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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任务——夜闯死人沟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兵团战友 Author 王增祥

特殊任务‍冯殿宗口述  王增祥整理

一、特殊任务

我一九六四年三月份到农建十一师三团刚十多天,还没来得急熟悉我所待的连队,和这个连队里的战友们,就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我们十多个男子汉去双塔一处不知何人何年何月遗留下的一处烧石灰的旧址,为团里烧石灰。三团刚组建,基建项目很多,而石灰是基建必不可少的一种建筑材料,又不大可能像粮食和煤一样也从新疆建设兵团往这边调运。

团里的汽车颠簸了几个小时,把我们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破败荒凉,寸草不长,死气沉沉。我们的心凉透了,大家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不想动,欲哭无泪。班长是个优秀的复转老兵,他鼓励我们的信心,启发我们的勇气带领我们用汽车拉来的材料收拾了原先的旧地窝子和一个做饭用的小地窝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得先有个吃和住的地方。之后就开始考虑该如何开展工作了。


这烧石灰的旧址四周全是烧石灰的原材料石灰石,只需用炸药炸松搬出来即行。不用像挖煤挖其他矿藏那样要向下打深井或向山里掏洞才行。隔行如隔山,我们十多个人谁都没烧过石灰。我们围着这个破烂不堪的石灰窑研究了几天毫无头绪。后来一个复转老兵参军前曾在砖窑厂干过两个月,他回忆介绍了烧砖的流程,我们才模模糊糊地了解了一点儿烧窑这个行当的知识。班长带领我们修补了旧窑,清理了窑内的垃圾,又爆破了些石灰石堆在窑内围成一圈,在中间的炉箅子上堆上煤点上火烧了起来。

五天后我们估摸着差不多了,停火待窑温降下后第一窑石灰出窑了。凉后发觉没有烧透,烧出的石灰不能用。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照原程序又烧了一窑,这一窑多烧了一天,发觉这窑还是欠点火候。第三窑我们成功了。此后我们就掌握了烧石灰的技术了。至于说爆破炸石头,这个活就容易了,因为有两个复转老兵在部队是工程兵,当兵三年全是修战备路挖坑道,整天跟爆破打交道。我们这些小青年都不笨,稍一点拨就透了。 只是开始抡大锤时生疏,班长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过这一关,因此到最后我们每个人都能像欧阳海一样,十八磅的大锤抡起来呼呼生风,左右开弓一气砸个二、三百下没问题。此后我们的劳动成果石灰就源源不断地被汽车拉回供应到了各个基建工地上了。

我们家兄弟姐们多,男丁中我是老大,所以早早就辍学帮家中干活维持生计。为了生计多种活我都干过,也因此锻炼了我一副好身板。对于劳动下苦力我们是不怵的,前提是肚子要不饿。好在团里鉴于我们工作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对我们的供应是倾斜的,粮菜油肉敞开供应,只要团里有,汽车每次来送煤往回拉石灰都会带来,包括一些生活用品。因此我们才能有充沛的体力抡二、三百下大锤。因为我是在劳动中长大的,虽说此时我才十六七岁,但这里所有的活我都不在话下。每次重活、苦活、累活、险活我都抢着干,其他人也都顺水推舟地“让”着我。时间不长这里所有的活我都熟练掌握了。重活、苦活、累活、险活我都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头。这时的我已经成为了班长的左膀右臂成为了没有任命地技术员成了自然而然的骨干。我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心服口服。年底定调工资时,鉴于我们为团里做的贡献,团里照顾我们多给了一个名额,无可争议地这个多给的名额大家心服口服地给了我。


