室。刚插队时三个半大男孩什么也不会做,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当地农民煮饭同我们那里一样,烧毛柴(树枝,豆秸秆等),炉灶旁有一个风箱,边加柴边拉风箱,才能把饭煮好。三个大男孩却经常把火搞灭,闹得满屋黑烟,炝得连咳加泪流。时间稍长从家里带去的蚊帐、被盖等都熏黄了。终于,他们慢慢地熬过了煮饭等生活关。可是洗衣服和被垫、缝补衣服等生活上的琐事却难倒了他们。他们通常是衣服全穿完后,丢在一边凉干汗渍,再从脏衣服中挑两件换上。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换了,才去一次性去河边过过水,就算洗过了!至于蚊帐和被子,即使己经变黑了,也根本没去考虑洗一洗,实在是力不从心!


周二哥回城探亲时,妈妈不放心,老是问他们的生活情况,悬着的心总放不下,一再追问下知道了他们的全部真实情况。左思右想,最后父母商量叫周小妹放假后,到二哥那里去帮帮忙。小妹(周小妹读初二)要去!


周二哥当然高兴,他非常喜爱活泼可爱的妹妹,当哥哥的保护妹妹一点问题也没有!


小妹虽然没满十五岁,但发育很好,小模样特讨人喜爱。白里透红的脸蛋,一双会说话的黑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笑嘴边两个小酒窝特别美。听妈妈说,让她去帮二哥洗洗被子等,她显得十分高兴,愿意去替哥哥帮忙,就这样那年暑假周二哥带着妹妹去了丹陵县。到了偏僻的丹棱县山里,周小妹这位在大城市长大的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山间的野花是她的最爱,‘茂密的树林,清脆悦耳的鸟叫声都让她欣喜若狂,每天哥哥们去出工了,周小妹就帮他们洗衣服,并学着妈妈的样给哥哥们做上简单而可口的饭食。三天过去了,哥哥们的脏衣服都清洗完了,妹妹开始拆洗他们黑黄色,带烟臭的被子、蚊帐。

这天早上哥哥们去出工去了。周小妹收拾完餐具后,将哥哥的被子拆了,连同蚊帐一块,放进一个绿色塑料盆,端着去附近的河边洗。洗衣服的河沟离知青小屋有约半里路远,妹妹午饭后,等哥哥们走了,哼着欢快的歌曲端着绿色塑料洗衣盆,朝河边走去,她要赶在哥哥们回来之前,洗完后好回家做饭。


晚上收工后,周二哥同另两个知青回到小屋,没看到妹妹做的饭菜,厨房冷锅冷灶没一点动静!周二哥奇怪了,妹妹会去那呢? 去春生他家了吗?不可能!去摘花去了吗?也不可能!妹妹绝不会连饭都不做就去玩!周二哥他们三人突然想到,妹妹会不会还在洗衣服?仔细一看,绿色塑料盆不在家,周二哥的蚊帐和被子也都不在了!妹妹肯定还在洗衣服。想到这里,周二哥叫其他两个知青煮饭,他去接妹妹回来。


周二哥沿着林间小路,急急忙忙赶往河边方向。心急火燎到了平时洗衣服的地方,这条小河虽不很宽,但是较深处的水下面全是稀泥,水流湍急,虽然水面平静,水下的回水却很厉害。据说一只羊饮水时不小心掉下河,主人眼睁睁看着,它被水下回旋流扯了下去,主人直到追了一里多路才将羊儿救起来!然而羊己经淹死了!


没见妹妹踪影!周二哥心里一阵紧张,他沿着河道找了很远。


天黑了,越来越看不见,直至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得匆忙也没带上手电筒,只得原路回去。一路上他心里默默祷告,希望妹妹没事,但愿妹妹已回屋去了!


