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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贤这个人,大家还记得吗?

徐景贤这个人,大家还记得吗?作者:范文发

徐景贤

经历过“文革”的国人,尤其是上海人,说起曾经的上海市委书记“徐老三”(即仅次于第一书记张春桥、第二书记姚文元),相信大家不会陌生。而张、姚长年在中央,“徐老三”则成了上海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这位“徐老三”就是徐景贤。


“文革”前一年,少年的我曾在上海少年宫,听过徐景贤的文学讲座。那时的他作派儒雅,说话慢条斯理;他写过报告文学《党的儿子穆汉祥》、话剧《年青的一代》、散文集《生命似火》等作品。在我心里,他是个文化人。


有句话说得好:一个好制度能把坏人变成好人,至少可以更有效地限制坏人;一个坏制度却能把好人变成坏人,或者让好人违心地帮着干坏事。史无前例的“文革”印证了这一点。


一时间,发动者号召人们造反、夺权,上演着层出不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有着很强“党的组织观念”的文化人徐景贤,也从市府机关冲出来响应造反。


记得那是1967年夏天。我所在的控江中学,由于革命大联合搞得早,成了全市“复课闹革命”的典型。


徐景贤代表市领导在学校礼堂讲话。在我眼里,依然清瘦白净的他却提高着嗓音、舞动着双手,嘴里的革命词汇一串连着一串;最后是举臂高呼:“革命小将们,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最终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大家说对不对?”全场随即响起振耳欲聋的回应。也就在这时,才让我看到这位文化人,已经抺上了造反派的深深印迹。


一年后,我在寒风昂扬、哭声嘹亮的氛围中,登上火车去插队落户。当时工宣队师傅激动地挨着车窗通知:市领导徐景贤同志、马天水同志要来欢送革命小将!我坐在车厢里木然无语,那种远离亲人的悲伤正在内心蕴酿,哪有闲心去关注徐景贤们?


正当徐景贤们“无限风光在险峰”中夺权掌权时,我和知青们“坐地日行八万里”的战天斗地,恰似“两股道上跑的车”,毫不相干。


后来,审判“四人帮”了,才重新关注起徐景贤。那时在大学里不容易看到电视。正好同寝室温良在吉大隔壁的兽医学院认识人,每晚跑过去看。尽管没几个镜头,但还是让我看清了站在审判席上的他:和十年前相比没了神采飞扬,多了满脸晦色。


此后,徐景贤从我的生活里销声匿迹。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巧。20年后,在一次朋友聚餐时,竟然与徐景贤同了桌,座位还紧挨着。


这时的徐景贤,佝偻着背,全然失却了原有的挺拔(后来才知道,原1米8的个儿,缩小成1米6几);走起路来一蹶一拐,是严重关节炎所致;眼睛凹陷得很深,拉长了的整个脸显得又瘦又瘪。


然而他却是热情洋溢,满脸堆笑,虽说是七十开外的人了,但声音清晰,思维敏捷。


当他知道我是搞房地产的,便询问了许多有关房子建造、销售方面的问题。我当时带了本自己写的策划小册子,便随手送给了他。可我心里在想: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没话找话而已,对策划之类感兴趣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笔者(立者)向徐景贤赠送房地产项目策划书(2006年)


也就过了没两天,徐景贤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读完了小册子。接着问道:“想请教一个问题,判断房子是不是物有所值,主要依据的是啥?”我说:“是地段,也就是土地价值高的房子,就这一项核心和关键的指标,决定了该房产的基本价值。”


“哦,这就像购买数码相机首先要问像素,购买钻石首先要问几克拉,购买音响要关注最大不失真功率……”他一连说出了这么多形象通俗的比喻,不愧是学问人。最后他谦虚地说:“你的策划书写得很有文学性,给我补上了一堂建筑营销的课程。”


就这样,一本小册子成就了我和他的第二次第三次接触。虽说他过去担任的是党务工作,但毕竟是在工商业发达的大上海,加上他的聪明好学,所以,对于城市规划、环境营造直到建筑样式、市民需求,他都有自己的想法。因此,我和他有了不少共同语言。


虽然有共同语言,但毕竟他有造反的历史与那18年牢狱的污点。因此,我不想走得太近。他家住天平路,我路过多次,均没有登门。徐景贤为人好客,有一次他让我上楼喝杯茶,我推托着没上去。其实,那时他已经是个公民,我这有色眼镜戴得是不是很没道理?


