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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霖儿子李良模回忆知青生活

李良模1998年2月与父亲李庆霖摄于莆田老宅前

水牛、黄狗和我作者:李良模

我是68届的初中毕业生。1968年底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81年底侥幸被招工进厂。我在福建省,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返城的知青。

李良模摄于1974年夏

我12年的知青生涯是漫长而曲折的,其中甜酸苦辣,只有当过知青的人才能体会到。这期间我有幸目睹了上流社会各种官场的嘴脸;也听取了中国社会最底层百姓的心声。


1973年,我的父亲李庆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学教员,在万般无奈中,写信给毛主席告御状,哭诉广大知青的困难,揭露地方干部的不正之风。伟大领袖毛主席读了我父亲的来信深为所动,亲笔给我父亲复信:“李庆霖同志,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此类事全国甚多,容当统筹解决。”毛主席的复信触动当时最高层领导,全面调整落实上山下乡知青的政策,改变了全国千百万知青的命运。


父亲一度被各级领导视为说真话敢于抵制不正之风的所谓“反潮流”战士。而在1976年毛主席逝世以后,不久我父亲一夜之间又莫须有地被打成了“否定文革大好形势、分田单干、攻击革命领导、阴谋篡党夺权”的反革命。不但需要打翻在地,而且应该踩上好多只脚,以确保他永世不得翻身,从此厄运降临到我们全家人身上。


1981年12月,根据有关政策,招收我进仙游糖厂当铁路养路工。但素昧平生的好心的招工人员和糖厂的党委书记兼厂长,受到了当时莆田地委负责人的责难:“你们是怎么搞的,事前不请求,事后不汇报,莆田地区有好几百万人,为什么偏偏去招收李庆霖的儿子?马上给我退回去!”糖厂领导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南下干部,有一种不愿随便屈从地方帮派势力的独立思考的习惯,没有理会这些责难。


我回想起1978年知青大回城之后到1981年这一段时间里,当时我所在的那个知青农场里除了从附近大队抽调来的几位贫下中农代表和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满脸严肃,时刻对人怒目而视的临时农场领导以外,只剩下我一个知青了。有家回不得,只能听天由命以场为家,与牲畜为伍。所以就有了“水牛黄狗和我”的故事。


水牛是初建知青农场时从附近大队买来的。共有三条,老中青三代同棚。那条较老的水牛鼻子都快被铜鼻圈磨断了,仅剩三分之一的皮肉连在一起,模样怪可怜的。三条水牛都有一对弯弯的硕大的犄角。而且牛龄越长那牛角也越弯越长;它们都有一双黑褐色和蔼的肯定不带任何势利成份的眼睛;它们都会慢条斯理地反刍,甩动尾巴驱赶蚊蝇和哇的一声尾音拖得很长的叫唤。在田间耕作时,那牛尾巴甩起的泥浆都是令人不太愉快的。除了那条较年轻的水牛调皮些,它们耕田时都很卖力,几乎不用牛鞭,只须一声吆喝,一抖缰绳,就拉动铁犁走得既快又直。当然有时它们也会欺生,若是平时不经常喂养它们的人或是对它们不太友好的人使唤时,它们也会跟你磨磨洋工。

这放牛耕田的光荣任务随着时代的变迁就义不容辞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每日清晨,我把长长的牛绳交叉盘绕在牛角上,然后骑上温暖宽厚的牛背,用手拍拍牛肚皮,三条水牛就会依次跟上,去寻那茂密水草所在的山沟水边田角。晚上则以干稻草喂之。看着、听着牛舌头像镰刀一样灵巧地把青草卷进嘴里嚼得有节奏的沙沙声,也是一种享受呢。当它们把自己的肚皮撑得像皮球一样鼓鼓之后,一声吆喝,又会老牛识途,鱼贯而归。尽管水牛们经常洗澡,可是那些专门叮在牛腿胳肢窝皮薄之处的吸血牛虻,却老是捉不完。一夜不见又会冒出好几个。这水牛吃饱了,还会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着任你拿树枝给它搔痒痒或拍打它们鼓囊囊的双颊和脖子下垂的牛皮,实在乖极了。全不像有的人那样总爱瞪着牛眼乱叫唤。


多少赤日炎炎和寒风刺骨的日子,是这几条不会说话的牛朋友,陪伴我度过了那最后几年寂寞清苦的知青生涯。难怪山区农民视耕牛为宝贝。据说以前有些人家饲养的耕牛逐渐衰老之后,也不愿出卖或宰杀,而是让它饱食终日,颐养天年,死亡以后还挖个墓穴下葬。真正把耕牛当作自家的亲人。现在时间已过去近20年,我的这几位牛友大约早已不在“牛世”,但我总忘不了它们友好温顺,勤劳善良的模样。


黄狗是一位知青从家里带来养大的。体型中等,黄褐色的毛,一双耳朵总是竖得直直的。它的特点是忠于职守。不论在那人声鼎沸的火红年代里还是在那“景物依旧,人去楼空”的凄凉岁月,它都终日守卫在知青农场的院门口。若发现有陌生人走近,立刻吠声不绝于耳。它不管肚皮饱饿、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刮风下雨,一概坚守岗位,不用督促不需提醒。它对每个知青和附近的贫下中农则是摇头摆尾,一副温驯至极,讨人喜欢的狗样。它绝不会因你今天当了官发了财就对你特别亲热,也不会看你明日身处逆境穷困潦倒而落井下石。在那“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岁月,当我一个人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走时,尽管你一声不响,但只要你一离开知青农场几百米远,路边的草丛里就会悄然窜出一条黄狗来,默默地跟随着你,一会儿欢快地往前跑出很远,一会儿又会落在后面。有时又紧挨着你的裤脚走,伸着舌头,歪着脑袋,似乎那样关切地望着你。

有时我到山下去,那黄狗就会一直跟到20多华里外的山下公路旁,撒了一泡尿后又自己悄然回到山上的知青农场。待我返回时它又会欢快地跑出好远的山路来迎接我。让我打心眼里感到一种亲切,一种温馨。回城几年后,我再次到知青农场旧地重游时(昔日的知青农场已被公社接管成茶场),可爱的黄狗再也不见了。


据说在我离开农场后不久,它就被某些人当作下酒菜享用了。


世事沧桑,往事如烟。唯有这水牛和黄狗的故事,我却忘不了。

作者简介

李良模,男,福建省莆田市五中68届初中毕业生,同年去莆田县秋芦公社插队,1981年底招工进仙游糖厂,现在蒲田市湄州湾北岸土地管理局工作。

文章来源《沧桑人生——中国特殊群体写真》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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