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牧羊人的烦恼

 

塞外草原这几天有些春意了，风也温暖了，树枝也润泽了，草芽还没萌青，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草芽在地底下正呐喊着向上挺，往外钻。为了防疫我的羊也隔离好多天了，再圈几天就饿死了。从网络上得知国内新冠病毒基本控制住，城里人可以踱出小区，马路上又有车在跑，我想我也可以出去牧羊了。

草原上的牧羊人自由而快乐，从来不知道有烦恼。我经常是把羊撒在草甸子上，給马卸了鞍，让马也去吃草，我便仰卧绿茵头枕马鞍，看那自由阔大的天空，看天空中悠悠飘荡的白云，看鹰鹞在白云中穿度，偶尔喝一口皮囊里的奶酒，在微醺中小睡片刻。睡醒后就去附近的毡房里喝茶吃肉——草原的风俗就是这样的，几千年了，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来到毡房前的都是客人，会受到欢迎和礼遇。

我或者去敖包旁和心爱的姑娘约会，弹着吉它给她唱情歌，草原姑娘都美丽纯情，能歌善舞，敢爱敢恨，她们的爱情十分直白，敢于表达又善于表达，真情流露我说我心，从来不羞羞答答扭扭捏捏。

这片土地养育出来的人都是那么的自然善良真诚淳朴，这种品质已经融进草原人的血液长成骨骼，已经成了草原人的名片，受到全国——不——全世界人们的喜爱，尤其是在世界后工业化商业化的今天，我作为草原人感到特别得意，特别自豪。

可是这几天我有些烦恼了，我通过手机得到一些不愉快的信息（现在牧羊人大多都用上了智能手机，我们现在看手机和喝酒一样上瘾啦）。草原作协有个副主席，他写文章怼方方。我早就知道方方这个人，躺在草原上曾经读过她的小说，说实话（草原人说不来假话）只是看看热闹，并没走心。读她武汉封城日记，我被震撼了，首先我觉得方方有责任有担当，是个有家国情怀的作家，在国家民族关键节点敢于发声；再者她让我们真实的听到了围城内武汉民众痛苦的呻吟，她批郤导窾，及时引领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好比《水浒传》里祝家庄那盏高挑的红灯，让作战有方向。方方日记像荆楚大地传来的声声号角，引发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的共鸣，拨动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的心弦。在方方的日记里我没有看到一丝丝的所谓负能量，我看到的是作家对国家对民族火山喷涌般的爱，引用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方方是个有大爱的人，和我们草原上的姑娘一样（牧羊人一样有诗情画意）。这些天我多喝了好几袋奶酒，因为我作为男人脸红，没办法，只好用酒红遮挡一些。五代时有个花蕊夫人有一首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骂得好，为花蕊夫人的诗我喝一大口酒（文人说浮一大白，牧羊人总不习惯）。

让我尤其烦恼的是草原上那个原作协副主席，我可以认出草原上每一只羊、每一头牛、每一匹马，真的不知道草原上有这个作家，而且他是作协副主席。他写文章怼方方我没有意见，他毕竟是个生命体，上天赋予他自由，见仁见智，各抒己见嘛，但你得讲理，你说话得通顺，你写诗得拿得出手呀？

你说譬如挖山，左边挖全是黄金，换个角度挖就是渣石。这话就没逻辑不讲理，如果山里埋得金子，从哪里挖都能挖出金子，如果埋得牛屎，咋挖都是一䦆头粪。你作为作协副主席，难道这个道理也掰不清吗？

方方日记为灾难中的大众打开了一扇情感宣泄的窗，为政府抗疫及时发现解决具体问题提供了方向，她是在配合政府，绝不是挑拨政府和人民的关系，你说她挑拨关系，不是往死里整方方吗？草原上的人心都是善良的，真诚的，绝不会有这样阴暗的思考。

你写了五百左右字的文章，让天下网友挑出一大堆病句，有个叫老长安的网友《攻击方方的某作协前副主席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直接说：“就会叫人怀疑某省区作协的水平了”。网友逸世萧郎惊呼道：“天啦，原来中国作协会员，省级作协主席就是这个水平。”风中劲草直接就开骂：“副主席跳出来质疑方方，你也配？”看到这些我把头埋在草丛里不敢抬起来。我知道这和我关系不大，我毕竟是个牧羊人，但你让草原上那些作家们情何以堪？以后咋和你来往？还敢不敢和你一起吃肉喝酒？

你写的那些顺口溜我就不说了，越说越烦恼。草原上出来的都是精品，你看那些蒙古民歌，那些民族舞蹈，那些艺术大师不但走向全国并且走向世界。咱们不说史诗《江格尔》，就说写字的有玛拉沁夫、张长弓、鲍尔吉原野、席慕蓉，唱歌的德德玛、腾格尔，拉琴的齐宝力高，哪一个拉出来不是响当当的国宝？给草原人挣足了脸面。你可好，本来没人认识你，非要出乖露丑，自己丢人现眼，还连累草原上的朋友。

气死我了，草原上出了这样一个作协副主席，就像羊群里混进一只狼，我能不生气吗？今年夏天我要赶着羊群走遍整个草原，我一个一个毡房里去告诉：如果有人要问这个作协副主席，就说草原上从来没有这个人。

我还要找个适当的时候把方方请到草原来，向她致以殷勤问候，替那个劳什子副主席给她道歉。我请她住毡房，给她组织篝火晚会，给她唱情歌，把洁白的哈达献给她，把醇香的奶酒献给她，把我那只一岁的还没有结婚的羊娃子杀来给她吃。最后劳烦方方说一句话——草原上的人永远那么实在厚道真诚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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