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平壤——鸭绿江畔激情燃烧的岁月！

作者简介     

张国斌，中国驻法国斯特拉斯堡前总领事，驻法国留尼汪首任总领事，先后在外交部非洲司、办公厅、礼宾司、钓鱼台国宾馆、领事司任职，常驻非洲8年、法国11年，走访140余国家，随同国家领导人出访30余国。

著有《外交官说礼仪》《新编公务员外事礼仪》《礼赢天下》《亮出最好的自己》《足迹》《绿岛仙踪》《皇家赌城》等。

夏日的午后，窗外阳光灿烂，但此时的日光最是毒辣，把车厢炙烤得发烫。

坐在靠窗边位置上的人只好拼命往阴凉处躲闪，其他人则昏昏欲睡——或许只有睡眠才能让人暂时逃离这酷夏的魔掌。

这是从北京开往平壤的国际列车，喜欢临窗眺望的我也是第一次前往平壤。

平壤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谁是最可爱的人》、《上甘岭》……我曾从书本上、荧屏上无数次地感受过这个地方，却从未有机会亲自去那里看看。

当列车鸣响着驶离车站，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当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前仆后继地赶赴抗美援朝的第一线，是否也是沿着这样的路径，为即将实现保卫祖国、维护世界和平的理想而血脉喷张？

尽管早在出发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在火车上过夜的准备，但这一天一夜的漫漫旅程，仍让人感觉枯燥疲惫。

好在我们乘坐的是卧铺车厢，人不多，地方也比较宽敞，尤其是旅途中我还意外地结识了一位懂中文的朝鲜朋友。

通过与他交谈，既让我对于朝鲜及其国民有了更直观的印象，又充实、丰富了行程，从另一个侧面感受到朝鲜人的随和与敏感。

有一位来自朝鲜的外交官与我们在同一节车厢，但不在一个包厢。其实，与我们搭乘同一列火车的有不少是朝鲜人，但由于语言不通，彼此只能用手比划着示意，根本无法交流。

能够认识一位懂中文的朝鲜人，我感到很兴奋。为了表示友好，我特地掏出从美国带来的烟递给他，但他只看了一眼上面的标志，立刻表情严肃地表示拒绝。

原来，在当时的朝鲜人眼中，接受任何与美国有关的物品都是不爱国的表现，他们不愿意与美国人有任何的牵连。

我不知就里地鲁莽行事，反而弄巧成拙，只好红着脸，尴尬地从兜里另拿出一盒中国烟，再次递过去。

这回，那位外交官礼貌地接受了我的烟，还愉快地表示中国的烟味道好，他在北京工作的时候就很喜欢，这次返乡也特意带了一些烟回去。

一席话令刚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我们仿佛立刻有了共同语言，话题很快就转向了抗美援朝的历史，以及中朝人民的友谊上。

这位外交官告诉我，中国与朝鲜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抗美援朝的战斗更是加深了两国人民的情谊；他之所以选择到北京工作，就是想亲自去这个伟大的邻邦看一看，更多地了解这个伟大的民族。

最后，他还风趣地表示，就连他的亲生女儿都执意嫁给了一个中国小伙子，中朝两国人民的情谊可见一斑。

列车行至丹东时，乘务员兴奋地告诉大家，马上就要驶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境内了！

车厢内一阵骚动，大家的情绪立刻被调动起来，纷纷贴近窗口，争相一睹鸭绿江的秀丽景象。我扑到窗口，拼命向外张望。一泓碧绿的江水渐渐出现在眼前。

近了，近了，列车轰鸣着驶上桥，鸭绿江就在我们的脚下流淌！我的心激动得砰砰跳，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堵在胸口，只觉得热血沸腾，坐立不安。当年，中国人民志愿军就是经由这座桥跨过鸭绿江抵达朝鲜的，今天我也来到了这里！

江水沉寂，纵使岁月洗去了血与火的过往，抹不掉的是多少人用生命祭奠的理想；江水翻腾，英烈虽逝，忠魂犹存，那是多少志愿军战士在前线的呐喊？不过几分钟的工夫，我们已经穿过了鸭绿江。

▲ 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

列车员仍在激动地解说：“鸭绿江古称坝水，汉称訾水，唐朝始称鸭绿江，因其水色青绿、恰如鸭头而得名……我们刚刚穿过的桥为铁路、公路两用桥，全长940米，属中朝两国共管，是中朝两国的交通要道……”

我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20世纪50年代那炮火纷飞的朝鲜战场。黄继光、罗盛教……视祖国与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的革命英烈，我终于来到了你们青春的生命最后停留的地方……

位于鸭绿江南岸的新义州是我们踏上朝鲜土地后经过的第一座城市。同行的人告诉我，新义州是平安北道的首府，当年几被美国的炮火夷为平地。朝鲜人民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如今的新义州已成为朝鲜第四大城市。

穿过新义州，大约两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平安抵达平壤。来接我们的老张已在车站等候多时，一见我们便关切地询问是否适应，并利落地安排大家上车。

安置好行李，稍事休息，众人纷纷表示要去街上走走、转转——原来大家也和我一样，实在按捺不住对这座城市的好奇，忘记了旅途劳累，也顾不得烈日当空，执意要出去看看。

平壤的街头干净、整洁，或许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总的感觉是这里人少、车少、路宽。街上少有自行车经过，排队等待公共汽车的人倒有不少。时不时有一辆车从面前驶过，定睛一看，发现竟然还是由中国援助制造的“解放牌”车！

走在平壤街头，处处可见苍松翠柏、花坛草坪，让人视野开阔、心情舒畅。

陪同的老张告诉我们，平壤的绿化面积占城市面积的80%左右，比重之大在世界上也名列前茅，堪称一座花园城市。

如此大面积的绿地点缀在高楼林立的市区，缓和了现代建筑钢筋水泥的冰冷与隔膜，使平壤更显柔美、清秀。

▲ 金日成（左）与金正日铜像

来到平壤，万寿台前的金日成塑像是一定要去拜谒的。

这座巨大的铜像传神地再现了金日成坚毅、果敢的领袖形象，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高高地举起，像在朝着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又像在发出自立自强的号召，鼓舞人民的士气，号召大家发扬“千里马精神”，战胜一切困难重建家园。

朝鲜人民对这位共和国的元帅充满敬意，尽管天气炎热，仍有不少民众来此献花，在金日成的塑像前凝神祈祷。

站在街头，思绪起伏，感慨万端。历史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今日的平壤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但历史终究是不能忘记的，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曾经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将希望掩埋在被热血浸透的土地上，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与朝鲜人民并肩作战的情谊，或许是中朝两国人民的交往中最精彩的篇章。

在平壤停留的几天，游览走访了许多地方。万寿台上的千里马青铜塑像、大城山中的革命烈士陵园，还有那四季变幻、美丽隽永的金刚山……但走走停停，总也忘不了的却是那碧波荡漾的鸭绿江。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壮怀激烈，英雄无悔；昔人已逝，浩气长存。跨过鸭绿江，看一看英雄长眠的地方……

（文章写于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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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足迹》

作者 | 张国斌

图片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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