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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继续它们的旅行 |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诗选

2017-09-15 周瓒 译 光年light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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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 Margaret Atwood, 1939 —  ) 


她从 1956 年开始写作,其创作横跨小说、诗歌、文学评论众多领域,著有长篇小说《可以吃的女人》《女仆的故事》《猫眼》、《别名格雷斯》《珀涅罗珀记》《盲刺客》等,短篇小说集《舞女》《蓝胡子的蛋》《荒野指南》等,以及若干诗集。阿特伍德的父亲是位昆虫学家,她童年春天居于林区,冬天返回城市,这使她成为环境保护主义者,“荒野”这一意象始终出现在她的作品中。


她曾三次获布克奖提名,并凭借长篇小说《盲刺客》摘得此项桂冠。她先后就读于多伦多大学、美国哈佛大学,曾在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众多大学任驻校作家,始终在树立加拿大文学的形象,被称为“加拿大文学女皇”。


20 世纪 90 年代起,阿特伍德的诗被翻译到中国,性别、宗教、加拿大、神话等诸多主题穿插浮现于她的作品。在她看来,西方自神话时代起就将女性定义为男人的附庸,因此她重述神话,将海伦、莎乐美等放置于叙述的中心。因此被定义为写女权、重述神话的小说家。其实阿特伍德是以诗人身份登上文坛的。从 19岁开始,阿特伍德就发表了第一首诗作,至今已出版十几部诗集。她将日常的生活经验拔高到哲学的程度,女性的细腻与犀利的洞察力双管齐下,万物如诗,不拘于形式。




我们苛刻相待


我们苛刻相待

却说这是诚实,

小心翼翼挑选我们参差不齐的

事实,并对准它们穿过

中立的桌子。

我们说到的事情都是

真相;是我们扭曲的

目标,我们的选择

把它们转变为罪恶。


当然你的谎言

更为有趣:

你每一次都更新它们。

你的事实,痛苦又烦人

一次次重复它们自己

也许恰恰因为你对它们

拥有得可怜


一个事实应该是存在的,

它不应该被这样

运用。如果我爱你

那是个实情还是件武器?


身体躺下

像这样移动吗?这些是

触摸、头发,以及我那

匆匆碾过你的谎言的潮

软的大理石的舌头吗?


你的身体不是一个词,

它不撒谎也不

说出事实。


它只是

在这里和不在。





起先我有几百年


起先我有几百年

在洞穴中等待,在皮革

帐篷里,渐渐懂得你将永不回返


接着时间加速:只

几年,在你吵嚷着

进入深山的那天,与(又是

春天)信使进门,我从刺绣

绷架上抬起身的那一天之间。


那样的事发生过两回,抑或更

多;有一回,不久

之前,你失败了,

坐在一张轮椅里回来了

留一撇小胡子,一块晒斑

你令人难以忍受。


可就在上一次之前,我记得

我有过一段美好的八个月时光

在火车沿线奔跑,裙子被勾住,从车窗

给你送上紫罗兰

和打开信之间;我看着

你的快照褪色差不多二十年。


而最后一次(我驾车去机场

仍然穿着我的厂房

工作服,我忘了的

活动板钳从后面的衣袋里

伸出来;你在那里,

拉上拉链,戴上头盔,时间是午夜

你说“要勇敢”),那至少是在我接到电报

并开始后悔的三个星期前。


然而最近,在那些糟糕的夜晚

只有片刻

在广播里的警告和爆炸

之间;我的双手

够不到你


在更宁静的夜里

你从你的椅子上

跳起来,甚至没有碰你的晚餐

而我未能和你吻别

在你冲向大街与他们开枪之前



你快乐


流水向下

流经这块粗砺的石头转了个大弯,

坚硬的冰壳包围着它


我们分散开行走

沿着这小山去那开阔的

沙滩,空空的

夜餐桌,风

推挤着褐色的波浪,侵蚀,砂砾

磨锉着砂砾。


在这条沟渠里,有一只鹿的

尸体,没有头。鸟儿

穿越耀眼的道路

在低低的粉红色太阳下。


当你是如此寒冷

你不能思考

任何事除了寒冷,这些意象


撞进你的眼睛

像针,像水晶,你快乐





动物的梦


通常动物会梦到

其它动物 每个动物

根据它的类别而梦


        (尽管某些老鼠和小型啮齿动物

         会被一个带着五个爪子的粉红形体的

         巨物的噩梦突袭)


