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届北大荒知青：挥之不去的记忆

 一九六九年的九月五日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即便有一天我痴呆了，这个日子都不能从我脑海中失掉，这个日子对我来讲，就是刻骨铭心。

这个被我确定为特殊的日子到今天，整整伴随了我五十三年，半个多世纪啊！每年这个日子来临时，都让我心潮澎湃，回忆着那段酸、甜、苦、辣的青春岁月。正是这种难以挥去的记忆，促使我提笔来完成此篇记实，算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吧！

那一天，我这个纯纯正正的小学文化毕业生，中学根本没有上文化课的人，头衔也被定位在初中生毕业生，此时身份已经是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了，一名即将奔赴农场的兵团战士了。

那天，一列绿色火车，停靠在哈尔滨站台上，站台上是锣鼓喧天，彩旗飘飘，车上是一些面目还没有退去稚气，即将踏上人生第一个抉择点的孩子们，车下是一群来送行的亲人们，叮嘱声，呼喊声、哭泣声，交杂在一起，当时的场面情景真的不想再描写了。

坐在火车硬座上，近十余小时的颠簸和夜行煎熬，清晨，终于抵达了福利屯火车站。经过解放牌大汽车的转运，终于抵达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友谊农场。

从车水马龙喧闹的城市，来到宁静并处处都可闻到牲畜粪便味的农村，这是多大的反差，难以适应。每当夜暮降临，四周是漆黑一片，是那样的静悄悄，每当心情稍有不愉快时，便独自离开宿舍，站在连队通往田地的小路上，反复在捉摸：“这就是我将终生要生活的地方吗？”秋风的凉意吹在我身上真有点冷，渗透在不悦的心里更是冰冰凉！儿时的理想，难道就变成永远实现不了的梦了吗？理想还是要服从于命运，从城市到农村，从学生到农工，现实还要面对。

我纯农民的生涯是349天，一年四季的农活几乎都操作过，起早贪黑，汗流浃背，这些名词用在那时都不夸张。说好是十天休一天，有时半个月都休不上，有时盼老天下雨可以雨休，但真正遇到下雨时，上工的钟声又响起来了，都让去食堂扒麻。当年的每月32元挣的真是不易呀！

磨砺是金，这一年真把我锻练的，遇到再大的苦和困难都会咬紧牙关，给以后人生打下了一个坚强基础。17周岁的我，面临着人生的第一个抉择，匮乏的社会经验，让自已经历了险情，受到过挫折。在农业连队一年中，时有坎坷之事，时有趣事发生，随着岁月的流失，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为了完成此文，在记忆中回顾了几件值得回味的事，奉献给读者。

1970年在农场的第一个春节

那是我去兵团时间不长，深秋收豆子时间，白天人工割下来的豆子，需要晚间人工装入康拜因收割机来脱粒，班长安排我此项工作后，下午便可不用出工，回宿舍睡觉，为夜班工作储备能量。

傍晚时分，我醒来之后，看到我的炕头围满许多人，有指导员，有卫生员…，当时我非常奇怪，傻乎乎睁眼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看到我醒来，估计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都不吱声地一点点散去。过了一会，食堂送来了一碗带鸡蛋的病号饭。

后来，我从其他人嘴中得知：那天是烧炕人员，往炕洞里塞满麦秸杆点着后就走人了，从而造成整个宿舍被浓烟笼罩，这时睡梦中的我，是口吐白沫，不知是哪位救命恩人回宿舍发现之后喊人施救，听说是卫生员采取掐人中措施。

当时自已真是一个无知的孩子，一点没有感觉到后怕，一碗病号饭，当晚可以不去上夜班了，就把这事给打发完了。

现在想起此事，如果被浓烟熏的时间长点，而一直不被人发现，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惨局？我将永远不醒，将长眠于北大荒。

可怕啊，太可怕了!那年我才17周岁。如果真的长眠那里，一口实木棺材将我永远扎根于深深而且肥沃的黑土地中。

当年兵团连队指导员是可以称之为"太上皇"。因为在各个独立农业作业点中，是绝对权威人物，手中掌控着男男女女近二百多号职工的所在命运。任何人见了都毕恭毕敬，真没有敢招惹和与其较劲者。

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唯有本人敢与其碰硬，其结果，真悲惨啊！

事件的原由是这样造成的，我们刚到连队不久，在连队机务排工作的男职工犯了严重的错误。处理结果是让这位职工从机务岗位上，下放到我们农工班工作。我听到该消息后，完全是处于开玩笑，开口说了一句：“我们农工班怎么成了“劳改队”了”。

此话讲完大约一刻钟，连队通讯员来到宿舍，点到我名字后说："指导员有请"。本人当时感觉有点不妙了，要摊事了，摊上大事了！指导员把我这句话上升到是意识形态新动向了，态度严肃，批评话语也是严厉的。当时，换一个聪明人，马上诚认错误，再上纲上线找一下犯错误根源，我估计指导员也会抬手让我过去的。

