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经济，这是最坏的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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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美国经济一直是个谜。就业市场蓬勃发展，消费者仍在消费，这通常是乐观的迹象。但如果你问美国人，很多人会告诉你，他们对经济感到失望，对拜登总统的经济记录感到不满。

以最近的哈里斯/卫报民调为例，美国人对经济的看法几乎全都错了，包括：

• 55%的人认为经济正在萎缩，56% 的人认为美国正在经历衰退，尽管衡量经济的最广泛指标——国内生产总值(GDP)一直在增长。

  
  

• 49%的人认为标准普尔500股票市场指数今年下跌，尽管该指数在2023年上涨了约24%，今年上涨了12%以上。

  
  

• 49%的人认为失业率达到了50年来的最高水平，但事实上失业率一直低于4%，为近50年来的最低水平。

  
  

• 72%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认为通胀正在上升。事实上，通胀率已从新冠疫情后的9.1%峰值大幅下降，每年在3%至4%之间波动。4月份，通胀率从3.5%降至3.4%，这引发了股市反弹，推动道琼斯指数创下历史新高。

更奇怪的是，当你问人们过得怎么样时，他们会说自己过得还不错。美联储收集了这些数据。2016年，70%的美国人表示他们的财务状况至少还行。2018年，75%的人表示他们的财务状况还行。2023年，72%的人表示他们的财务状况还行。所以，从人们的体感上来说，目前的经济也不像是人们正在经历经济衰退或失业潮。然而，人们显然是对某些事情感到不满。    

为什么经济基本面与消费者的情绪之间出现了如此严重的脱节？最近不同的媒体和学者给出了许多理论和解释。一些谈到了收入最底层的家庭在购买生活必需品方面承受的负担；一些谈到了美国家庭每天购买快餐和鸡蛋牛奶时持续遭到的价格冲击；还有些分析了多年来住房、医疗、儿童保育价格高企，给人们带来的“温水煮青蛙”式的沮丧和不满。这些，也许都有些道理，也都与你个人的生活体验有关。

我们具体来看这些理论，以及它可能对2024年总统选举带来什么影响。

通货膨胀让人心有余悸

拜登执政初期发出的警告是“滞涨”——高失业率和高通胀同时泛滥，这是20世纪70年代的特征。但美国竟然成功地避免了这样的前景：失业率始终处于极低水平、经济增长让其他国家羡慕不已，因此负面评论开始只关注通胀。由于新冠后的供应链障碍，通胀确实一度高得惊人，但现在，从2023年4月到2024年4月，物价只上涨了2.7%。2.7%当然还是比零高，但这种速度的价格变化，除了经济学家外，谁都察觉不到。

不过，通胀的影响还是会持续一阵子，一个常见的理论是，首先，通胀给低收入人群带来了不成比例的影响；其次，人们对于疯狂涨价的焦虑感还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摆脱。

拜登总统任期前三年的累计价格上涨17.9%，与里根(17%)、尼克松(15.4%)和老布什(14.1%)接近，与卡特(32.8%)时期相比低了不少。但拜登的受欢迎程度远远低于所有这些人——里根的支持率为52%，尼克松为49%，老布什为47%，拜登为41%。

彭博社的一篇观点文章认为，问题不在于一般价格，而在于食品和能源等“必需品”的价格，这对经济上最脆弱的群体造成了不成比例的伤害。文章表示：“这让许多已经落后的人更加糟糕，尽管整体经济状况还不错。”归根结底，是底层收入者的工资虽然增长最为强劲，但涨幅还没有完全追上疫情爆发以来物价上涨的步伐，用克利夫兰联邦储备银行行长Loretta Mester的话来说，“他们还没有完全收复失地，他们仍然处于困境之中，至少没有完全摆脱。”

另一个想法是，疫情爆发后，牛奶鸡蛋和油价一度疯涨，这让人们很难走出心理阴影。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行长Raphael Bostic对《纽约时报》解释说，人们仍然还记得过去的物价，记得当年那个低通胀的“舒适”的年代。

《华盛顿邮报》编辑部假设，美国正在经历“通货膨胀后遗症”，即使价格不再显著增长，也会对未来的涨价感到不安。在《华盛顿邮报》的报道中，人们把加薪和升职归功于自己，把物价的坏消息归咎于总统。

负担能力危机

《纽约时报》经济评论员Ezra Klein和《大西洋月刊》经济记者Annie Lowrey（他们碰巧还是夫妻）在最近的播客“Ezra Klein Show”中解释了另一个人们对经济感到不高兴的原因：这是一场隐蔽而又持续的“负担能力危机”。简单来说，经济基本面一直不错，但人们觉得要被“三座大山”给压倒了，每月面对的按揭、保育等固定支出有增无减，再叠加上必需品价格上涨，他们因此没有感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

Annie Lowrey在2020年提出了警告，称2010年代这十年是美国有史以来经济最好的十年，但人们的经济生活危机重重，最耳熟能详的一个例子就是大量美国人掏不出来400美元的紧急支出，原因在于房价、保险和医疗费、学生贷款和儿童保育费掏空了美国家庭的积蓄。这个问题是几十年来慢慢累积起来的，而且相比美国，大多数其他富裕国家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已经开始通过政策解决这些问题。