到现在,大家都成为了熟练工,成为了行家里手。工作被我们作得风生水起,石灰越烧越好,任务超额完成,团里经常表扬奖励我们。可偏偏这时候出现了新问题。

二、男人部落

当时我们那里别说是电影电视收音机广播,就是书籍报刊象棋扑克牌全都没有。远离文明置身荒野。生活极端地无聊、乏味、空虚、枯燥、烦闷,心烦意乱,无名孽火。闲暇时胡吹冒潦,胡说八道,吵架打架,吸烟喝酒,胡开玩笑。用以打发这种生活。这是众人在一块时的娱乐方式。如果轮休只有一个人时咋办呢?睡又睡不着事也没事做,正是精力充沛荷尔蒙旺盛的年纪,要不是躺着遐想自慰,要不就是在荒漠旷野里胡转。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最要命的是我们十多个人包括卫生员炊事员全都是男人,连那头拉水的毛驴都是头叫驴,那只作伴的狗都是只公狗。似乎我们身上生的虱子地铺里的臭虫也全是公的,它们全都是单细胞靠分裂繁殖后代似的,想想吧,没有女人的生活那还叫生活,没有女人的世界还能称其为世界?这是老天在有意考验我们这些男人们定力,还是有意为难我们作为男人的天性。也许一切全都是定数吧,但对于我们却是遭罪,是煎熬,是受刑,是苦难。我那时也已十六、七岁了,在我们这十多人中属于弟弟,但我已是一个发育成熟的男人。对于他们的胡说八道谈论女人黄色段子,虽然感到他们乏味无聊,但也愿意听,偷偷地躲在一旁静听。只是不插言、不参与、不议论。这不是说明我虚伪,我不想女人,而是自制力比他们强罢了。


一位结过婚有过尝“梨子”滋味的复转老兵竟对一位我们中年龄最小的弟弟“下口”鸡奸了他,并且还是多次。真相大白后大家都很气愤,报告到团里,结果害人者受到惩处,调回团里接受监督劳动改造。受害者得到安抚。后来感谢上天眷顾,让我们亲密接触了一次女人,真真切切地,最近距离地亲密接触。原来离我们那个工作场地十多里远就是某个草原的边缘地带。因为我们没有缘由要到十多里远的地方去,所以对周围稍远一些的地方就不知情。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和风习习,小鸟在空中飞翔啼叫。这是个少有的好天气。大家也特别的开朗爽心。半晌午时远处出现了一群黑点快速向我们移动。大家都钻出了地窝子观看稀奇。临近了才看出是几匹马向我们飞奔而来,马上骑的全是藏族姑娘。她们穿着藏袍佩戴着各种银饰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们意气风发马技娴熟飘然而至真是喜从天降。我们惊喜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他们恰恰是七人七骑,在我们心目中她们就是玉皇大帝的七个女儿七位仙女。仙女下凡难道我们之中的七人要成为董永不成?一时我们竟像傻子一般不知如何是好连打招呼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们下马,牵马款款地走近向我们施藏礼。

图片来源网络

我们像傻子一样惊慌失措,想还礼不知该还什么礼,是敬军礼还是鞠躬礼?大家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只是呆呆地看着姑娘们。还是一位复转老兵见多识广,他也学着藏族姑娘施了一个藏族礼,大家这才乱糟糟地学他的样子给姑娘们还了一个藏礼。大家沐猴而冠地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可笑。那只狗不咬也不叫,围着这群稀客摇头摆尾地撒欢。久疏外人们,它也像我们一样高兴,用它的方式欢迎这群稀客的到来。