那一天，不服输的脾气表现的极为突出，和指导员敢针尖对麦芒的理论起来了。我辨解的论点是：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不能把机务工作看作高于农工。可能是指导员在他工作生涯中，第一次遇到我这个"生瓜"。当时，指导员的脸被我气的是青色还是绿色，现在有点记不得了。

后来我冷静下来，分析一下为什么能和指导员发生这样激烈冲突，大部份原因是痛恨向领导打小报告人，把对该人的气愤，全都发泄给了指导员。

从此，我在连队怎样生存下去就可想而知了，好事是不会落到自己头上了。在农业连队干过农活的人都清楚，农工是直接与黑土地相伴打交道的，活是最辛苦最受累的。工作在这个环境中的人员，只要离开农工排干任何一个工作，都是受人仰慕和期盼的。

我们同一火车抵达连队的有12个男生，在农工排呆了几个月后，都被陆陆续续调离了农工岗位，有的去了机务队开胶轮拖拉机，有的当上了木匠，还有去了马号……，最后12个男生中，只剩下三人在农工排坚守着阵地，我在其中，这就是我这个不服“天朝”管的结局和下场。

当年，我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虽然身体没有像牛一样壮，但是我在干活时从来不会偷奸耍滑，实实在在，有十分力量绝不能拿出九分九。当时，我除了正常出工干活外，还有一个照比其他人的”强项”，就是写稿子。

我小学作文功底真的发挥了作用。那段岁月中，通讯报导、表决心誓师大会上，没少出风头，在当时“火红的年代”中，喊口号要比干活受重视，应该算是积极表现优秀青年。当时，上述这些表现对我来讲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指导员下决心真要把我长期打入农工圈子里了，看不到一丝曙光。有好心之人在劝我：向指导员低头认一下错，一切都会过去，但是倔强的我，对劝意丝毫不予理睬，我决意已定：农工这个“围城”我是不出了！

至于后来指导员为什么在我农工生涯中奋战了一年后，突然开恩把我调到兵团三师钢铁厂，我至今是一个迷点!在1999年秋季为纪念下乡三十周年，重新回到原农业团，在指导员家里，我询问了此件事，当时我的老领导不予回答我。

后来，指导员多次来哈，我都热情接待，从内心真诚的讲：我感谢老人家放我一码，让我离开农业连，如果继续处在披星戴月、汗流浃背的农活环境中，我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允许继续干下去了！

那是下乡后转年第一个春季，要播种小麦了，拌上农药的麦种堆放在晒场上。由于赶马车老板的疏忽失职，使一匹拉套马偷吃了麦种，结果是倒地而死。这是一匹刚刚从马驹转为能拉套干活的马，该马外观是溜光水滑，膘肥体壮，招人喜欢。该马的死亡，在连队是一起重大事故，听说这匹马当时价位不次于一台东方红拖拉机。

事件出现后，连队要向营部打事故报告，逐级上报到团部。

被农药致死的马匹，经检疫证实马肉可以食用，这几百斤的马肉就落实到连队食堂了。马肉切成方块型，经大锅煮炖后，盛入食堂最大的盆中，放到食堂饭桌上，由就餐者自主盛取之，原则是吃多少盛多少，不准浪费。

说实话，当年十八岁的我，真是第一次吃马肉，听人说马肉好吃，真正吃到嘴里后确实口感不错，尤其是才一至两岁的马肉，味道香嫩无比。当时年轻，四两重的馒头可以吃三、四个，有马肉就少吃馒头了。

因马肉太多，早、中、晚食堂饭桌都摆放着大盆马肉，具体吃了几天，我也忘了，到后来真吃腻了，真感到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连续吃。

这次饱食马肉，难忘的同时，也可称之为空前绝后，即使以后再吃到马肉，也不会有那样细嫩的，一至两岁的马肉和老马的肉，味道就是不一样。

一天的傍晚，收工洗漱后，都在大食堂吃饭。突然，有人跑进来，大声呼喊着：“家属区着火了，”大家顿时放下碗筷往食堂外面跑。出来一看，有一幢家属房的烟囱正在往窜火球，火场就是战场，这些小青年都拿出百米赛跑速度，一个比一个快的冲向家属区。跑近一看是农工班长家失火了。火情紧急，来不及等待分工了，自然而然地分成了救火组和抢救组，抢救组负责从屋内往外抢救东西的。救火组站在房顶，往着火点泼水，下面的人排成队，水桶、脸盆齐上阵以互传的方式运水。

抢救组穿梭在室内室外，分别从屋内抢出一袋白面、一筐土豆、两床被子、和一袋用化肥编织袋装的衣物，这些东西放到安全地带后，小青年们还要往屋里冲，这时就被班长拦住了，告诉大家屋内没有东西了，全部家当都抢出了。

大家看着屋外这些东西，好心酸啊！一位在农业战线奋斗近二十年的老职工，就仅有这些家当，是不是有点太惨了，真让人不可思议。

火救灭了，大家都低头默默往食堂走，心里都酸酸的，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我们奋斗二十年后，家境千万不要这样凄凉！

此文献给离我远去并留恋的青春岁月！

献给我曾经在那里流过汗并贡献了青春的黑土地！

献给曾经并肩奋斗现已进入古稀之年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