在最近这几年里，确实，拜登政府创造了一个极具活力的就业市场，失业率下降、工资上涨，拜登的《通货膨胀削减法案》还帮助更多没有医保的人参与了医保，获得了低廉的胰岛素，但这些问题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而且可能还更加突出。

就以房价为例，2008年的大衰退后，美国十多年来房子盖得太少了，这就导致房地美估计美国缺少380万套首套住房，而Realtor.com估计缺口在230万-650万套之间。再加上自疫情爆发以来，房价上涨了50%左右，利率猛增，现在的市场是没有人愿意卖房，没有人买得起房。这种局面对于想要成家立业的年轻人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因为买到理想的房子不仅意味着实现美国梦，也意味着更安全的社区、更好的学校、更稳定的生活，这跟他们的幸福感息息相关。    

此外，Lowrey说，在这几座大山之外，美国现在还增加了一重新的“大山”：老年人的长期护理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华人移民社区常常讨论几个“米”(million)才能获得相对的财务安全，因为这些问题确实异常残酷，而且不仅仅是对低收入美国人，而且对中等收入甚至中上等收入的美国人，都会构成挑战。

当这些庞大而又无法避免的开支已经在侵蚀每个家庭的支出时，物价上涨显然会让人们更加痛苦——美国成年人平均每天购物两到三次，三分之一的美国人每天都在快餐店吃东西，大约三分之二的美国人每周在快餐店吃一次。这就意味着每天当消费者掏出信用卡时，都会再一次意识到，他们的可支配收入没怎么上升，离存够钱买房的距离仍然很遥远，但一套快餐的价格已经到了15美元，一杯咖啡价格7美元时。也许这些消费并不会影响人们的生活质量，但人们不喜欢一天两三次被迫考虑自己的生活成本问题，这尤其让人们对经济感到不爽。

负面新闻、党派偏见和阴谋论

上述这对记者夫妻进一步提出了一个观点：美国人依赖媒体来了解国家经济状况，而近年来新闻情绪变得更加悲观，这也影响到了人们对经济的感知。这个观点也获得了布鲁金斯学会和《华盛顿邮报》等机构的认同。

媒体倾向于报道坏消息，非党派研究机构W. E. UPJOHN 研究所的一项研究发现，自2018年以来，经济新闻报道变得更加负面，自2021年以来情况进一步升级。

另一方面，观众也有坏消息偏见，更有可能点击、观看、收听和分享引起愤怒的内容。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也更习惯使用在意识形态光谱上与自己更接近的信息来源，这就导致政治两极分化加剧。社交媒体则进一步给新闻加上了阴郁的滤镜。

后果是，在民主党总统执政下，共和党人对经济的失望情绪相对更严重。而民主党人则倾向于认为，如果共和党入主白宫，经济将一团糟。这正在削弱选民对当前经济的整体评估。

还有一种有趣的理论认为，对经济的感知与对阴谋论的信仰有关。在这项研究中，作者对36个国家的大学生进行调查，参与者来自英国、美国、法国、中国等国家。调查结果发现，如果一个人越是自认为自己有强烈的阴谋论信念，他们就会相信自己的国家过去的经济表现越好。“因此，那些高度相信阴谋论的人，其特点是感觉经济在持续恶化：本国的经济曾经很好，但现状和未来都不那么好。”这种理论似乎可以解释人们对川普时代经济的怀念。

民调显示，拜登在经济问题上的颓势减缓

在一项针对美国选民的月度民调中，川普在经济问题上失去了对拜登的部分优势，这是不是说明，几个月来强劲的经济数据最终可能提振拜登连任的前景呢？

英国《金融时报》和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University of Michigan’s Ross School of Business)联合进行的最新调查显示，在被问及在两名候选人中，在处理经济问题上更信任哪一位时，川普在登记选民中的领先优势从2月份的11个百分点降至6月份的4个百分点。    

这项民调于5月30日至6月3日进行，就在川普因向色情演员斯托米·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支付封口费而在纽约被定罪后不久。调查发现，全国41%的登记选民表示他们信任川普，相比之下，37%的人信任拜登。17%的人说他们两者都不相信。

民意调查中的一个新问题也表现出了拜登在老年选民中的优势，那就是人们更信任哪位候选人能降低医疗成本，包括药价和保险费。拜登比川普更有优势，41%的选民表示信任他，而39%的选民选择他的共和党对手。在55岁以上的美国人中，拜登领先7个百分点。

说到底，拜登近两年来降低医疗负担、取消学生贷款债务的政策理念，恰恰是为了结束美国的这场深层次的负担能力危机，让普通家庭不再那么脆弱，缓解这个国家的经济不平等。问题是，这些努力是否足以让普通选民修正他们的看法，而这可能最终决定谁将在11月入主白宫。

参考资料：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4-05-31/robust-economy-can-t-shield-biden-from-blame-for-higher-prices?srnd=undefined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2024/05/29/us-economy-inflation-sentiment/

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2/great-affordability-crisis-breaking-america/606046/    

https://www.brookings.edu/articles/is-the-economic-news-becoming-more-negative-and-does-it-matter-for-consumers/

https://globalstrategygroup.app.box.com/s/u7h0jlcjz0e2hj76mdw41a5ixsfkhml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