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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青春重放光华 ——领保工作助留学生摆脱精神疾病困扰

麻艳萍 外交官说事儿 2022-07-19


作者简介

麻艳萍 毕业于南京大学法语系,多年在地方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从事对法语国家交流工作,2013年-2015年在驻斯特拉斯堡总领事馆工作;业余从事文学翻译,译有《太阳王和他的时代》、《此前此后》(高更回忆录)、《对话伦勃朗》等,参与钱林森先生编著《法国汉学家论中国文学——古典诗词》的翻译工作。

2014年的第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武汉的贺年邮件,贺卡上四个火红的气球带着2014的标记愉快地在空中飘扬,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火的日子。看到落款那熟悉的名字,我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清秀的女孩。

晓琳(化名),这个我与她密切而紧张地联系了三个月,牵挂了三个月的留学生,终于摆脱了精神疾病的危险,恢复了她的生气和活力,回到了她熟悉的家,开始了崭新而充满希望的生活。而我,作为一名领事保护工作人员,不仅由衷地为她摆脱困境、开始新生活感到高兴,更深切地感受到领保工作的意义和价值。

1

留学生因性骚扰诱发精神疾病

事情要追溯到2013年的10月。那时,我作为一名地方外办借调干部刚刚到任驻斯特拉斯堡总领馆,从事领事工作,对领保还停留在理论层面,没有任何实际工作经验。

洛林华人协会主席李凤玉女士找到我,告诉我晓琳的事情:晓琳原本是一名成绩十分优异的留学生,2007年从武汉来到法国,在东北部古城南锡的一所大学顺利读完了硕士研究生课程,然后又继续攻读博士研究生课程,并打算读完博士后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然而,就在这时,晓琳在学校里感到受到了老师的性骚扰,她发现自己的电话和行踪,甚至网络联系都被人监视,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精神压力极大。她曾致信校方和法国教育部反映情况,但未得到满意解决。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晓琳出现了严重的幻觉,不敢出门,在家里也总感觉有人要害她,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10月1日,因为她在房内大喊大叫,行为失常,被邻居和房东送到了医院,第二天被转送到南锡精神专科医院。




晓琳一个人在南锡求学,远离父母,而且因为性格原因,平时也少有朋友,她被送进医院后,住院的相关手续、衣物、饮食、医疗费用、包括她原来租住的房子都需要有人协助打理、收拾。幸得热心的凤玉女士帮助,她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马上帮晓琳收拾了住院需要的个人物品,办理了住院手续,还个人作了担保,为晓琳申请了法国国家医疗援助。南锡学联主席唐孟也协助办理并经常去医院看望晓琳,和她聊天谈心,帮助她摆脱孤独无援的感觉。

但是,晓琳在医院里仍然精神十分紧张,总担心有人要害她,不能积极配合治疗,病情有加剧趋势,凤玉女士因此联系了我们,希望领馆能出面帮助晓琳。听到这个情况,我既为这个年轻的女孩感到惋惜,又揪心她的治疗进展,立刻将情况报告了馆领导。

有着多年驻外工作经验的张国斌总领事对此事非常重视,他知道,如果救助及时,就可以把晓琳从危险的境地拉回来,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女孩的一生就毁了。

他立即召集分管领保工作的副总领事和我开会研究处理办法:由于我馆在斯特拉斯堡,距离晓琳住院的南锡有200多公里,加之国庆期间的工作安排较紧,我们无法立刻前往医院探望,因此请凤玉女士和当地学联做好晓琳入院后的安抚工作和饮食、衣物等后勤保障工作,并与医院及主治医生沟通,详细了解治疗情况。张总领事指示我和晓琳保持密切的电话联系,鼓励她战胜困难,早日出院。

2

精神病院初见晓琳

会议结束后,我立即给晓琳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们已经知晓她的情况,会尽一切可能帮助她,请她好好配合医院治疗。晓琳听说是领馆同志打来的电话,显得十分激动,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只是一再说“感激不尽”。然而,在问到她现在的情况时,从她的话语中,还是能听出来她的精神相当紧张。

凤玉告诉我,由于主治医生与骚扰她的老师同姓,她就认为该医生与其老师要合谋对付她,因此对该医生不信任,对治疗极其抵触,在医院仍然有严重的幻听,不能安睡,甚至多次失控,加上毕竟没有亲人在旁照顾,病情反而加剧了。

张总领事感到仅仅通过电话慰问不能解决问题,必须要尽快平复晓琳的焦虑情绪,说服她配合治疗,因此让副总领事和我尽快去一趟南锡,探望晓琳。第二天一早,我和副总领事驱车200多公里来到南锡,和学联的唐孟会合后,来到了晓琳所住的精神专科医院。