栓好了马,她们被我们让进了我们那像狗窝猪圈马厩驴棚似的地窝子里。落座后我们进行了艰难地交谈。我们不懂藏语,她们的汉语又不怎么标准,只是带着严重藏音的普通话,加上手势的表达,我们终于弄清了她们的身份和来意。她们几人是兰州民族学院的学生。放假回家帮家里赶牧群转场。她们共七八家藏民,各种各样的牧群分散在周围方圆几十里范围内,这里是草原边缘地带,草不很茂盛但有水源。我们处在双塔水库泄洪渠的上游,她们处在下游。这里是她们转场途中的中转站。几天后她们七八家将转往水草茂盛的草原深处。早晨视线好的时候,她们发现这里有炊烟飘动,判断这里有人住,大家就派她们来邀请我们去她们的家中做客。她们的家人一生一世都久疏人群很是寂寞,凡是见到生人都当贵客款待。听明白她们的来意,我们欢欣雀跃欣喜若狂。留下当天值班的人留守,其余的我们七人准备做客去。走时犯难了,她们全都骑着马,而我们步行步调不一致浪费时间,这得何年何月才能走到。她们提议让我们上她们的马一骑两人捎我们一起走。看样子她们是诚心诚意相邀而不是客气,但我们一再推辞。一是从未骑过马有点怕;二是和姑娘们贴在一起也紧张。尽管平时总想女人,但临到跟前就叶公好龙了。


她们用藏语叽里咕噜商量了一下,下马一人一个不由分说,强行拉扯着我们上了马鞍,她们则骑在后边紧紧的搂抱着我们催马前行。我似乎头有点儿晕糊,身子有点燥热,手心有点出汗。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哪儿不合适,惹姑娘不悦怪我心存不良。她嘴中哈出的气息,她的辫梢在我脸面脖颈不停地摩擦酥痒难忍。她身上散发的带有牛羊肉膻味的气味儿,夹裹着姑娘特有的气味儿,她紧抱我时姑娘的两个乳房紧挤着我后背的感觉,很难不使人产生幻想而想入非非,不使人的原始欲望蠢蠢欲动。也许人家姑娘原本就蕙心兰质啥意思都没有只是怕我摔下马才紧紧地抱紧我。哎,那就是我的思想有些龌龊有些阴暗有懒蛤蟆的心理了。藏马个头不高大但很有劲,驮着两个人仍跑的飞快,感觉时间不长就到达她们的驻地了。我真希望路程再远点儿时间再长点儿,好多享受一下被姑娘搂抱的幸福。

藏族同胞热情好客也很有礼节。很远就看到一大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在藏包前等着我们,到了跟前姑娘们抢先下马再扶我们下马。因为从未骑过马,这时我们的两腿已经麻木酸痛,屁股磨的很痛像是已经磨烂,但来不及缓解他们人群就拥了上来,又是施礼又是敬献哈达的。让进藏包在贵宾席落座后,藏族的各色食品一股脑地摆上桌面。青稞酒酥油茶糌粑鲜奶酸奶,整块的熟牛羊肉,牛油炸的各色果子,还有奶酪奶茶等等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我们全都受宠若惊了。今生今世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食品。


尽管我们吃不惯他们的食品也喝不惯他们的饮品,但我们不能拂了主人的情扫了主人的意。熟牛羊肉切下时还有血丝,只有六、七成熟且没滋没味儿,酸奶酸的太过喝了倒牙,奶茶太浓喝起来很苦。特别是藏包中间吊个大铜壶里边盛满了水或者是奶,下边用牛粪燃起堆火烧那吊壶,牛粪快燃尽时女主人很麻利赶紧从外边用穿着的藏袍,前襟包了些干牛粪进来堆在原火堆上继续烧。随即用刚拾掇完干牛粪的手不洗只在黑油发亮的刚包裹过干牛粪的衣襟上胡乱抹了一下就算是擦了,又赶紧给我们切熟肉双手敬给我们。她看着我们笨手笨脚地不会做糌粑又紧接着用这手挨个给我们做糌粑敬给我们吃。

我们虽然没有洁癖个个都是邋遢鬼,但对于这种卫生习惯还是不习惯的。但稍一犹豫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客气就用歌声向我们敬献弄得我们左右为难,加上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不停地在中间空地上围着吊壶火堆载歌载舞地跳原生态锅庄唱原汁原味儿的藏歌欢庆我们的到来。场面热烈高涨主人盛情满满。在这种气氛中,这种盛情下,我们必须随乡入俗客随主便。所以我们全都大块朵颐装作很爱吃很喜欢很享受。他们让我们吃我们就大口地吃,让喝我们就痛快地喝。结果宾主同乐皆大欢喜。

