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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选择专业,远不如如何对待专业要紧 | 荐读

周鹏 人民教育 2023-08-28


民小编说

近来,关于高考怎样填志愿、如何选专业引发了很多争论。青少年在选择人生志向时,除了考虑必要的现实问题,追求更有“钱”途的专业,是否需要建构更完善的价值坐标?在选对专业外,是否还有更重要的因素决定着人生走向?周鹏老师为同学们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引发大家的思考。

同学们:


你们好!祝贺高考成功,终于走到志愿填报这一步。如何选择专业,远不如如何对待专业要紧。我说说看法,你姑妄观之。


为什么有“热门专业”这个说法?众人奔赴,“门”就挤成为“热门”。考察众人奔赴的因,无非好就业,赚钱多。当然,专业选择虑及“钱”途,无可非议。虽然“钱因双戈,丧尽古今人品”,但“穷之一穴,埋没多少英雄”?谋个人的发展,过体面的生活,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陶渊明可以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但不能不为家里缺三顿饭而发愁。


然而,人不能太讲甚而至于只讲现实。“假使你有两块面包,你得用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选择专业还是要考虑“水仙花”的。最近,有新闻专业值不值得读的话题引发网络热议。新闻专业的“水仙花”果真凋零了吗?我不以为然。自媒体时代,有新闻素养的人或许更懂得如何借助网络成就事业。没有什么专业存在必然的好与不好,值得与不值得,更关键的是你下过多少“暗功夫”。


一碗米饭算什么专业呢?但村嶋孟一辈子专注去做一碗米饭,将一碗饭做到极致,可以售卖500元,他被日本人尊称为“煮饭仙人”。《吴越春秋》记载干将莫邪作剑,“金铁之类不销……干将妻乃断发剪爪,投于炉中”,“烁身以成物”“遂以成剑”。如何选择专业,远不如如何对待专业要紧!哪有什么“文科无用”,学艺不精才会无用!


“钱”途之上未必有“前”途,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计算机啦电子通讯啦金融啦,的确热门,似乎颇有“钱”途。但我就有学生选了这些专业去到大学而学得痛苦,因为自己的数学思维不匹配。个体的兴趣与个性也是专业选择必须要考虑的因素。从政、经商、做学问,人生不就这么几条道吗?没有从政、经商的头脑,何不踏踏实实做学问呢?何况,从政经商主要是工作后的事情,就读大学而言,还是该以研究学问为要。事实上,做学问是终身的事业。有了基本的学问,什么时候学专业都不晚。学者钟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书法、厨艺、写诗、拉二胡,都有不俗的表现,他大学专业是无线电电子学,而最终跨界成为优秀的植物学家。生无所息,则学无所止。有好学之德,何必在乎一时的专业。


研究学问,除了必要的知识,关键在思维方式的训练。可爱的庄子讲过一个寓言,一个叫朱泙漫的人跟着一个叫支离益的人学屠龙术,朱泙漫耗尽千金家产,“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诚然,世上无龙,何处用屠龙术呢?然而,支离益是如何赚到钱的呢?谁说学屠龙术一定要屠龙呢?难道屠龙术不能迁而用于屠蟒、屠猪乃至斩木锯树?难道不可以作为一种特别的技艺表演?非术不能用也,是见术而不见道也!


耶鲁大学校长理查德·莱文曾说过:“如果一个学生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居然拥有了某种很专业的知识和技能,这是耶鲁教育最大的失败。”可见,在耶鲁大学,别说热门专业,就是连专业也不是首要看重的。


读大学应首要看重什么呢?约翰·纽曼在《大学的观念》中说:“教育令他看世界的本来面目,切中要害,解开思绪的乱麻,识破似是而非的诡辩,撇开无关的细节。教育能让人信服地胜任任何职位,驾轻就熟地精通任何学科。”诚然,已见道之模样,何愁无术?太在乎专业,而不在乎思维方式的培养,即便学到专业知识与技能,也不过是做个工具人,但人是目的,而非工具。


抑或,选择专业不如选择大学与城市。据新闻报道,蓝翔技校的校长在毕业典礼上说过:“你学挖掘机就把地挖好,学厨师就把菜做好,学裁缝就把衣服做好,如果蓝翔玩虚的,那跟清华北大有什么区别呢?”这并非对清华北大的讽刺,而是褒赞!虚实相生才是艺术,无用方为大用。清华北大本就不该做职业技能的培训,而须做思维方式的培养。何况,即便做厨师,也分级别,特等厨师也绝非仅仅是炒菜技术或者刀工优于别人。一所好的大学,一座好的城市,遇见更优秀的人,领悟更优的思维方式,或许机缘更多。


何况,Chat GPT的问世已经向我们发出警训。不少专业可能AI化,人工智能将取代人完成更多专业的事。我曾与一个专业能力很强的程序员聊起Chat GPT的话题,他就对自己的未来有担心和焦虑,因为他现在干的编程工作很快就可能被机器取代。既如此,我们还将思维囚禁在专业选择上,岂不是舍本逐末?我们接受大学教育,是为未来美好生活做准备呢。可不是为了走出大学校门,张皇四顾,不知所措。


易卜生说:“你最大的责任是把你这块材料铸造成器。”若读大学只局限于追求某种专业,那么,即便学好也是小器,而非大器。2500年前的孔子就提出了一个命题:“君子不器。”君子怎能像器具一样,作用仅限于某一方面呢?君子当“无所不施”。诚然,人工智能时代,君子更当“不器”。


言而总之,你完全可以放大格局,不必太受专业局限,更不必一定要从众追求热门。与其在专业选择上过分用力,不如在选择如何读大学上足够操心。能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固然好;若又恰是时代亟需,则算锦上添花;即便没有选到感兴趣或时代亟需的,也不必长吁短叹。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是因为有兴趣才把某项事业干出色的,而是因为肯钻研、肯投入,干出成绩,产生成就感,进而有了热情和兴趣,从而把事业干得更出色。


选择是一门学问,而将别无选择的事做下去才算本事。选择什么,远没有做了什么要紧。喧嚣的时代里,更需要沉潜。


但愿我的回答能引起你的思索。


周老师

2023年7月1日

(作者系深圳外国语学校语文正高级教师,特级教师)
文章作者|周鹏微信编辑|陶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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