回到知青屋,一看人没影,顿时周二哥哭倒在地上。另两位男知青想到可能出事了,连夜去找队长求助。队长得知情况后感到事态严重,立即调派本队男动力携带照明火把、手电筒与周二哥一道,沿着河边仔细搜寻。在离洗衣地点几百米的水旋窝中,看到了妹妹用的绿色塑料洗衣盆。因为在水旋窝中没被水冲走。于是大家分析人可能掉进河里了。


大家有了目标再次沿河边又反复仔细寻找,多次反反复复,还是没找到妹妹的任何踪迹。时间太晚了,队长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第二天继续寻找,并派人与下游联系。周二哥闻言失声痛哭,表示坚决不回去,即使一个人,也要继续找下去。队长和众人反复劝阻,这黑灯瞎火的一点都看不见,只有明天用船水中岸边对起来找;并保证明天一早哪怕往下走几十里也要寻找!


第二天天刚亮,队长借来小木船在河中用竹杆划探,又带着大家沿河沿继续寻找。几经反复,仍然不见踪影,无奈之下队上报了警。


周二哥绝望极了!他像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人,哭没泪,喊无声,不喝水不吃饭,谁也劝不动他。他呆坐在小屋前,两眼痴痴地看着那条通往河边的小路。


第三天队长知道凶多吉少,虽然搜索队还没有传来消息,就派人接来了周妈妈和周爸爸。


可怜的周妈妈哭了一路,哭肿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周爸爸的头发一夜白了许多,他什么也没说,像一座石佛一样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沉静的知青小屋内空气快要爆炸了! 不久从搜寻队传来信息,下游十多里处发现了小妹的遗体,由于桥礅挡住了她而没继续被冲走。

周二哥和父母亲像疯了般冲到现场,小妹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绿草丛中,她身上还缠着哥哥的蚊帐。小妹的一只耳朵被鱼吃掉了,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也被鱼吃掉了,只剩下两个空洞像在凝视着天空,仿佛在问苍天,为什么?…… 


周妈妈扑在女儿遗体上失声痛哭直至昏厥,周爸爸拼命地抓着自己的白发无声地流着痛苦的泪水,他心里后悔万分呀!真不该让女儿来这个地方… 社员们围着小妹的遗体,默默地流着泪水!一个人见人怜的小姑娘就这么说走就走了;流不完的眼泪!一个心灵手巧的小姑娘竟然体无完肤;流不尽的泪!一齐化作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谁的责任?该谁负责??是谁造成的这幕人间悲剧???


当向我讲完了痛苦的往事后,周二哥双手捧着脸再没有放开,他满脸淌着悔恨的泪,痛苦的泪,这是他一辈子的痛呀!


永远不能补偿的剜心刻骨的愧疚之痛!为了不再打扰他,我悄悄地站起来走进了病房,望着熟睡中的周妈妈,我想不明白这瘦弱的身体当年是怎样承受住失女之痛呀!这些年来她又是如何在思念中度过的。想着想着我禁不住泪如泉涌......


后记:本文根据真实事例创作,文中主人公为化名。据周二哥讲,事后警方分析,周小妹是落水溺亡。当时小妹洗蚊帐时,由于某种原因扑倒在水中,又被蚊帐缠身致使无力挣脱,从而溺水身亡。

作者简介:作者:汪丽蓉(女)四川成都人,于1969年元日26日插队到四川剑阁县,1972年元月调回成都。她把生命留在了农场作者:裴楚江

她——黄月华,我们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一双明亮而且会说话的大眼睛,高挑的身材能歌善舞,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和那睿智的谈吐,勾画出那个时代时尚女学生和姑娘的特征。


可是她走了,她走得是那么地年轻,走得那么地匆忙,是我们班上每个同学都始料不及的。

如果她还在的话,她一定是我们今天知青活动的热心人和积极参与者。我们深深地怀念她,就因为她是我的同学,是知青!


