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分享 | iTunes反垄断案——独家音乐版权是垄断吗？

2021年，中国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作出了责令腾讯集团解除腾讯音乐独家版权的处罚决定，这一处罚在中国反垄断执法的历史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恢复竞争原状“的处罚第一次被落到实处，这是平台经济反垄断力度的又一次加强，也反映出数据资源在现今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程度。

但数据资源和数据资源利用的规制受到重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各国也因为对于数据资源重要性的感受不足，而一度纵容了垄断行为，譬如2014年由加州奥克兰联邦法庭裁定胜诉的iTunes反垄断案。本案的争议焦点与腾讯音乐反垄断案稍有不同，本案主要针对独家音乐版权问题进行了认定。

本案类似于公益诉讼，原告方是在 2006年9月12日至 2009年3月31日期间购买了 iPod 的个人和企业用户，指称苹果公司不公平地封杀其他音乐播放设备生产商，要求其赔偿约 3.5 亿美元。

原告称，由于苹果利用 iTunes 软件打压廉价设备，iPod 的价格可能一直虚高。该案的关键，是苹果在iPod刚推出之初实施的一系列政策，尤其是苹果FairPlay技术对MP3播放器市场的影响——苹果限制 iPod 只能播放 iTunes 中的音乐，以及苹果利用软件升级包保护 FairPlay 的行为。苹果一直拒绝把 FairPlay 许可给与其竞争的音乐商店，不允许其他 MP3 播放器访问 iTunes。

原告方特别指出，苹果公司在诉讼期内的在线音乐市场上面临着来自于 RealPlayer 开发商 Real Networks 的挑战。在当时，RealPlayer 所包含的软件允许用户在 iPod 及其他音乐播放器上播放歌曲。随后苹果公司发布软件更新，限制 iPod 只能播放通过 iTunes 购买的音乐，苹果公司此举起到了阻止 iPod 用户在升级换代时购买其他设备的作用。

苹果方面则辩称，与其竞争的音乐商店——例如 RealNetworks，采用“黑客的道德标准和策略”。iTunes 重要的升级包——7.0 和 7.4 版，发布时间分别为 2006 年 9 月和 2007 年 9 月，目的不是封杀 RealNetworks 等竞争对手，而是改进用户体验和维持软件的安全性。

如果根据我国现时对于垄断行为的监管尺度，毫无疑问苹果公司拒绝向其他公司授权该系统，以此阻止其他公司绕过苹果的iTunes音乐商店向iPod用户发售音像制品的行为已经足以产生排除、限制竞争的影响。但令人意外的是，当时的陪审团作出了支持苹果公司的裁决，理由是根据美国相关法律，如果一款正规产品的改进对消费者有利，则生产该产品的公司就不能被认定为不正当竞争，苹果公司的辩护说服了陪审团成员们。

但苹果公司的胜诉并没有最终让他们竞争成功，iPod的快速普及使得美国的市场监管部门提高了警惕，在不久之后，苹果公司就面临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反垄断诉讼。

这一裁判结果可以说有一定的历史性特点，陪审团不可能预见到苹果公司企图垄断音乐市场可能带来的弊端，但现实的iTunes改进带来的用户体验提升能够被他们所直接感知，因此陪审团成员们认定竞争正当并不是完全不可理解的结果。事实上，在今天我们也并不难理解苹果当时的行为，这和购买iPhone的用户就只能使用苹果应用商店里的应用的规定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为什么今天我们可以接受iPhone只能使用苹果应用商店的应用，却不太能够接受iTunes的垄断？iPod本质上是一部音乐播放器，而苹果公司并不具备生产音乐作品的能力，音乐作品的版权掌握在数量众多的音乐公司手中。对于用户而言，这意味着之前自己所购买的CD光碟中的音乐，以及在其他平台上购买的音乐制品都不可以在iPod上播放了，这就会产生重复购买的问题，无意义地加重了用户的负担。

而对于音乐发行商而言，这意味着苹果将在日后的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发行商们在谈判中的议价能力严重被削弱，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另外，iPod惊人的普及程度也使得美国反垄断部门提高了警惕，iPod面临着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指控，这些因素的叠加使得iPod的垄断音乐市场计划最终流产了。

iTunes反垄断案件的裁判结果和案后发展，让我们看到了数据资源在信息化社会中地位的不断上升。未来各国对于数据资源领域的规制力度必然会越来越强，如何合规经营将会是企业们下一个需要关注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