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英雄｜改变宫颈癌诊断的女性科学家

科学界历来低估女性的贡献，这是个令人遗憾的事实。伊丽莎白·斯特恩（Elizabeth Stern）可能是20世纪中期在流行病学和癌症领域工作的最重要的医学家之一，但你可能从未听过她的名字。你不会在医学教科书上读到她的研究，也不会找到专门纪念她的研讨会或部门。但其开创性的研究塑造了我们对宫颈癌的诊断与防治的现代理解。

伊丽莎白·斯特恩，1915年9月19日出生于安大略省的科伯特。她是乔治·斯特恩和莎拉·斯特恩的八个孩子中的老五。乔治和莎拉当年为了逃避东欧日益恶化的反犹太主义和政治动荡，从波兰移民到了加拿大。1939年6月8日，23岁的斯特恩从多伦多大学医学院毕业。读书期间，她遇到了化学博士生所罗门·尚克曼，两人于1940年结婚，然后很快就搬到了美国加州的洛杉矶。1946年，斯特恩在黎巴嫩雪松医院、好撒玛利亚人医院完成了病理学的住院医师培训。

■ 伊丽莎白·斯特恩工作时的照片 （来自其女儿珍妮特·威廉姆森的收藏）

从1950到1960年，斯特恩担任了洛杉矶癌症检测中心的实验室和研究主任。1961年，她被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聘为细胞学实验室主任，并在病理学系开展研究。1963年，她的实验室转到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公共卫生学院。斯特恩的前同事、杰出的细胞病理学专家多萝西·罗森塔尔评论说：“病理学系不想留下斯特恩，因为系主任不想让一个细胞病理学家占了全职教员的职位。”

细胞病理学是指在细胞层面上对疾病进行诊断。在美国广泛使用的第一个细胞病理学工具是巴氏涂片检查，它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用于宫颈癌筛查，并帮助降低了70%以上的宫颈癌发病率和死亡率。但到了60年代，没几个医生有兴趣进一步研究细胞形状、形态与疾病的关系。正如罗森塔尔所言：“当时，细胞病理学刚刚起步，病理学乃至整个医学领域的很多人都把它看成像巫术一样。”

■ 显微镜下的宫颈癌细胞 / 盖蒂图片社

斯特恩的主要研究兴趣之一是异型增生在宫颈癌发展中的作用。异型增生是对周围组织无侵袭性的异常细胞生长，通常会逆转成正常的上皮形态。在50年代和60年代，宫颈癌的早期阶段还没有明确定义，尽管在巴士涂片的检查中发现了异型增生，但人们并不认为这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不过，如果异型增生预示着更严重的问题呢？斯特恩提出了假设：这些异常形态可能是宫颈癌发展的早期征兆。

为了调查这个问题，斯特恩和团队开展了长期的流行病学研究。在一份报告中，她们收集了洛杉矶一万多名妇女的巴氏检查样本。她们在研究开始时详细记录了检查结果，并在为期七年的研究过程中做了一系列后续检查。斯特恩发现，在研究开始时被记录为有异型增生情况的女性罹患宫颈癌的风险明显更高。斯特恩随后领导了十多项流行病学研究，提供了几乎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了异型增生是宫颈癌的早期标志。

这一发现对医学界的重要性以及她的理论在当时的独创性，获得再高的评价都不为过。今天，用巴氏涂片进行常规的宫颈癌筛查，一旦发现异型增生就会密切监测患者是否会进一步发展为癌症。时至今日，没人再去争论异型增生是否应该被视为癌症的一个风险因素，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斯特恩细致而开创性的研究。

在斯特恩取得的所有成就中，最持久的遗产或许是巴氏涂片检查的现代技术。她与喷气推进实验室（JPL）和时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首席细胞病理学家罗森塔尔合作，将美国宇航局的计算机成像技术应用于巴氏涂片筛查。斯特恩发明了一种“液基取样系统”（ liquid-based sampling system）来分离和丰富宫颈上皮，并帮助确定了计算机程序的细胞标准。她在JPL做的工作彻底改变了巴氏涂片筛查宫颈癌的方式，她发明的液基取样系统现在仍广泛应用于世界各地的医院、诊所和实验室。

■ 巴氏涂片用于对子宫颈细胞进行取样（子宫颈抹片检查）以筛查患者是否患有子宫颈癌。

斯特恩还对与宫颈癌发展有关的其他风险因素感兴趣。通过再次结合流行病学分析和细胞病理学，她发现高剂量的雌激素避孕药让宫颈癌发病率增加了6倍。她向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咨询委员会证实了这一风险，当时讨论70年代避孕药安全性问题的新闻报道也引用了她的研究。斯特恩的努力在促使制药公司重新配制避孕药以保护女性健康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斯特恩的工作如此全面的原因之一在于她坚持寻找和筛查有风险的女性。很少有研究人员能成功地招募到高危人群，或者招募到足够多的人以得出可靠的实验结果。斯特恩研究小组发表的一些早期研究，记录了贫困妇女获得预防性医疗服务的困难，并证明了如果能给她们提供帮助，如儿童看护或交通服务，就能提升高危人群的护理水平，挽救更多生命。

斯特恩在被诊断出胃癌后仍坚持研究和做笔记，直到1980年8月去世。在纪念斯特恩的一生时，我看到了一个为无数女性科学家树立的顽强而鼓舞人心的榜样。斯特恩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开始做研究时的境遇极具挑战，她的女儿珍妮特·威廉姆森回忆说：“作为一名女性，那宛如一场战斗……她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工作的第一年连薪水都没有。” 但她的坚持改变了医生诊断宫颈癌的方式，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塑造了细胞病理学。

斯特恩是科学领域女性的翘楚。斯坦福大学著名的流行病学家玛丽莲·温克尔比对斯特恩的回忆最令我感动，她认为正是斯特恩的研究为她开启了职业生涯：“我记得斯特恩独自在办公室做研究的样子，这是一张当时的照片，她就坐在基础科学实验室外，门总是敞开的——那扇门，从未被关上。”

本文译自“科学美国人”博客专文：One More Pioneering Woman in Science You’ve Probably Never Heard o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