时光倒流到令人难忘的1976年,也就是三个伟人同年驾崩的那一年,已被招工回城的我突然接到农场校友的来信,当看完信后,禁不住泪水已经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因为我的同学——年仅24岁的黄月华同志突然去世了。信中阐述了两个内容,一是告诉我:黄月华的去世是因为突然得了乙性脑炎,由于当地医疗条件和技术落后,延误了抢救的时间,不幸去世的。二是告诉我:她的团组织问题在她离开人世的前两天终于解决了。


知青大批回城后,特别是最近几年我们经常聚会,我才从大家的闲谈中逐步了解到她去世的过程。黄月华生前好友,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个世界的张进同志十分惋惜地告诉我:


1976年三夏大忙刚过的8月底,一贯比较健康的黄月华突然感到不舒服,就到营部(四分场)医务室看病,医务人员当感冒处理,配点药就完事了。


可是她连续高烧两天不退,而且温度持续上升,懂医的校友黄再生同志感到问题严重,决定送场部医院治疗,当即就联系手扶拖拉机。


张进同志回忆说:当时黄月华上身穿的是家机布的春秋衫,下身穿着带有三个补丁的裤子,爱美的姑娘们在任何时候总是不会忘记自己的穿着和形象,张进说:“你还是换一件衣裳吧?”她说:“拖拉机上脏,把衣服带上,到了团部医院再换吧。”


病魔在吞噬着年轻的生命,时间就是生命的希望,偏偏通往团部医院的主干道修桥,必须从海堤公路绕行约35里的路程,在那个极其颠簸的海边公路上,躺在手扶拖拉机上十分虚弱的她,被颠晕过去了,当送到医院时早已昏迷不醒。


陪伴前往的农友看到情况十分危急,赶紧打电报到镇江通知她家里:“小华病危”。


三天过去了,还是不见家中来人,原来在那个连队电话机还是用手摇的通讯时代,团部邮局发出的电报镇江居然没有收到,他们再次到邮局发了第二份加急电报。

在她连续昏迷的七天当中,团部医院请了淮海农场医院、射阳县人民医院的医生来会诊,鉴于医疗水平和医疗条件的限制,竟然都无法挽救她的生命,这个七天,医疗条件根本达不到抢救危重病人要求的农场医院,成了她生命垂危之际就医的惟一最高属地。


顽强的生命也会有瞬间的脆弱,1976年9月4日晚上9时许,死神终于降临在这位女知青的身上,一个鲜活而年轻的生命在知青好友的面前溘然长逝,一位护士用白床单盖住了黄月华曾经朝气蓬勃过的脸,一辆专用推车把她送到了人生的终结点。


恐惧、无助的战友们焦急地祈盼着黄月华家中来人处理后事,强忍咽下苦涩的泪水,顿时觉得人生犹如一艘孤舟漂泊在无际的海洋,心中的凄凉和绝望压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母亲和二哥终于赶来了,面对着一具静静地躺在太平间里千呼万唤醒不来的聪明乖巧小女儿,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小华,小华,小华……”


老妈妈一声声凄凉的呼唤撕裂着临海大地的上空,二哥手捧着妹妹的遗物嚎啕大哭,知青战友们紧紧抱着镇江来的家长亲人泣不成声…… 


射阳河悄声无息,黄海浪潮起潮落。


又有谁能让一个情窦初开对人生充满着希望的女知青重回人间呢?


战友们抹着眼泪一边安慰家乡来的亲人,一边默默地打理着兵团战友的丧事……。


连队领导问一直陪伴在黄月华身边的张进同志:她生前还有什么要求?


张进同志告诉领导:黄月华曾经多次问过,她的团组织关系批了没有?!


为了入团,在那个唯成份论的年代里,一个家庭出身是“资方”的学生,为了证明自己已经被改造成青年先锋战士,为了获得政治生命,即使付出比常人数倍的努力和代价往往也无济于事。在这个问题上,许多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有政治“问题”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写到这里,当初黄月华曾经找我谈话的场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们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是经过“翻箱倒柜式文革洗礼”后的新青年,“男女授受不清”的封建意识依然十分顽固地禁锢着那个年代的男女生之间交往。所以尽管我们都在一个大田劳动,在一个连队生活,但是男女生之间一般是不单独对话的,而她却是当时惟一和我交谈过思想的女生。