傍晚他们的畜群回来了,有一群牛一群羊,还有二、三十匹马十几驮骆驼。原来他们的畜群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要时刻不离人跟在后边放牧。早晨他们只要骑马把畜群赶到草场上由狗,即由藏犬看护,晚上他们有人骑马去找到畜群赶到水源处喝足了水再赶进圈里就行了。那时我们就见识到了藏獒的庐山真面目,它的确不凡,我们那笨狗和它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它回到屋里不顾一天的劳苦先到主人跟前撒会欢儿,再到熟悉的邻居跟前一一打招呼,又到我们跟前嗅嗅不认识是生人,低声怒吼表示不满。主人拍拍它的头介绍说这是“朋友”它懂事地出去享受主人为它准备好的“下水”、骨头去了。

狂欢直到深夜,岚烟缥缈凉气袭来。我们各种食品来者不拒吃得滚瓜肚圆,青稞酒喝得头昏昏沉沉。我们恋恋不舍地被那七位藏族仙女妹妹送回到我们的驻地。我们又享受了一回拥抱,令人永世难忘的人生第一拥抱。第二天为了答谢他们的盛情款待,互通款曲我们凑钱让拉石灰的卡车司机在团部商店给他们买了砖茶,香烟,白糖等物品分送给他们,还特意专门为七位仙女妹妹各买了一条头巾送给他们表示谢意。他们转场前又送来了一驮淘汰的老骆驼让我们宰杀了吃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大的礼物我们要付钱给他们,他们推辞不收。推来推去最后只收了伍块钱。伍块钱买驮骆驼,在今天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骆驼肉并不怎么好吃,粗糙加上没有调料只是盐水煮,我们吃了好久才算把它解决掉。不过在那个缺油少肉没蔬菜的年代,我们能有这种肉调剂生活也还是很幸运的。此后我们盼望着还有转场的藏民再来,盼望着还有藏族仙女妹妹们来接我们去狂欢,但望眼欲穿再没有盼望到过。真是千载难逢一回啊!

三、 夜闯死人沟

下笔千言离题万里,现在我们扯正题。我们进出作业场地必须要经过死人沟,死人沟顾名思义,就是专埋死人的沟。这里的死人大多是在修建双塔水库时犯人暴动被武警战士用机枪扫射击毙的。这条沟实际上是条古河道,宽窄不一,两岸高出河床十多米,因为河床较为平坦,人和车不知从啥时候起就把这条十多里长的沟当做路通行了。并且这是和外界相通的唯一途径。我们要进出作业场地,汽车给我们送给养拉石灰全须经由此路。

这条沟的确是掩埋死尸较为理想的地方。除了地势向下缓坡拉死尸较为轻松省力,地下挖取掩埋死尸的沙土也较为容易些。但这里气候特别,是世界著名的风库,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东。风一刮沙土被刮走死尸就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凭风吹日晒。裸露的死尸很快被风干成为了干尸即木乃伊。有许多被凶禽猛兽啄食啃食成了骷髅,遍地森森白骨令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当时的犯人一部分是刑事犯,一部分是政治犯,一部分是右派。当时正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国内外形势危机重重。修筑水库的人生活艰难气候恶劣环境艰苦劳动繁重。每天不断有人死亡,前途迷茫人心浮动,今天不知明天是死是活。一部分顽固死硬分子头脑发热蠢蠢欲动,借机串联煽风点火,先后爆发了三次犯人暴动事件。形容枯槁蓬头垢面的他们如决堤之水漫向戈壁的四面八方。结果可想而知,被火速赶来的骑兵战士全部消灭。沟内邃然增加了许许多多的坟茔。也为那些凶禽猛兽们增添了大量新鲜美味。这条原本无名的沟,因为埋了许许多多的死人而有了名气被冠名为死人沟。