鼹鼠梦见黑暗和微妙的

鼹鼠味


青蛙梦见绿色和金色的

青蛙

像潮湿的太阳

在百合花丛闪光


红色和黑色的

纹鱼,它们的眼睛睁着

梦到红黑条纹的

梦 防卫,攻击,意味深长的

模式


鸟儿梦到疆域

被歌唱包围。


有时候动物会梦到恶魔

肥皂和金属的模样

但通常动物梦见

别的动物


以下是例外:


路边动物园里的银狐

梦到挖掘

并挖到小银狐,它们的脖子被咬了


火车站附近的 

笼子中的

犰狳,奔跑了

一整天,用状如八字形的

小猪脚轻快跑动,

它不再做梦

但是当它们醒着时是精神错乱的;


圣凯瑟琳大街

宠物橱窗内的鬣蜥

有冠毛,高贵的眼神,统治着

它水碟和锯木屑的王国


它梦见锯木屑。



早晨在烧毁的房子里


我在烧毁的房子里吃早餐。

你知道并无房子,也没早餐,

不过我却在这里。


熔化了的勺子刮着

也已熔化了的碗。

四周也无人。


他们去哪儿了,兄弟姐妹,

母亲和父亲?沿着沙滩离去了,

也许。他们的衣服还在衣架上,


他们的盘子堆积在水槽边,

水槽挨着木炉的

炉架与熏黑的壶,


每个细节都清晰,

锡杯和波纹镜子。

那一天明亮而无歌,


湖面碧蓝,森林警觉。

东方,一层云

默默地上升如黑面包。


我能看见油布中的漩涡,

我能看见玻璃中的裂纹,

还有阳光撞到它们产生的那些光焰。


我看不到我自己的胳膊和腿

也不知道这是圈套还是福佑,

我发现自己回到这里,而这所房子里


一切都已经长久地完结了,

水壶和镜子,勺子与碗,

包括我自己的身体,


包括我曾经的身体,

包括我现在的身体

当我坐在这个早晨的桌边,孤单而快乐,


赤裸的孩子的双脚踩在烧焦的地板上

(我几乎能看见)

穿着我燃烧的衣服,那单薄的绿色短裤


还有脏兮兮的黄 T 恤

托着我灰烬的、不复存在的、

发光的身体。闪耀。




词语继续它们的旅行


诗人真的比其他人

受更多苦?难道不是

有人给他们拍好了照片

并被别人看到了?

疯人院里充满了那些

从未写过一首诗的人。

大多数自杀者并非

诗人:一份好统计。


某些日子我依然,想要

和其他人一样;

不过当我去和他们谈话,

这些认为应该成为

别人的人,而他们也很像我们,

除了他们缺乏某种事物

我们认为的一种声音。

我们告诉我们自己,他们比我们

更软弱,缺乏定义,

他们是我们正在定义的事物,

我们帮了他们的忙,

这使得我们感觉更好。

对于痛苦,他们比我们品味差。


可是瞧,我说了我们。尽管我个人可能对你

恨之入骨,并永远也不想看见你,

尽管我宁愿和牙医一起

待着因为我会学到更多,

我还是说出复数的我们,我把我们召集

就像某些命中注定的旅行团成员


这便是我想象的我们,一起旅行,

女人们戴着面纱,孤孤单单,有着那种向内的

视力,目光偏移,

男人们成群结队,他们有胡子

密码和虚张声势


在我们滞留的地方,我们选择的地方,

一个朝圣之旅,拐了个错误的弯

回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并在这里

中止,在太阳的怒视下,

而这坚硬的红黑影像

被每块石头投射,每一棵死树都触目惊心

在它的细部,它的双重重力之中,但也漂浮

在石头、树的光环内。


而我们真的不比任何人更在劫难逃,当我们走到

一起,通过这月亮地带

那里一切都干燥而枯萎,如此

鲜明,进入沙丘,在视野中消失,

从相互的视野中消失,

甚至从我们自己的视野中消失,

寻找水。

周瓒 译

本文原载于《光年》创刊号

文中图片来自 Andrew Wyeth的作品

本期编辑 曼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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