因为十年“文革”,对于我是一个惨痛的回忆。可是,时至今日,还没将文革真实面貌完全公示于众,那这段历史在我心里更不能划上句号。


可惜,有资格说清“文革”的,几乎没有给后人留下什么片言只语便撒手人间。徐景贤说,他屈指算算,也没有谁能够挑起书写的这副担子。


于是,他反思,他忏悔:他向剧作家、演员认过错;他向普通市民、青年学生道过歉;他不怕触及禁区,他要将一个自己知道的真实的“文革”完整回忆起来,这是他心灵上的一次洗礼。经过几年的案头准备,写成了一部回忆录:《十年一梦》。


这本《十年一梦》,让他剖析了自己“愚忠”的一生,重新让自己的“脑袋长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读了两遍《十年一梦》。由于是作者一人的回忆,不免有它的局限性;但作者勇于反思的精神,却让人耳目一新。我开始关注、接近了徐景贤。


十年“文革”,是在把一个民族不断地推向野蛮的深渊:那是物质生产力与人文精神的全面倒退。期间,上海的“徐老三”,也曾经书写过推波助澜的造反宣言,也曾经组织武装民兵“誓死保卫党中央”。正如俗话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中外无不如此。上帝呼唤人走向高尚,魔鬼却诱惑人走向肮脏。


确实,徐景贤在“文革”中做过不少“肮脏”的事,但他也曾展现过“高尚”的行为。


“文革”中,他一人“得道”,亲朋好友并未“升天”。连他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在湖北恩施插队好些年,他也没让调回上海;亲戚中有人想参军,他也不给开后门;父母在破旧的石库门倒马桶倒了数十年,没煤气卫生设施,他也始终没有改善父母的住房条件。


一次闲聊。作家程乃珊告诉我40年前的一件事:她的一位同事早晨骑车上班,不料车身擦到了旁边行驶的小轿车后轮部位,这位同事赶紧刹了车,幸好人没摔倒。这时,从小轿车里下来了徐景贤,身为市委书记的他弯下腰来看骑车人的双腿受伤了没有,并且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就这样一件小事,让大家对徐景贤有点肃然起敬。


也有我亲眼所见的。一次聚餐,在饭店门口的垃圾箱旁边,散落着几只塑料瓶,先到的徐景贤弯着腰吃力地拾起一只只塑料瓶将它扔进垃圾箱里。一个小动作让我看到他的良好品质。


因“文革”犯有罪行,徐景贤1976年10月被逮捕。但由于他交待清楚、态度主动,尤其是他恪守“服从中央”的“组织原则”。中央原来估计接管上海“斗争将十分复杂,任务将十分艰巨”,为此组成了有17名省部级、58名司局级的强大阵容;但接管的实际过程却非常顺利、平稳。这其中不能抹杀徐景贤等人服从与配合的作用。

法庭准备对他作出不予起诉的宽大处理;将马天水作为上海的首犯判处18年徒刑。谁知马天水突发精神病,不能判刑。但上海是“四人帮”的重鎮,要落实一名首犯须重判。当时上海还有一位市委女书记王秀珍,原是一名工人,文化水平有限,让她充当首犯说不过去。故首犯的帽子就落到了原本不予起诉的徐景贤头上:判了18年。 


徐景贤关在上海的提篮桥监狱。他屡屡说起:要不是家庭的温暖,他是无法熬过那漫长的牢狱生活;而他的家人顶着常人无法想像的压力,只是为了换回18年刑满后的团聚。


太太葛蕴芳知道他喜好读书,由他事先开出书目,她就四处去借,然后瘦弱的她背着沉重的书袋,从徐家汇换乘3辆公交车到杨树浦,每月一次的探视从没间断。是解渴的书籍,是亲情的力量,在他心灵上支起了强大的支柱。

徐景贤与夫人

是的,他总觉得对不住妻子、对不住一双女儿。妻子葛蕴芳曾任夏衍的第一任秘书,也是个老资格干部;可现如今受到丈夫的牵连,党籍没有了,保留离休(降低到一般离休干部的标准,没有享受原来的处级待遇)。


女儿们正是中学毕业,父亲的入狱,让她们上大学无望,大女儿患病由农场病退待业两年后,分配到食品生产车间当学徒;三年后转正当工人,从事糕饼月饼等点心加工。


两个女儿在八十年代中期成家,两个外孙也相继出生。他说,当他在监狱里知道两个女儿都成家了,当他看到了小外孙的照片了,他形容自己:就像六月酷暑喝了一大碗冰镇汽水似的痛快淋漓。

徐景贤与女儿

1990年代,同他一起关押的“四人帮”头目,死的死、放的放,唯独徐景贤拖着严重的关节炎还在狱中服刑。葛蕴芳大着胆子,给前后两任市委领导写信,都石沉大海;后来直接给邓颖超同志写信,因担心中途被拦截,故信封上写“赵炜同志亲启”,在内页写明了请她帮忙转交邓大姐。


葛蕴芳还记得,1972年,邓颖超大姐到康平路市委领导家属院来,前后去了姚文元家,去了王洪文家,也去了徐景贤家(只是没去张春桥家,因为当时说张的妻子文静历史上有问题)。


邓大姐握着葛蕴芳的手说:“小葛啊,景贤同志紧跟主席干革命,你们可要支持景贤同志,和他一起,好好跟着主席他老人家干革命啊!”


