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封引起的怀念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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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虹滨 曾任中国驻塔吉克斯坦、白俄罗斯、土库曼斯坦大使。

我积存了许多中国与外国的建交纪念封和纪念邮票，其中最多、最精美的，要算白俄罗斯制作的系列纪念邮品。有的邮票印着欧洲野牛，标志着在白俄罗斯境内的世界唯一欧洲野牛自然保护区和号称“欧洲之肺”的别洛韦日森林，还有的描绘了白俄罗斯民族服装或民居，反映了白俄罗斯民族的风俗习惯。一个信封上印着白俄罗斯国家图书馆的球形主楼，象征着发达的现代科学技术和文化教育。

几张小小的实用艺术邮品，全面地勾画出白俄罗斯民族的历史和现状、民俗和文化。许多国家都发行了同中国建交的纪念邮品，但是像白俄罗斯这样如此认真，如此持之以恒地通过发行纪念邮品来庆祝同中国建交、传承两国友谊的国家，确实不多。

在世界地图上，白俄罗斯以其20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只占了不到4分钱邮票大小的位置。而我自走上外交工作岗位后，几乎每过十年就要到那里常驻一次，同这个“4分钱邮票大小”的美丽的欧洲小国结下了不解之缘。

• 吴虹滨和苏联大学生一起看中国画展。图源：《中国和俄罗斯的故事》

1984年夏天，我奉派到苏联白俄罗斯大学语言系进修。那时苏联已经发展到了鼎盛时期，中苏两国关系还未正常化。我经过在驻苏联大使馆工作的锻炼，对克格勃的厉害有足够的警惕和防范之心，初到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心里不免忐忑。

我们几人是中苏关系恶化后派出的首批留苏进修生，受到当局的很多限制，享受很多针对我们的“硬规定”。但是普通的白俄罗斯人却有自己的“软办法”来应付规定，善待我们中国进修生，给我们紧绷的心带来丝丝温暖。

我的老师夫妇对我关怀备至，在生活和学习上提供了许多方便。大学的副校长还应我们的邀请，到进修生宿舍品尝我们做的饭菜，使其他外国留学生惊讶不已，说中国人“好大的面子”。宿舍管理员总是在换洗卧具时把崭新的被套床单留给我们用。虽说新卧具远不如旧的舒服，但干净整洁，是每个进修生都向往而难以得到的。

系里有个政治辅导员，总是提出些带政治挑衅意味的话题来难为我们，系里的老师们则往往愤愤不平，在当时苏联的政治高压下替我们仗义执言。在系里的精心安排下，我们得以参观了不少工厂、农村、学校，对当时的苏联民情和白俄罗斯民俗有了较深的了解。当年的所见，许多都反映在后来我收集的中白建交纪念邮票上。

我记得，那时苏联的供应不错，物价也便宜。我的老师仅是一个副教授，可是常设家宴款待我这个中国学生，而且总是请左邻右舍来作陪。饭桌上菜肴丰富，伏特加酒也总是按人头每人一瓶，大家尽欢而散。

然而那时苏联人对中国人的好印象多停留在中国向苏联出口的“金星”牌钢笔和“友谊”牌毛巾上，普通老百姓也在中国人面前有强烈的老大哥优越感，对中国的改革开放则很不以为然，对我的努力解释多以伏特加酒打哈哈应对。不管怎么说，大家相处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我的一年进修生涯最终也在醉倒一片的欢乐情景中结束。

• 白俄罗斯 旧照

1994年秋天，我因工作需要紧急赴驻白俄罗斯使馆任临时代办。那时苏联解体不久，刚独立的白俄罗斯也和大多数前苏联国家一样由“民主派”当政，一片反共声浪，街头看不见一面红色的旗帜。我乘的汽车挂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行驶在街头格外引人注意。

当权者对华态度暧昧。但是我这个中国临时代办的日子并不难过，大部分政府官员都对我十分友好，尽量为我提供方便。五星红旗招来的往往都是友好和敬佩的目光。再到我的老师家里，已经没有往日的宴席和宾客了。邻居们来串门看看我这个“熟人”，也就是喝点茶，当然茶叶也常常是我带去的。言谈话语间，人们流露出对当前的无奈和对前途的担忧，也纷纷表达对中国改革开放的钦佩和羡慕，叹息“苏联为何不生个邓小平”。

又过了十年，我被任命为驻白俄罗斯大使。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国家，不由得心生感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我国经过改革开放，经济空前发展，国力强盛，科技水平也今非昔比，我们的科研、生产部门甚至开始看不上这个国家的东西了。

当然，在卢卡申科总统领导下，白俄罗斯还是保持了政治上的独立自主，经济有所发展，社会稳定，对外坚持与俄罗斯结盟，对华友好，也因此招来西方不满。白俄罗斯因而成为我国外交上的坚定朋友，在一系列重大国际事件中投票支持我国立场，在国防科技上与我国积极合作，帮助我国解决了许多重要问题。

到任5个月后，由于我方做工作，白方终于顺应潮流，下决心关闭台湾驻明斯克的所谓贸易代表机构。台当局见事不妙，抢先宣布“因经费紧张”主动撤销该机构。这是白俄罗斯在对华关系中走出的一大步，也是我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

老师家里真正如中国话所说，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去看望他，总是我买了食品带去。如同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一样，他一家的生活清淡而安定，但家里的一切都透出老旧的气息。邻居们也都见老，20多年前老大哥式的傲气是荡然无存了，但是对中国如今的富强安定他们都钦佩和赞叹不已。

• 白俄罗斯总统签名封。

图源：《外交封云》

• 白俄罗斯总理签名封。

图源：《外交封云》

时光在流逝，世界在发展。中国和白俄罗斯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而我对过去的怀念，如今都凝聚在一张张小小的邮票和信封上。我在白俄罗斯当大使时，白邮电部发行的两国建交十五周年纪念封和邮票，我都参与了设计。当时白国家银行还制作了纪念银币。

国内朋友捎来我国发行的建交纪念封，托我让白国家领导人签名。我多少有些犹豫地把信封送到总统和总理的秘书那里。不久外交部就转来卢卡申科总统和西多尔斯基总理亲笔签名的纪念封。白俄罗斯国家虽小，但总统、总理也是“日理万机”。他们如此重视两国关系中这样细小之极的事，着实让我感动。

如今我也进入退休的队伍，难有机会再去白俄罗斯看看，但时常想念当年善良的老师、朋友以及绵延的森林、湖泊。我收集的小小的纪念品，常常引起我深切的怀念。

• 白俄罗斯发行的中白建交二十周年纪念封。图源：《外交封云》

2012年初，我欣喜地看到白俄罗斯发行的两国建交二十周年纪念封，仍是设计细致，印制考究，小小图画中映射出白俄罗斯民族之和善、风景之秀丽。我想，到建交二十五、三十周年的时候，一定还可以看到这样精美的堪称艺术品的纪念邮票和纪念封。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与善良淳朴的白俄罗斯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也会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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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外交封云》 

作者 | 吴虹滨

图片 | 除标注外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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