1975年12月,就在我被招工回城之前,有一天黄月华突然找我,说想和我谈谈,我以为是她想托我到镇江后办点什么事情,或者带个什么信回家。


她见到我后就抱歉地说想麻烦我一件事情,我说你尽管讲,只要我能够办得到的一定办。


她认真地对我说:你现在还是团支委,马上你就要回镇江了,能不能在支委会上讨论我的团组织问题时帮助我说句公道话?因为我们是同学,彼此之间还是了解的,由于我的家庭成份不好,这个政治问题一直受连累,其实我政治上是要求进步的。


事实上谁能够入团一个团支委是不能左右形势的,全是连队领导说了算。况且我已经即将离开农场了,讲话也不管用了。


为了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我还是把另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出身是属于“红五类”家庭成份的文体委员杜镇生同志叫来,当面托付于他,黄月华的团组织问题希望在我走后,讨论会上说点好话栽点花,她为之付出得太多太多了。


在那个唯成份论的年代里,一个家庭出身是“资方”的学生,为了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为了证明自己已经被改造成青年先锋战士,为了获得政治生命,即使付出比常人数倍的努力和代价往往也无济于事。


在这个问题上,许多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有政治“问题”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这就是出现在本文开头那封信的内容出处。


通过战友张进抹不去的回忆我才了解到,她的入团问题其实在她清醒的时候,团组织根本就没有讨论过,当时连队领导看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安抚人心,防止引起知青们的不满情绪上涨,授意团支部临时决定匆忙给予追认的。 


可见当时在那个百分之百讲政治的年代,一个普通的青年为了得到政治上的生存,是多么地艰难!


深知黄月华心事的亲密战友张进女士,出于公心,仗义执言,为一位优秀的青年道出了心声和愿望,终于在黄月华冰冷的骨灰盒上摆放了一枚迟到的“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徽。


假如黄月华依然活着,这枚“团徽”还能属于她吗? 


这种政治头衔对一个失去生命的人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如果当初不是知青下放,而是继续上学……

如果当地的交通和医疗条件好一点……

如果她有自己父母和亲人在身边……


她的命运会如此不幸吗?


偏偏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把生命留在农场的还有刚刚到农场3个月的社会青年姜珠凤;曾经和我在一个建筑班干过的笑容可掬的张顺娣;老实寡言好不容易找个对象正准备结婚的无锡老知青卜德亮、九连的汤玉顺、十四连的高根宝、十七连老干部子女蒋建敏等等,他们都是知青啊!

悲歌一曲送战友,

临海大地添坟头,

苍天恸泣泪飞雨,

祭我同学和农友!

如今他们的音容笑貌渐渐地已被人们淡忘了,埋葬他们的坟茔早已长满了枯草,可是留在他们家人心中的悲伤却伴随着老人们度过凄楚的一生,相比之下我们活着并幸福着的人真的是幸运了许多许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啊!


著名知青作家老鬼先生在凭吊在内蒙亡故的知青说:“你们是已故的我们,我们是活着的你们”。


安息吧——我的同学!

安息吧——我的已故知青战友们! 

 

昙 花
——献给英年早逝的知青


这是昙花,

她的美丽曾引起许多宾客的动驾。

开放前的她,

静静的躺在如同父母般呵护的绿叶上,

享受着爱的滋润,护的奇葩。

开放中的她,

徐徐地舒展魅力的身姿,

让好客惊叹不已,

醉如泥巴。

白天,和熙的阳光尽显她的洁白无暇,

夜晚,弯弯的月牙相依她的润黄瓣儿。

她谢了,眨眼之间谢了,

瞬间的年华成了沃土的精华。

她谢了,带着遗憾谢了,

留下的希望给了幸福的大家。

 作者简介:裴楚江,男,镇江五中68届初中毕业生,69年3月下放到江苏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一团(临海农场)四营十九连(老六队),75年招工回城。文章来源:公众号“作家文选”  图片来源网络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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