邓颖超秘书虽与葛蕴芳只一面之交,但不势利,有同情心。她乘患病的邓大姐短暂清醒之际,将徐景贤的情况告诉了她,邓大姐随即提笔批了“请上海市委酌情处理”几个字。


就是这几个字,没几天就让徐景贤保外就医,那是1992年6月。到了1995年5月刑满释放,1999年恢复公民政治权利。


刑满后,没有单位的他,又出现了一个头痛的问题:关系落在何处?养老金谁来发?同案的王秀珍原是工厂工人,出狱后就落在原单位国棉三十一厂,由厂里发放养老金;而徐景贤原来是市委领导,刑满后怎么还能占着干部的编制?

笔者(左一)与徐景贤(左二)等合影(2006年)


最后只好由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每月发放生活费:一开始只有几百元,后来加到一千元,还是不够开销。他喜欢看书、读报,光这两项就占去了大部分生活费。


为了补贴家用,徐景贤与老伴只能相随女儿们一起生活,空出房子租了出去。有一次徐景贤悄悄告诉我:家里大女儿身体不好;小女婿刚辞职还没找工作,能不能帮个忙,替他女婿介绍个工作?我见他确实困难,尽管当时没有把握,但还是一口应承。


后来他女婿在我的一位朋友公司里工作,由于工作出色,一直在公司管理层担任项目经理、部门经理。徐景贤夫妇对我很是感激。我开玩笑地说:“徐老师是原市委书记的职务,那是部长级头衔啊。想当年我要帮忙都不知道门在哪儿呢?现在成了朋友了,面对面没了距离事情反而好办了。”


每个人,不管贫富,不管贵贱,上帝都是以一个“生”字展览了他的所有作品,然后又以一个“死”字统统予以收回。干净而利落。


 2007年10月31日上午,徐景贤独自一人出门去与朋友相聚;午餐还与朋友们一起举杯庆贺。下午两点回家,睡了半小时,便在沙发上看书。太太葛蕴芳正在厨房间,听得外面一声奇怪的叫声,急忙跑出来,只见徐景贤已经瘫在沙发上不醒人事,任凭妻子大声呼唤,他始终没有醒过来。手里还捏着他爱看的那本书。他没能够等到一个月后的75岁生日。


他走了,亲人们按照他的遗愿,将他的遗体全部捐献给医学事业。


说走就走,尽管这是人生最完美的从容;也是人生最潇洒的谢幕。但他仍留有不少遗憾。


记得徐景贤曾告诉我:《十年一梦》只写出了60%的事实,还有40%在肚子里。


我理解他不能完全写出来的原因。我问徐景贤:当时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有上面的指示,尤其是“一月革命”,那夺权的全过程更是上面亲自部署直接指挥,你只是个执行者啊。


他答非所问道:“谁让执行者没有了精神呢?”他压低了音调,自言自语道:“当年,因为丢失了精神,所以才做了那么多错事……”

徐景贤赠书笔者签名手迹

我读懂了他的话。这种精神就是一种高尚精神:是屈原追求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是陶渊明坚守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


哲学家杜威说过知识分子的特性:“一是独立思想,不肯把别人的耳朵、眼睛、脑力当成自己的耳朵、眼睛、脑力;二是个人对自己思想信仰的结果负完全责任,不怕权威,不怕监禁杀头,只认得真理,不认得个人利害。”


一场“文革”让这些精神都丧失了,我们的知识分子、我们的民族都沉沦了。这环境因素起了多么大的作用啊!


在“文革”的环境里生活过,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应该反思?