进出我们烧石灰的作业场地经过死人沟时,白天,裸露的干尸横七竖八龇牙咧嘴,缺胳膊短腿无头少尸身的。恐怖情景令人毛骨悚然,眼不敢多看气不敢大出;夜间经过,风吹沙响,各种戈壁动物搅起的动静,似鬼哭狼嚎,像万千鬼魂拦路索要买路钱。恐怖情景更加令行路人心惊胆颤,头皮发麻,后背冒冷汗。

有一次发生的不虞之事,令我亲身体验了夜间经过死人沟时的情景。本来团里来拉石灰捎带送给养的车,每个星期两次已经成了规律,有时就是晚也就推后个一天半天的。我们十多人两畜的给养从未发生过断顿,就是短缺也是副料,什么油盐菜碱啊的,主食面粉总有一两天的余存以防不时之需。那一次本应按时来的车一个星期都没来。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次我们的储备粮吃完之后又饿着肚子等了两天汽车的影子还是没有出现。这时大家着急了,只有打狗和驴的主意了,但跟着饿两天的狗已不见踪影,可能它知道要吃它提前逃之夭夭了。那头驴呢?也不好过,草料已吃完,仅靠以前草料堆的残底勉强度日。这时它也是有气无力摇摇欲倒的了。卫生员也不同意,没有驴水还得照喝不误,那不就得他来担这个责任吗?他把归他管的能吃的葡萄糖宝塔糖维生素钙片啦等这时归置在一起每人分给了一些,把医用酒精兑水也让大家当酒喝了。这样又糊弄了一天。第三天汽车还是没来。这时驴不杀也活不了啦,它已饿倒在了地上。


剥了半死不活的驴,大家勉强混了一顿,连汤都喝得精光,有人砸开了骨头连骨髓都吸食干净。有人埋怨;早杀还能多几斤肉,现在瘦得皮包骨头。

这时狗回来了,它吃得肚子滚圆,还拉回了一条死人的大腿。大家看见差点没把吃的驴肉呕吐出来。有人上去踢了它两脚,把死人腿抢过来扔得远远的。狗“噢噢”叫着跑开,抱着那条死人腿委屈地直掉眼泪。它莫名其妙地望着大家,似乎在想,看你们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好不容易给你们带点好吃的回来,你们不吃倒也罢了,把这么好的东西扔掉不说,怎么还打我?你们人啊!真是令我们狗难以理解。


又过去了一天,汽车还是没来。今天吃什么?难道还真要杀狗?提起杀狗吃大家就想呕吐。因为先前曾有个解放军的羊群在转场途中和我们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他有条看护羊群的狼狗,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小吃死胎羔羊长大。后来发现喂它食它不好好吃,肚子却总是滚圆滚圆的。接着发现每隔几天就少一只羊。经过侦察发现它竟然监守自盗偷着猎杀羊吃。放羊的解放军把这狗送给我们让杀了吃肉。我们看着它高大威猛皮毛油光发亮,外形特漂亮惹人喜爱就没舍得杀,想留下我们自己养起来和我们的 那笨狗作伴。但它对我们喂得食不屑一顾。夜间跑出去继续偷羊吃。那位解放军告诉我们赶紧杀了它。没办法我们只有忍痛割爱宰杀了它。因为它一直吃羊肉它的肉居然也变成了羊肉的味道。想起这件事谁还敢打这条笨狗的主意。它倒好为此它保住了自己一条狗命。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要想办法自救。班长提议派人回去搬救兵,其实大家都明白目前只有这一条路了。但是派谁去担这个重任呢?要走这几十里荒无人烟的蛮荒戈壁,更要命的是要经过那十多里的令人恐怖的死人沟。去的人难免会九死一生,但要没人去结果是大家全都得毙命。现在谁能自告奋勇来担当这个既危险重重又艰巨万分的特殊任务呢?大家把目光全落在我的身上。其实我很早就想到这个任务非我莫属,谁让咱以前在困难面前总是处处逞能抢先出风头呢,谁让咱比别人多拿了一级工资呢。尽管我打心眼里并不愿意冒这个险,但为了我们这些个相濡以沫的兄弟们,此刻舍我其谁!

