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利阿尼:

“我只有知道了你的灵魂，才能画出你的眼睛”

文：柏拉不图

看到安迪.加西亚扮演的莫迪利阿尼在黑夜的巴黎街角里，被几个流氓打的满脸是血，几乎爬不起来，我心里很痛，我知道这个悲惨的画家就要死了。尽管艺术史书上都写着莫迪利阿尼是死于肺结核，但是史实归史实，电影归电影，无论是死于肺结核还是死于流氓暴打，都符合艺术史对他的评价——“堪比梵高的悲剧性天才”，这其中的“悲剧性”三个字，既是对他的艺术生涯的评价，也是对他个人生活的评价。

如果不是特别喜欢艺术的话，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莫迪利阿尼这个名字。在艺术大师层出不穷艺术流派交相呼应的20世纪初，莫迪利阿尼的名字根本算不上什么。我翻了一下刚买来的那个时代著名的艺术评论家阿波利奈尔的《艺术评论集》，里面关于莫迪利阿尼的绘画，只字未提。在前有塞尚、高更、雷诺阿、后有蒙克、康定斯基，同辈有毕加索、马蒂斯的时代，莫迪利阿尼大概只能选择默默无闻。即便死后，人们发现了这名天才，他的名字也被淹没在那些与他同时代的大师的光环下，所以，如果真要跟梵高比，他比梵高更惨，至少梵高死后，名字已经妇孺皆知了。

我一直不太喜欢看人物传记的影片，因为大多数此类影片拍得都如同流水帐，《莫迪利阿尼》这部影片则有些不同，他撷取了莫迪利阿尼生命中最后三年的生活经历来作为影片的主要叙事线索，那三年也是莫迪利阿尼生命中最闪光的时刻。

1917年，33岁的莫迪利阿尼结识了19岁的女学生珍妮，他们相爱了，珍妮是那种为爱情而敢于牺牲一切的女孩，与莫迪利阿尼相爱不久，珍妮便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搬进了他的小屋，陪他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珍妮不仅是莫迪利阿尼的天使，更是他的缪斯女神，与珍妮在一起的日子里，莫迪里阿尼画出了一生中数量最多也是最杰出的作品，这其中，大多数都是以珍妮为模特的人物画像。

莫迪利阿尼的画与那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在二十世纪初那个艺术潮流波澜壮阔的年代，聚集在巴黎蒙马特和蒙巴斯的每位艺术家都在想方设法革新艺术，以图在这日月换新天的时代里崭露头角，莫迪利阿尼的好友苏汀选择了屠宰场里被开膛破肚的血淋淋的动物作为自己绘画的主题，而他另一个好友基斯林将政治主题引入自己的画布以期吻合时代潮流，电影里他的死对头毕加索则将时间和空间打散然后在画布上重新聚合起来，以“立体派”的姿态来震撼整个艺术界。唯有莫迪利阿尼，依然将自己身边的那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作为绘画的主题，绘画手法绝不惊世骇俗，却回归到文艺复兴时的宁静与安详。但与前辈不同的是，他将人物的比例拉长，尤其是脖子和鼻子，于是修长中多了几分优雅，也多了几分忧郁。

画如其人，或许这正是他的性格使然。

莫迪利阿尼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是他画的那些人体画，我更愿意称之为裸体画，虽然这很不专业。不同于其他的画家，要么仅仅把人体作为一种绘画的材料来处理，迷恋于人体的比例、姿态、色调，要么仅仅把人体作为自己艺术理念的实践对象，人体似乎就是堆放在画室角落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一样，毫无生气。莫迪利阿尼的人体画里，有一种情欲，画中的那些女人不是模特，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她们斜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似乎刚刚喝完了酒，似乎在诱惑你，似乎又很害羞，但与色情无关。

在这部电影里有一个情节，莫迪利阿尼开了一个画展，其中展出了他的很多人体画，可是在画展刚开始时，警察进来了，让他把那些画收起来。在那个年代的巴黎，其实已经可以画人体画了，显然警察认为他的画太过色情，其实一点也不。

而带着警察进来的人，居然就是大师毕加索。

这部影片里，莫迪利阿尼与毕加索的矛盾与斗争是一个重要的情节线。影片的开始就是莫迪利阿尼与毕加索在酒馆里争吵，还差点大打出手。可惜我错过了影片的开头，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争吵。从后面的情节可以判断，要么是因为艺术理念不同，这一点从他们两人的画里就看出来了，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要么是因为他们对艺术的不同态度，毕加索一直把艺术作为自己谋取名利的手段，这一点并不是因为影片想要表现莫迪利阿尼的“高尚”，而有意杜撰的，关于毕加索的这种特质，很多书里都提到过，只不过是大师的光环效应让后人忽略了它。

如果一定要把追求成功等同于追求名利的话，其实莫迪利阿尼并不“高尚”，他也在追求成功，可是他没有毕加索那么幸运，一生穷困潦倒。那几个把他打的满脸是血的流氓以为这个穷画家身上真的有5000法郎，可是搜遍了全身，却只有一张艺术沙龙比赛的参赛表。

就在流氓暴打莫迪利阿尼的时候，在巴黎的另一边，艺术沙龙的比赛已经开始了，主持人依次把参赛画家——毕加索、苏汀、基斯林的作品揭开，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当主持人揭开最后一幅作品时，观众鸦雀无声。这幅作品就是莫迪利阿尼的，与刚才那几位画家惊世骇俗的主题不同，他的画表现的依旧是平凡的主题——自己妻子珍妮的画像。画中珍妮穿着藏蓝色的天鹅绒长裙，坐在椅子上，头微微斜倾，脖子修长，眼神忧伤。

这是莫迪利阿尼给珍妮的一封情书，画布上的情书。

莫迪利阿尼第一次见到珍妮时，也为她画了一张像，但没有画珍妮的眼睛，珍妮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只有知道了你的灵魂，才能画出你的眼睛。三年了，他终于画上了珍妮的眼睛，他了解了她的灵魂，这个女人是多么的爱他，她为他离开了父母，宁愿忍受贫困，鼓励他画画，为了让他成功，忍辱去做毕加索的模特……

面对着这幅画，鸦雀无声的观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掌声，那是毕加索的掌声，而后，人群便随之掌声雷动。然而，可怜的莫迪利阿尼已经听不到毕加索给他的掌声了。在比赛前，他跑到市政厅去领了结婚登记表，他想在沙龙比赛上给珍妮一个惊喜，然而就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几个流氓……

莫迪利阿尼死时三十六岁。

就在莫迪利阿尼死后的第二天，珍妮也跳楼自杀了，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艺术里的莫迪里阿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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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里阿尼》画家沙龙比赛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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