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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专访|惠书文:我只是一个配角

AnArtSpace 一甸艺术 2022-09-20

 惠书文|独立策展人、艺术评论人。猎质当代艺术双年展品牌创办人,猎质当代艺术展总策展人、一甸艺术空间创始人之一。致力于独立艺术空间的创建与运营,同时参与多个美术馆和画廊项目的监制、策划及撰写展览评论等工作。现工作生活于北京、上海、重庆(由An art space供图)


就艺术体制而言,当我们说“我们”的时候,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或者有着共享价值的共同体,艺术体制之内有着既定的权力空间与运行秩序在区隔着各种群体。此种权力与秩序的固化或者流变就意味着一时一地的艺术体制的活力与革命性,惠书文的“猎质”展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在固定的艺术体制的主流秩序和资本、权力的文化逻辑之外,建立了一种新的可能性,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多元化的艺术生产的标本。


——廖廖



 2019猎质·历史的个体症状-西安当代艺术展

策展人:惠书文,学术主持:廖廖、沉默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30位艺术家个展访谈





 策展人惠书文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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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i Shuwen · Interview


惠书文|我只是一个配角




采访时间:2019年7月26日
采访地点:西安崔振宽美术馆
被采访者:惠书文(独立策展人)
采访者:孙晨(《创意长安》主编)



孙晨:您如何看待策展人的角色?


惠书文: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策展人,我只是一个配角。

孙晨:为什么现在大部分展览的前言同质化非常严重呢?

惠书文:有两个原因吧。一方面,特定时代成长起来的人比较怀念他们那个时候说的“漂亮话”,可能我们现在看起来有点像套话,这个无法避免。另一方面,给展览撰写前言的人不得不考虑到人情问题,艺术家花钱请你过来是想让你提升自己作品学术含金量的,不是让你骂街的;所以策展人/批评家用套路化式的语言贺词给艺术家“站台”自然理所应当。当然,写的好的展览前言还是有的,极少。在中国,写作的人很少有人能把与朋友的私人关系置于一个开放的语境状况下来谈论,能说一些肺腑之言简直是疯了!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学术讲座,2019年4月16日
惠书文:猎质行动——青年策展实践与思考
©An art space|Hui Shuwen,Mo Zhi

一个策展人给艺术家做个展或者群展,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彼此认识,至少说都有点了解。(除非是挂名的)这里面无形中就包含了很多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情世故”,所以策展人肯定会为艺术家“说好话”,也会掺杂个人的部分观点,但是这部分个人观点也仅仅是“捧”这个艺术家和他的作品,尖锐深度的学术批评在展览开幕式上一定不会说出来或者谈的很少。因为在展览之外,我们还是好朋友。

到了90后这一拨年轻的策展人,相对而言,情况有稍许改变。也不是全部,有的80、90后比60后还要作派。以我自己为例,比如说,我们私交很好,但是一旦涉及到关于展览的实际工作,我会很客观。冠冕堂皇的那一套贺词我也会说,但我一定会在做展览前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这个展览我做还是不做。如果作品一般的朋友找我策展的话,我可能会按照人情的方式去做;如果是我自己真正想要做的展览,人情这种东西我绝对不会考虑的,因为展览就是我的作品!

孙晨:继续刚才的问题,是不是现在的策展人或者撰写展览前言的这些人,他们接收的信息和学习的知识都比较一致,所有导致他们输出的文字才会如此相似?


惠书文:有这方面原因,大家在语言措辞上会不自觉的想到一块去。比如文章结语的时候:“某某某的作品代表或者反映了社会现实的什么什么的内在情怀,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我觉得他的作品更多的是从人文的角度体现了艺术家对这个社会和世界的深层感知、理解……”。多么俗气的套话,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喜欢。

我有一些朋友是玩摇滚的,和他们在一起聊艺术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对于艺术的看法跟我们这些所谓做艺术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会把自己的个人身份放下,纯粹表达自我的真实感情,而不会受“当代艺术的语境”限制。