这一天炊事员把原准备丢弃的驴下水驴头驴蹄子驴皮全收拾了煮了一锅杂烩让大家吃了顿“最后的晚餐”。每人一份因为我重任在肩多给我分了一份吃完饭已是后响,我走的时候大家送了一程又一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像是生离死别。我向大家挥挥手,义无反顾地大踏步迈向征程!


傍晚的时候我走到了死人沟口。因为肩负责任,又多吃了一碗驴杂碎,半天的路程我仨两时就走完了。刚进沟口那条狗出现了。这两天没见它就知道它躲在这里独自享受“美味儿”。它见到我摇头摆尾地欢迎我。大概它认为我也和它一样是享受“美味儿”来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气愤地踢了它两脚让它滚到一边去那狗“嗷嗷”叫着跑远了。太阳将要落山,将要落山的夕阳从身后照来,我孤独的身影被照射拉得很长。孤身只影孑然一身,只有两边的森森白骨和累累干尸陪伴我前行。这时我才感受到了孤独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后悔刚才逞一时之气把狗赶跑是个大败笔是个大错误,不然它跟着我好歹算是个伴儿,总能给自己壮壮胆吧。

天黑严了,戈壁滩上的天黑得过程短而且快,太阳像是一下子突然坠到深渊里去了。迎面风也渐渐大起来。口干舌燥肚饥难忍,


那点儿驴杂汤已变成热量消耗殆尽。沟里的穿堂风刮起的沙子迎面打在脸上像针刺一般地疼痛,刮得身子像是前拥后扯使人行走艰难。特别是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常年累月将沟两岸风蚀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此时被风刮得发出各种不同的声响,有时像哭泣,有时像冷笑,有时像低语,有时又像吟唱。走着走着冷不防一只飞禽扑扇着翅膀尖叫着从头顶飞过令人心惊胆颤;走着走着突然又一只小型野兽从跟前窜过又惊得人毛发直立。我耳朵支棱着,心在嗓子眼提着,大气不敢出,生怕又出现什么险情。突然路两侧两个模糊的鬼影摇摇摆提地向我走来,惊得我毛骨悚然魂飞魄散我扭头就想跑,但两腿却迈不动像是给钉住了一般。稍一镇静想起来,曾听人说起过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冒失鬼恶作剧在路两边立起两具干尸把胳膊支起来指向沟内当路标。风吹得干尸摇摇晃晃像是在走动加之本身我就紧张,要跳出来的心才算落了下去。这时饿、渴、困、累、惊、恐一齐袭来,我眼冒金星头脑迷糊步履蹣跚气喘呼呼。此刻的我更是后悔,我这个人一向考虑问题缜密办事周全,而今天却百密一疏,只顾逞一时之能没把那只虽然令人厌恶但此刻也能为我所利用的狗带上,后悔粗心大意考虑不足没装壶水或驴杂汤带上。我懊悔得直想扇自己的嘴巴直想擂自己的脑壳。懊悔归懊悔路还得走下去。实在太累了我就站着喘口气儿,稍歇一会儿再继续走。这样走走歇歇歇歇走走,速度虽然很慢但也在不停地向前移动着。

黎明的时候我终于磨叽出了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死人沟。恐怖被我抛在了身后。我大大出了一口气后,想休息一下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但立刻又自我否定,不能休息,恐怖虽说过去,但危险依然还在,离兰新公路还有三、四百米的石子路。这点儿距离要放在正常情况下我一气儿就能跑个来回,但现在力不从心,精气神全消耗殆尽,头晕目眩口干肚饥浑身乏力,每迈动一步都像是从泥淖里拔出脚来那么艰难。身体状况的确需要休息,意志却坚持不能休息,因为意识知道,休息意味着昏睡,昏睡意味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万一我要长眠不起了那十几位战友怎么办呢?