医院位于南锡城郊一处风景秀丽的山上,院内树木葱郁,遍植花草,一栋栋小楼隐于枝叶繁茂的树木中,感觉十分宁静,看不到想象中的举止奇怪的精神病人,完全感觉不到我们来到了一所精神病院。

但是当车子绕到半山腰,停在晓琳所住的E字楼门前时,我们便感觉到了精神病院的气息:大门是锁着的,不能随意进出,并且是两道门,中间间隔大概1.5米,透过大门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有穿着病号服的男女走来走去。

我们在来之前已经预约了探视时间,但是按了门铃之后,依然被一番询问,并且等了一段时间,才有一位护士为我们开了门,让我们进去后在门厅等着,她去找晓琳出来。

门厅的一侧站着几个病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走廊里有病人无意识地走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来来回回地走,有些让人害怕,但好在他们还都比较安静,不是歇斯底里的狂躁型病人。这些就是真正的精神病人了,我心里想着,不禁有些忐忑,我们要看的晓琳会是什么样子呢?多么可惜啊,一个正当青春美好年纪的姑娘得了这样的病!




正想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走了出来,穿着一件紫色格子大衣,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乍一看和正常人毫无区别。唐孟已经上前和她打招呼,原来她就是晓琳。唐孟介绍了我们,我们便上前和她交流。仔细观察之下,便发现晓琳有些木讷,面部表情僵硬,眼睛无神,说话也有些结巴,似乎不爱说话,也不大会表达,待人接物有些生硬。但很显然,她对领馆的同志能来看她还是很高兴的。

我们把带来的食品和盆花送给她,唐孟仔细地告诉她如何照顾好那盆小花。我们希望通过这盆小花让她知道那小小的生命是需要她的照顾的,让她每天在医院的生活丰富一些,有意义一些,也希望借小花略微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总是想着有人要害她。

3

副总的开导和中餐的效果

在动身前往南锡之前,我们便想过该如何劝慰晓琳,让她能听得进去,并且真正按我们希望地那样调整情绪,配合治疗。

我们了解到,晓琳虽然在学习上是一把好手,却不大会照顾自己,她到法国留学后,曾经吃了一年的面包,自从遭到骚扰、受到惊吓之后,更不敢经常出门,因此在饮食上十分简单。

另外,晓琳父亲在给我们的邮件里提到:晓琳在医院总有被人拘禁的感觉,担心自己出不了医院,回不了中国,产生莫名的恐惧,希望领馆在征得医院同意的前提下,暂时把她接出医院。

我们与医院沟通之后,感到出院并不利于晓琳的治疗,并且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但是在短时间里暂时离开医院吃顿饭,在比较宽松的环境里和晓琳谈心应该是比较好的办法。因此,我们准备带她到医院外面的中餐馆吃晚餐,一边吃饭一边做工作,这样,气氛比较轻松,她应该比较容易敞开心扉,解开心锁。

果然,在我和她电话沟通的时候,她显得非常开心,很高兴能够走出医院,并且还可以吃上久违的中餐。于是,我们与医院协商,以总领馆名义向医院担保,将晓琳暂时接出了让她感觉恐慌的医院。




我们来到了当地华人推荐的一家中餐馆,离医院不太远,菜品做得不错,环境也比较好。离就餐高峰时间还早,店里还没有多少客人,我们正好可以安静地谈话。

晓琳一开始还是很拘谨的,神经还惯性地处于紧绷状态,她不主动说话,问到她也只是很简单地回答,面部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由于副总的女儿与晓琳年龄相仿,并且也在法国学习过,容易形成共鸣,副总便从她自己女儿的留法学习经历谈起,谈在法国的生活,谈母女间的相互关心,谈学成后的打算,慢慢地进入正题。

副总亲切的话语,我们发自内心的关心,晓琳感受到了;美味的中餐,熟悉的感觉让人心情放松。渐渐的,晓琳的脸变得柔和了,有了笑容,也愿意说一说自己的事情,包括以前的事、现在的治疗和以后的打算。她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缓解,思想包袱放下了。

在回医院的路上,她一再感谢领馆的同志来看她,还带她吃中餐,并且表示愿意积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回国。我和副总不由得相视而笑,这两百多公里奔波总算没有白费,尤其是副总,原本便感冒,咽喉发炎,连续说了三个多小时,嗓子更是难受非常,然而看到晓琳脸上的笑容,我们都由衷地为她高兴。

