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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陶萌萌

编辑｜渡十娘 Eric.T

陶萌萌，曾为广东《作品》杂志编辑，香港广告公司CEO，《明报月刊》编辑、记者，亚洲电视文化专题节目高级编剧，现为香港自由撰稿人。

香港回归五周年采访霍英东

陶萌萌

1997年，我正在经营自己的广告公司，因金融风暴席卷全球，香港商界风雨飘摇，我坚持到1998年，被迫离开四万多元月租的铜锣湾写字楼，移师上环写字楼；一年后改租上环内街的写字楼；坚持后苦撑不下，带上会计小姐把公司搬回家中，我坚持“吊盐水”，我要等待香港经济复苏！2001年，会计小姐对我说：我不想看到咱们生意额为零的情况下，你每月还付我工资，我要走了，陶小姐，你也找份工作吧。我们相拥而别。我收拾了公司遗骸，一个月后，我到《明报月刊》当编辑。

2002年6月，香港回归五周年在即，我们奉命组织专题稿件。总编辑潘耀明先生吩咐我想办法请全国政协副主席霍英东先生写篇文章。

我通过朋友辗转联系到霍先生。他表示愿意约时间跟我们见面，谈谈自己的想法，文章还是由我们自己写。我转告潘先生，潘先生决定第二天就与霍英东先生见面。

当晚，我准备好了采访提纲。第二天一早，我把问题交给潘总编看，他表示同意。采访地点，在铜锣湾某会所餐厅的一角（见上图）。因为不是午饭时间，人不多。客套几句，我立刻转入正题。开头，我有些担心，霍先生是一位商人，关于香港回归这个政治问题，他会有深刻的看法吗？我按照计划，尽量把他引导到当前香港社会议论较多的话题上。

开头，霍先生有些紧张，但随着我的概述结束，清晰提出问题时，他露出郑重的神色，他的眼睛望着前方，穿透墙壁，穿过层层大厦、街道，一直望向他最关心的地方，款款而谈，我边听边记……

我很惊讶，对于香港回归，霍先生有着深深的思考，沉沉的担心，对于社会、尤其是政府官员普遍存在的思想意识和固有观念，他深深忧虑……

不到两个小时，我觉得自己得到的数据已经有足够我完成这篇文字了，于是我说谢谢，结束采访。霍英东先生走后，潘先生很紧张地检查小录音机，担心是否录下来了。我一点不担心，因为我不仅对自己的笔录有信心，而且霍先生的话深深震动我的心，那一句句话语早已变成文字在脑海翻腾。

你听！

——1997年，彭定康离开了香港，却给今天的香港留下了各种棘手问题。

——基本法写道，行政长官要向中央负责，董建华必须向香港，向中央负责，这不是矛盾的。

——公务员加上公营机构的工作人员接近40万，是香港政府的主要支持者……现在香港一个大问题，就是香港不少官员对于回归这个现实，没有相应地调整自己的心态，明白回归是回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来。

——高层官员中有不少人是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甚至不该做的事，做了很多，而该做的事，却没有做好……

——如果打算让香港发展，想突破目前的困境，不考虑与内地的关系，是不可能的。香港要搞好，就要从高官一层认识到与内地关系的重要，某些官员看不起内地，事实上处理各种事务，内地不少人比香港的行政官员要能干。

——1997年7月1日，高官们在国旗前面当着全香港、全世界人民的面宣誓：忠诚于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区政府。宣誓过后，五年的时间，有没有忠诚履行这个誓言？

……

回到报馆已是中午。下午四点多，我把三千字的草稿打好，经霍英东的秘书审稿并同意发表。后因专题篇幅有限，发表时删去八百字。

此期《明报月刊》出版后，有读者反映，老霍真是直言不讳，切中要害，建议转给特首和中央负责香港问题的专家看看，该做什么马上做，已经回归五年不可再拖拉了。

一年后，霍英东先生因癌病复发，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直到2006年去世，只差八个月，他没有等到香港回归十周年那一天。我想，如果他活着，将会更彻底剖析香港社会症结。

如果，在香港回归十五周年、二十周年，霍先生仍然活着，香港社会一定不能忽视他的深刻阐述和大声疾呼……

  霍英东口述，陶萌萌记录的《你要特首怎么做？》刊发于当年《明报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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