我拖着如同灌了铅般的双腿,迈着沉重的脚步蹒蹒跚跚趔趔趄趄地挪着。太阳升起来了,我感觉太阳像是一下子就跃出了地平线。戈壁大地逐渐升温,口更加干燥,挪几步就要停下喘口粗气,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坐下或躺下我必须坚持下去,坚持!一定要坚持!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终子磨蹭到离兰新公路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再也没有气力前进哪怕是小小的一步。趴在地上扬手向每一辆过往的车辆招手求救,但辆辆大车小车呼啸而过,扬起了阵阵尘土。他们不知是视而不见还是专心致志目不斜视地开车,半天竟没有一辆车的司机注意到我而停下来,真是咫尺天涯。我改变方法,采用爬滚终于来到了公路上。我把自己放置在了路中间,横下一条心任凭命运的裁决:要不你从我身上碾过去,要不你停下车救我。冥冥之中感到不时有汽车东来西往的,有的车减速从旁边绕了过去,有的临到跟前刹车鸣几声喇叭少倾也从旁边绕开走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这时,我的灵魂似乎离开了我的躯体,飘飘然像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地游荡着。这时的我没有痛苦也感觉不到口渴和饥饿。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耳边有人招呼我:“喂喂!醒醒,醒醒!”我又回到了现实醒了过来。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我跟前,司机下来用手在我鼻前试试还有一丝气息,摸摸我的脉搏还有微弱地脉动。便向车上的人汇报:“报告首长,还活着。”“抢救!”车上的军人下令,他们唤醒了我又对我进行了简单地施救,扶起我靠在他身上,又喂了些水,拍拍我的脸“喂喂”呼唤着我。我微微睁开眼睛,下午的阳光太强,刺得我的眼睛不敢睁大。“你是逃犯?”


车上那位穿军装的首长下车来到我跟前,看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问道。我摇摇头,“那你是盲流?”他又猜测着问。我又摇摇头张嘴说话但发不出声。从口形他看出我想说的是“饿”。司机上车用军用塘瓷缸放进几片饼子用水泡开喂我吃了。补充了点儿能量,我歇了口气儿缓慢地介绍了我的情况和急于要完成的任务。

同时我也搞清了他们的身份,那位首长是饮马劳改场的场长,去西边某地办事回来。生产建设兵团农十一师三团和饮马劳改场只隔一条疏勒河,我们是近邻。


我得救了,我被饮马劳改场场长送回到团里,团领导听了我哭诉的危急万分的情况后,当即派一辆团首长直属座驾中吉普在一名政治处副处长带领下,携带紧急调拨的熟食糕点和饮用水等外带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携带名类急救药品和器械,千里奔驰。火速赶往烧石灰工地,解救我的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战友们。


真险啊,命悬一线。救援人员赶到时,他们全都奄奄一息,体弱的已经脱水,有的已经休克。救援人员立即进行施救。战友们全得救了。


随着急救的中吉普车出发,团里又紧跟着组织各类充裕的给养及物资,和给卫生员补充的各类工地常用药品及一头拉水用的毛驴。我稍许恢复了些体力坚决要求同往。我们紧随其后赶赴工地。