▲ 杨加勇个展《临界》展览现场,与团队主要成员,2019年4月9日


改革开放到今天已经41年了,从85新潮到89现代艺术大展,再到2007年-2009年世界金融危机,在戳破天价艺术品的泡沫光圈后……所有参与到中国当代艺术浪潮中的老炮们很少有人能够把自己的“身段”放下,放不下的原因很简单:无效”市场的给予始终让他们霸占着之前拥有的过剩权力,以及病态老化的资本。如果这三点可以屏蔽掉的话,那么你自然可以说出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话,也就不会出现“现代八股文”式的展览前言了。从我个人来说,我一直在朝着与自己以往写的展览前言或者做的展览不一样的方向努力前行。

孙晨:请您谈一谈关于“猎质”展览。


惠书文:“猎质”展览是从2015年开始筹备的,去年4月28号我们做了新闻发布会,第一站郑州站(彩虹盒子美术馆)是5月15号启动的,这次猎质·西安站(崔振宽美术馆)是全国巡展第五站。前面三站的展览结构基本一致,到第四站重庆站(华人当代美术馆、目击者当代艺术空间、界外美术馆、7101美术馆)的时候我做了些调整,把参与猎质展览的172位艺术家根据主题和作品面貌分别分布到四个美术馆进行展出。

“猎质”当代艺术展的意图旨在突破固定的主流艺术体制的秩序,它的策展机制是对展览活动中权力的分配和瓦解,并对既定权力空间和运营结构进行持续性尝试及“无效性”冲击:显现的、隐匿的规则或一种成型的“装置物”。

▲ 猎质当代艺术展·学术主持和策展人,左起:批评家沉默、策展人惠书文、批评家廖廖,2019年6月19日


有时候我们会有这种感觉,当你把同样的一件事情重复很多遍,甚至这件事情的每一个细节都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时候,其实你已经不是你了。在第四站重庆站的时候我深有感触,“平移式”的展览对我来说真的太痛苦了,经验丰富了,却毫无意义。这次“猎质”西安的亮相是对前四站展览的延伸与提纯,基以多元化、个展式的结构呈现,梳理了此刻中国当代艺术的生态面貌,我想通过来自全国各地30位艺术家的个体创作透视部分中国当代艺术的症候脉络。

这里我想说下关于现在策展人/批评家对一个展览的常见现象,他们大部分人是不会参与到布展工作中的。我曾经和一个策展人聊天:“我都快十年没有亲自布过展了。”我说:“真牛逼,成功!”猎质展览从第一站到第四站,每一件作品在什么位置或者每个区域需要达到怎样的效果,我都会亲自上阵把关。第五站西安站的展览是我和批评家廖廖、沉默一起在美术馆工作人员帮助下共同完成的,每个人都非常重要,也很辛苦。

孙晨:布展是策展人的工作重心之一,为什么他们不会参与?您为什么在这个环节亲力亲为呢?

惠书文:在很多“策展人”心里,重要的不是这场展览,也不是艺术家作品;而是这个策展人的名字叫什么,这个艺术家的名字叫什么。他哪来的闲劲儿去亲力亲为呢,除非他真的有社会担当和责任感!

西南大学美术学院·学术讲座海报,2019年4月24日

惠书文:行动中的猎质——策展实践与思考

©An art space|Hui Shuwen


我觉得参与具体布展工作是策展人的基本素质,它和其他行业一样需要有原则坚守。一场展览从文案立项到落地实施,再到空间完整呈现其实就是策展人的作品。我希望在布展过程中可以同艺术家一起沟通交流,在这个环节中,每个艺术家都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会从中学习很多。但凡艺术家把作品直接交给我,然后不闻不问,(有的艺术家甚至不知道展览的名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这样的“艺术家”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展览的整体架构我要考虑和决断,当我给艺术家安排好展区位置后,作品的具体布置,我更想要听到艺术家自己的声音。如果这位艺术家的展陈布局与相邻区域的艺术家作品有冲突的话,我会出面进行沟通和调整。一场展览的呈现,策展人、批评家、艺术家应该和自己做作品、写作一样严谨,并且可以达成共识最终形成一条主线,在这条线上我们都有着各自需要做的工作,这样的展览才有有意义。这也是我做猎质系列展览一直坚持的核心点。

孙晨:策展人需要有丰富的藏家资源吗?(或者说策展人跟资本的关系,谁又在为市场上良莠不齐的展览买单呢?