见证“文革”的徐景贤走了。他的反思却留给我们太多的深思。


回首往事,我们不能让全民族遗忘“文革”。


为了让肮脏的“文革”在中国大地上绝迹,有着高尚传统精神的中华民族:拒绝遗忘。

作者简介

范文发,上海控江中学68届高中,1969年3月到吉林延边珲春插队落户,1977年考入吉林大学中文系。曾当过大学教师、企业管理。业余喜爱创作,出版过《白山黑水》《重做上海人》《边城盛放金达莱 》等纪实文学多部。


徐景贤:1967年张春桥、姚文元
在上海遭遇“电梯惊魂”

来源:《十年一梦——
前上海市委书记徐景贤文革回忆录》

左起中共“十大”副主席王洪文、政治局常委张春桥、政治局委员姚文元、中央委员徐景贤、中央委员王秀珍

1967年初,张春桥、姚文元分别以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副组长和组员的身份,返回上海指挥夺权。他们到了上海没有几天,就被关进锦江饭店的电梯里,弄得不上不下,足足被关了28分钟。这就是轰动一时的锦江饭店“电梯事件”。因为锦江饭店是涉外单位,当时内部又强调保密,所以对这次“电梯事件”的内幕详情,外界鲜有人知。


张春桥、姚文元到达上海以后,住在兴国路招待所(今兴国宾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一般不在住所见客,而是到外面另找地方进行活动。他们先到武康路二号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接见了我和联络站的成员,并且宣布市委联络站就是他们的工作机构,日常的会议都在这里召开;至于一些重要的活动,他们安排在茂名南路锦江饭店进行。在他们看来,锦江饭店是经常接待外宾的地方;当然是靠得住的:所以;1967年1月9日下午、张春桥、姚文元都穿着军装,戴着领章帽徽,在警卫人员的簇拥下来到锦江饭店,进入北楼八楼的套房内找人谈话。


谁知道,锦江饭店早己不是安宁的“世外桃源”了,有一批职工也打出了“造反”旗号,和王洪文的“工总司”卢湾区指挥部(简称“卢指”)挂上了钩,在饭店内的名称是“革联会”。


锦江“革联会”的少数头头,在“造反”之风的煽动下,1966年12月初就在锦江饭店里制造过“停电事件”,影响很坏。之后,他们又挟持饭店的负责人同去北京,要求周恩来总理接见,承认他们的行为是什么“革命行动”,结果当然没有达到目的。


这些人返回上海以后,开始酝酿夺权,所以急于为自己的组织制造舆论。他们得知张春桥和姚文元此刻来到锦江饭店,正中下怀,想乘机要求张、姚接见,以便增加他们的“政治资本”。

张春桥与姚文元

“革联会”电梯“逼宫”

“革联会”的头头汤某,年纪还下到二十岁,原来是锦江饭店门房间的警卫,“造反”以后当上了头头。他见张春桥、姚文元进了八楼套间,就要楼里服务员在送茶水的时候,递一张纸条进去交给张、姚,希望他们事后能接见“革联会”的代表。


张、姚正忙后找人谈话,看了一下纸条,因为事先没有安排这一活动项目,也就不予置理,继续和人交谈。汤某等人见张、姚不给答复,知道正常途径无效,就想出了“逼宫”的一招——迫使他们答应接见。


过了几个钟点,张、姚找人谈话结束,跨出八楼套房,张春桥便对随身警卫员大老李说:“回去。”大老李早已作了安排,让张、姚进入停在八楼走廊里的电梯,自己和另一个警卫员跟了进去。当时,锦江饭店的电梯还是老式的需要人开的拉门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电梯里有一老一青两个开电梯的人,张、姚并没有在意。只见那个年轻人把扳手一扳,电梯不但没有往下开,反而缓缓上升。张、姚和警卫员还没有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停下,停在九楼,电梯门“咔啦”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一群人,为首的就是锦江“革联会”的头头汤某。


原来汤某等人见张、姚不睬他们,就让“革联会”一派的青年小钟,直接进入电梯,叫开电梯的老周靠边,由他们一派掌握开关。当张、姚一旦进入,他们偏不住下开,而是往上开到九楼,企图造成既成事实,强要张、姚同意接见。


汤某在电梯门口向张、姚发出了“邀请”:


“我们已经在九楼准备好了会议室,请首长出来接见锦江‘革联会’的代表。”


张春桥正在纳闷,这一下子才明白过来。他突然沉下脸,生气地说:


“你们怎么可以采取这种办法对待我们?!”