那么,团里为何把我们这十多个人放弃不管不顾了呢!人命


关天啊!况且我们这个单位这是公派的,团领导人人皆知的执行特殊的一个建制单位。完成任务优秀,不断受到表场和奖励,为团的基建建设作出突出贡献的先进集体。解释是主管为我们派车的那位汽车队长突发急病住院抢救,而负责专为我们送给养拉石灰的那辆车在应该来的头一天临时有个紧急的外派任务,正常情况应该当天就能返回不影响第二天给我们送给养,往常都是这样的。但这次该车却坏在了半路困在了戈壁滩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自己也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也很狼狈。后来他的车连人带车被拉到附近的维修单位,维修保养十多天才回到团里。由他负责送给养一事想当然的认为队里肯定会另派其它车辆来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么其他的诸如调配车的车管,车队司机同行,后勤管供给的主管有人提醒一下也不至于酿成如此事故的,说来可笑,相关人员相互推诿,谁都说出自己没责任的理由,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带队的这位副处长兼任善后工作的。他代表团党委对我们进行安抚,表扬我们在这次事故中的应变能力和采取的得当的应变措施,从而才使造成的损失降低到最低。还特别代表团党委表扬我,在这次事故中为了挽救同事们的生命不怕牺牲,勇于担当,勇往直前的大无畏精神和革命英雄主义,给予通令嘉奖,并号召大家像向我学习。


我们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补充营养恢复体力,修补石灰窟(停产期间,窑受到一定的损坏)。加强学习提高思想觉悟(团政治处每次让送给养的司机给我们带几份最新的报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供我们学习)。发些各类书籍和象棋、扑克牌等,改善我们的业余生活。之后又点火开窑恢复生产了,石灰又源源不断地送往各个基建工地上。

那条狗越发的野,常常几天不见踪影。炊事员给准备的残羹剩饭它不屑一顾,但它却膘肥体壮毛色油亮。而我们越加的不待见它。一见它回来就赶它走。它为了谄媚讨好我们会常常给我们带些它认为是美味佳肴的死人的腿或胳膊什么的。而我们一见到就打它把它的好心给扔得远的。它很委屈,始终弄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后来因为开展文化大革命,基建停产烧出来的石灰没有用了。团里决定把我们这个烧窑点撤了不再烧了。我们要班师回朝。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们五味杂陈,终于可以脱离这个只有男人没有女人的原始部落,回归到人间过正常人的正常生活。然而我们又有些许的留恋些许的失落。必竟我们在此生活在此工作了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这里有许许多多让我们难以忘怀的东西,有许许多难以割舍的记忆。我们唯一期望能再出现一次的转场的藏族同胞再没出现。


关子那条狗,大家虽然没有协商也没有研究,但却心照不宣不谋而合地决定丢弃它。它已基本野化和人类渐行渐远。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它是犯了错误并且是不可饶恕不可原谅的错误。严格说它的错误是因我们而造成的再说如果它没犯这个错误的话如今已不复存在,也同毛驴的命运一样将成为我们的腹中餐。尽管这样也不能改变它被丢弃的命运。因此如果将它带回的话,后果将难以预料,它是否能回归人类中间接受管束?它长时间吃死人肉是否感染上某种未知病毒或携带狂犬病毒?谁肯收留它谁又敢收留它?它已经自由自在惯了,已经过惯了顿顿食肉饱食终日的日子,能否再改变习惯重新过起那种残羹剩饭粗食杂粮的艰苦日子?解放军的那只牧羊狼狗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所以对于它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回归自然自由自在自生自灭。

搬家那天它摇头摆尾兴奋地追逐着往汽车上装东西的人们。汽车起程它发现并没有把它装上车它”旺旺”叫了几声似乎在提醒人们还有我呢怎么把我忘了。汽车加速它忽然明白过来人们是要把它抛弃。它哀嚎着追赶已奔驰起来的汽车。在扬起的尘土中它奋力追赶着追赶着。渐渐的体力不支,它和汽车的距离越来越远,它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在视线中消失。我们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表述的悲凉。


这是我今生今世经历过的一段刻骨铭心永世难忘地经历。

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每当遇到困难遇到难以跨过去的坎坷,我就会想起烧窑的这段日子,想起那次夜闯死人沟的经历,就有了克服困难跨过坎坷的信心决心和勇气。这次凤凰涅槃般地经历成为我这一生的精神财富!

作者简介

作者:王增祥,原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一师五团知青。1964年赴甘肃农建十一师生产建设兵团。多年担任连队通讯报道员。曾在知青内部出版书籍“祁连山下”和“情系戈壁”中发表多篇文章。

文章来源:兵团战友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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