惠书文:藏家资源对于策展人和艺术家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我本身确实是一个策展人,那我当然可以说自己是策展人;但如果我是一个出品人(企业家、收藏家),我同样也可以办一场展览给自己挂个策展人的名头,就是因为我有钱,有资本嘛。现在国内策展人的身份应该是比较低的门槛职业了,人人都可以担任策展人。只要你有能力,不管这个能力是资本的还是学术的,或者说他在艺术圈里有一定的话语权,大家都可以成为策展人。也许出品人(企业家、收藏家)可能根本不懂艺术,但他们手中的资本和权力足以操控一场展览。有些策展人的专业能力是有一定水准的,在和出品人(企业家、收藏家)合作过程中,你会发现策展人都会有所妥协,向权力,资本和市场妥协,这个没有办法,因为艺术家的作品确实需要策展人来对接让他们买单。

▲ 中国当代艺术权力资本与市场·学术论坛现场,西安崔振宽美术馆,2019年7月27日

孙晨:目前国内一些比较好的画廊和美术馆在选择策展人时的要求是怎么样的?

惠书文:大部分艺术机构还是会以策展人的履历作为选择标准。第一,你有没有做过具有影响力的展览,这是对你能力的考核;第二,你个人的影响力在艺术家之间是不是有较高的知名度,在藏家之间是不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等。除了你学术能力和个人魅力外,他们还非常看重你背后能够带来的资本力量,有的展览的确是为资本服务的。这些要求看起来好像是大家普遍意义上厌恶的那种商业做法,但这就是现实。所以说策展人除了做好展览外,真的需要一定的社会责任感或者说你存在的价值意义到底是什么。

孙晨:那能不能说策展人做展览就是为了富人服务呢?

惠书文:这个说法我不赞同,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一个人的底线问题。如果策展人想做一场高水准学术展览的话,他/她在挑选作品和展览执行的过程中根本不会考虑资本家的要求。除非你想主动与资本对接,那就得满足他们的口味,需要你做一些已经有一定名气或者是市场认可度高的艺术家展览,大部分资本家对于所谓的“成功”艺术家的作品接受度还是非常高的。

就像猎质·西安站展览一样,挑选的30个艺术家没有一个是名气很大或者是拍卖市场的宠儿,虽然我也可以邀请大腕过来做展览,最终还是按照自己的策展方式去选择艺术家。展览从6月22日到现在只有一件作品被人收藏了,买作品的人是一位批评家。也许到8月22号展览结束前,依然不会有作品销售……你想把这场展览尽量做好,又希望有藏家来消化,在当前的大环境下真挺难的。我只能说我很期待资本,这不是服务的问题,而是策展人的基本操守。

▲ 2018猎质当代艺术双年展·重庆华人当代美术馆,2018年10月4日

孙晨:为什么很多策展人做展览时比较看重公众教育性?

惠书文:策展人做展览就是给观众看的,没有公众参与互动的展览肯定是一场失败的展览。至于“教育”性,我们目前还欠缺很多,这和政策、美术馆、艺术机构都有关联,你能做的也仅仅是和观众聊聊你的策展理念以及艺术家作品想表达的内容……

▲ 2019猎质·历史的个体症状 西安当代艺术双年展,与崔振宽美术馆馆长崔迅先生,2019年6月24日


孙晨:您觉得在白盒子空间做展览和在户外做展览哪个更难一些?

惠书文:我觉得都一样,在我这里不存在这个问题。

孙晨:一个年轻人想从事策展工作,您觉得他/她应该如何入手?

惠书文:你让他/她加我微信吧。


2019猎质·历史的个体症状 西安当代艺术展展览海报

2019 Counter-Feit Xi’an Contemporary Art Exhibition

© Xi’an CuiZhenkuan Art Museum|An art space




我们不得不给予这个时代一个设定的概念和意义,为了能够说出点什么,我们必须尽力说出来,我们说出的东西也许没有意义,但意义就在于我们在试着说出来时发出的声音。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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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展览为中国当代艺术提供了一个新的“生命可能性”的标本


批评家廖廖:惠书文“猎质展”的多元选择与权力空间


廖廖:我们连别人车尾灯都望不到——“猎质”西安站的一点感想


批评家沉默:进入“如其所是”的历史现场的当代艺术


沉默:我们能给自己一个假定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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