第二天,我便收到晓琳父亲的邮件,告诉我们晓琳的情绪稳定多了,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他们作为父母,焦虑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也坚信晓琳会很快好起来的。

4

“你们的及时帮助救了我们全家”

那次晚餐之后,晓琳的情绪基本能够保持稳定,比较配合治疗,病情得到控制并渐渐向好。其间,我们始终与她、与医院保持联系,了解治疗进展,给予她精神鼓励,在我每一次和她的通话中,能感觉到她的情况越来越好,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同时,我们与晓琳的父亲也保持电话和邮件联系,协助晓琳父母办理来法手续。

11月中旬,晓琳的父母办好了手续,来到法国探望女儿。他们都不通外语,并且是第一次到欧洲,很担心在巴黎机场能否顺利转接巴黎到南锡的火车,为此,张总领事特地联系了东航地勤,帮助他们找到所乘火车停靠的站台,保证了他们准时登上开往南锡的火车。




看到想念已久的父母,想到很快能够出院,和亲人家人在一起生活,晓琳的状态更加好起来,对治疗从抵触到积极配合,病情很快好转。

父母来法五天后,晓琳出院了,她陪同父母来到了斯特拉斯堡,要当面向总领馆表示感谢。受张总领事委托,副总和我与晓琳一家见了面,并请他们一家一起吃了饭。晓琳现在的状态已经和我在南锡见到时的情形完全不同,脸上生动多了,不仅愿意说话了,而且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晓琳对领馆如此细致入微而真诚的关心、实实在在的帮助十分感激。她的父母对自己忙于工作、疏忽了女儿而感到内疚,感谢领馆及时伸出援手,并一再表示,领馆对晓琳的帮助不仅救了他们的女儿,更是救了他们全家。他们只有晓琳一个独生女儿,如果女儿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老人的生活也就没有意义了。

晓琳告诉我们,她准备回武汉,养好身体后找个喜欢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我们也觉得这个决定更适合晓琳的情况,在国内,在她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在一起生活,对她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并且她的专业和法语水平也可以让她在武汉比较容易地找到工作,远比一个人孤单单地飘在南锡好。副总建议晓琳父母尊重孩子的想法,按最适合孩子的方式处理孩子的事情,在处理好出院的相关事情后尽快回国,并且告诉他们,总领馆会帮助他们顺利返回武汉。

5

武汉,我回来了

晓琳决定回国了,然而她的护照签证和在法居留证件都已经过了有效期,她非常担心能否顺利出关,登上回国的飞机,刚刚平复的情绪又开始紧张起来。

张总领事指示我尽量想办法帮助他们。我多方了解了法国的海关和边防政策,又比较了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案(还曾经考虑过给晓琳发旅行证),觉得还是让她持原来的护照回国比较合适,因为她的护照还在有效期内,是有效的国际旅行证件,如果海关工作人员对签证提出疑问,可以作些解释,应该会放行。

为了确保他们顺利通过海关,我事先和我驻巴黎大使馆负责领事保护的同事进行了沟通(因晓琳一家准备从巴黎机场乘机回国),告知晓琳一家的情况,并把我驻巴黎使馆工作人员的联络方式告知晓琳,万一晓琳的护照在机场海关遇到问题,请他们给予帮助。




12月12日,是晓琳一家回国的日子,我的心从早上开始便牵挂着晓琳一家能否顺利登机,盼着他们来电话,又害怕他们的电话。

直到下午,晓琳的电话终于来了,她兴奋地告诉我已经办妥所有出境手续,过海关的时候,工作人员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完全没有问题,现在她是在候机室给我打电话的,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太好了!”我的心终于放下了,禁不住大声喊起来,引来了同事的侧目。

13日中午,晓琳的父亲从上海浦东机场打来电话,告诉我们已经顺利抵达上海,正准备转机回武汉。我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样一直牵挂着晓琳的张总领事和副总。至此,我们才彻底放下心来,这起领保案件终于得到了妥善解决。




晓琳的领保案是我在驻外领馆参与处理的第一起领保案件,虽然和利比亚撤侨这样的大事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来说,在这3个月里,通过工作和努力,我真正地帮助了一位我们的海外中国公民,让一位年轻的留学生摆脱了精神疾病的困扰,恢复了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这对于晓琳一家来说,就是最大的事。

虽然3个月里,我付出了很多时间,付出了很多辛苦,但是当看到年轻女孩脸上的笑容,听到她不再干涩、充满感情的话语时,我感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感到这样的工作很有意义。这就是“以人为本,外交为民”精神的体现,海外“民生工程”就是由这样一件件领事保护和领事协助案件组成的。




-End-

文字 | 麻艳萍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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