“我们怕首长走掉,所以事先没有告诉,希望首长谅解,能够接见我们。”汤某回答。


“我们今天回去还有事。再说,你们要求接见也得等我们的安排。”


张春桥忍住怒气,想早点脱身,所以使出缓兵之计。


“我们的事情很急,已经到北京上访过了,周总理说上海的事可以找你张春桥同志,所以希望今天就能接见,只争朝夕嘛!”汤某等人不肯让步。

张春桥与姚文元

“你们这种做法简直是搞突然袭击!我们不能见……”张春桥看软的一套不行,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中央文革首长不要怕群众嘛!出来谈谈有什么关系呢?”汤某旁边的“革联会”其他成员开始冷嘲热讽了。


“你们这样做算什么‘造反派’?我们不愿意接见你们,这总可以吧,我们走!”张春桥向警卫员大老李示意。


“不接见就别想走!”这时,“革联会”一派开电梯的小钟,猛然把插在电梯扳手旁边的钥匙上锁后拔了下来,扔进了在电梯走廊里的一只仿古瓷器大花瓶里。


“当……”钥匙掉进了大花瓶的底部,大家部怔住了,电梯内外的气氛紧张起来。


“你们这是搞绑架还是干什么?!”张春桥气得睑孔涨得通红,大冷天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就是要求首长接见,见了就让首长回去。”汤某见事已至此,只好坚持到底。


“不见!”张春桥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时,站在电梯里一直没有作声的姚文元开腔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春桥同志?他是中央文革的领导,应当尊重他的安排。你们这样做是完全错误的。”


姚文元在“文革”前文章写得很多,公开露面却很少,也难得到锦江饭店来,所以饭店的大多数职工都不认识他,他帮张春桥说话以后,“革联会”中有一个青年服务员小王,正好站在电梯门口附近,见这个胖笃笃的、穿着臃肿棉军装的中年干部,居然也大模大样地批评起“造反派”来,满腔火气涌上心头,他指着姚文元的鼻子大骂:


“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


小王的食指几乎戳到姚文元的鼻梁上,警卫员大老李赶紧把他的手挡回去,严厉地说:


“你想干什么?你不认识这是姚文元同志吗?”


“噢,那我们要求张春桥、姚文元两位首长一道接见。”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张、姚固守在电梯里兀自不动。另一个警卫员气得想要拔出枪来,张春桥怕吃眼前亏,使用眼光制止了。双方僵持不下。张、姚在电梯里足足被关了二十八分钟,最后,还是由警卫员大老李出面打圆场,让锦江“革联会”的头头留下姓名和联系电话,说是回去后“请首长另行安排接见”。而“革联会”的汤某等人,见对峙下去不可能达到目的,怕事情闹大了后己不利,同意作出让步,终于从瓷器大花瓶里取出钥匙,开动电梯送走了张、姚……

张春桥“秋后算账”

张、姚回到兴国路招待所,怒气冲天,耿耿于怀。因为他们刚到上海才几天,就尝了这么一个“下马威”,“中央文革”要员的威风扫地,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他们赶紧把我找到兴国路招待所,要我派出得力的调查组去锦江饭店,进行调查、整顿。张春桥还专门关照:


“我看背后有长胡子的人!要特别注意。”


张春桥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担当整“造反派”的罪名,而想进一步揪出在背后进行挑动的“走资派”。


我接受这项任务以后,指派和我在市委写作班一起“造反”的亲信朱某,带了一个市革会调查组进驻锦江饭店,作了较长时间的调查。一九六七年四月二十五日上午,以朱某为首的调查组在锦江饭店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当场点了“革联会”头头汤某等人的名,并根据张春桥谈话的“口径”,指出当时已参加工作的锦江饭店总支副书记赵某,就是“躲在背后的长胡子的人”,也是这次“矛头指向中央文革首长”的“电梯事件”的“后台”。


过了一年多,张、姚仍然不能忘怀这次电梯“受辱‘事件,他们在不同场合多次提及此事。姚文元说:“真是怪事,胆大妄为,对‘中央文革’缺乏感情,算什么‘造反派’?”张春桥说:“说得不客气一些,性质完全是绑架,背后长胡子的人还没有查清楚!”

张春桥与姚文元

一九六八年九月十一日,张春桥已经在上海实现了全面夺权,平息了“炮打”,站稳了脚跟,他觉得时机已到,决定重新算账,就在市革委会扩大会议上公开讲了锦江饭店的“电梯事件”,并且声称“我看锦江饭店有坏人!”下令彻底清查。


随着张春桥的一声令下,锦江饭店“革联会”这个组织全面垮台,六个头头全部被关进“文攻武卫”指挥部进行审查,至于那个指着姚文元鼻子痛骂的服务员小王,还有那个开电梯、拔钥匙的青年小钟,也免不了遭到“文攻武卫”打手的一顿拳打脚踢。


最倒霉的就是“电梯事件”的策划人汤某,他足足被关押了八年左右,还害了严重的肺病,差点送掉性命。他终于明白了一条道理:“造反派可以造别的大人物的反,就是不能造口口声声支持造反派的中央文革的反!”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为此,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文章来源:新华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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