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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宽 | 航母,一位旧中国海军宿将的中国梦

秦友莲 福建民革
2024-07-20

陈绍宽喜欢白色,因为那是海军军官的服色。除了军服是白色的外,他家的桌子、桌布和电话等也都是白色。白色显示了主人清白一生的高尚品格。
陈绍宽是福建省福州市胪雷村的人。从父辈开始,陈家就与海结下了不解之缘。父亲陈兆雄是“海圻”号巡洋舰上的水手,而陈绍宽在民国时期执掌海军大权长达17年之久,官至海军总司令。他曾多次呈文,提出海军强国计划,包括修建航母。然而在陈绍宽的后半生里,他只字不提海军强国梦和航母梦,似乎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陈绍宽故居中堂,位于仓山区城门镇胪雷村

陈绍宽膝下无子嗣,姪儿是他最亲的晚辈,他喜欢这些孩子们 ,并对他们的学习提出严格的要求。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刚刚高中毕业的姪儿陈长极每次来到伯伯家,看到有政府样上的人来,就赖在旁边想借机听说一些旧海军的故事,特别是伯父的航母计划,可是陈绍宽依旧是一句不提,他不愿撩起那些陈年往事,更不想让晚辈知道他的伤心处。平日里陈绍宽与大家谈的最多的是族谱、方言和佛学。就在临终前,他用手颤巍巍地指着一个藤箱,却说不出话来。大家以为是钱,打开一看里面全部是易经与佛学。是什么让这位曾经驰骋疆场,威震四方,与军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海军高级将领对海军讳莫如深呢。

从“海圻号”开启的梦

“海圻号”是清政府重兴海军后从英国购进的“镇海双宝”之一。与它一同购入的还有“海天”号。然而不幸的是“海天”号于1906年4月6日出行至浙江舟山调头时,因雾大行速太快而撞岛,船体遭到严重损毁,无法修复,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海圻”号只好独挑大梁。1911年“海圻”号单舰访英、访美和南美洲时,海军统领程壁光以“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胆略,作出一个违反大清戒律的惊人之举,擅自下令剪去士兵长辫,以崭新的军容在美国接受检阅,让世界对中国海军刮目相看。载誉而归的“海圻”号在返回途中恰逢辛亥革命爆发,程壁光立刻率舰起义,集体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革命。

圻号巡洋舰是清政府于1896年从英国购买的防护巡洋舰

萨镇冰是当时“海圻”号的管带(舰长),与陈绍宽的父亲交情颇深。也就是在“海圻”号,这艘有着革命历史的舰上,年少的陈绍宽爱上了海军,并被萨镇冰所看中,保荐他到江南水师学堂学习,开启了他的海军强国梦。
1917年5月,陈绍宽以驻英大使馆武官身份参加了一战中著名的格罗林战役。令他震惊的是,英国人在这场战争中用大型舰艇改装成的水上飞机母舰,成为世界上的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航空母舰。凭借此举英国人获得了绝对的制空权和制海权。7架舰载机从“暴怒”号上加装的飞行甲板起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炸了德国的空军基地,给德国人以沉重的打击。后来陈绍宽在考察报告里写到:“现代海军在海战时,欲取攻击手段,必有赖于舰上所载的飞机。”
1928年,当陈绍宽被任命为海军中将署长时,立刻发表了题为《世界上有不要海军的国家么?》的演说。他认为:“独立的国家要有土地、人民、主权,三者缺一不可。土地的完全应包括领海,……海权被人侵占,比陆地被人侵削更厉害!……国家要是没有海军,简直不能立国。”他首次呈文,要花2000万元建造一艘航空母舰。然而他的提议被否决了。难以接受的陈绍宽与第一舰队司令陈季良一起愤然提出辞职。蒋介石闻讯后立刻前来安抚,许诺将原计划在15年内建设六十万吨军舰的计划提前到5年,其中包括三艘航母的建造。为航母心动的陈绍宽这才答应蒋介石出任海军部长。后来他才弄明白,这不过是蒋介石的障眼法罢了。

艰难的履梦之路

1937年陈绍宽以海军总长的身份向德国订购了5艘潜艇,同时选派80名海军官兵赴德国受训。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后,陈绍宽接到陈季良打来的电报,言有三艘潜艇可以交货了,正在国外考察的陈绍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平生第一次激动得两手直发抖,决定立刻订购机票从国外飞回,与陈季良商议江阴围堵日军之战。然而陈绍宽的兴奋是短暂的,这些已付过款的潜艇因为抗战的爆发,终未能交货。其中有两艘被德国海军接收,成为德国“U-120”“U-121”的战时训练舰。1945年5月即将战败的德军在不来梅自沉了这两艘舰艇。
1937年陈绍宽受命随团出访德国,采购军备是主要议题,也包括为海军采购军舰的项目。
陈绍宽的航母梦和海权梦的实现变得更为艰难。他先是率领海军在江苏江阴惨烈作战。然而日军运用航母,出动了上百架飞机,全歼了国民党在长江的主力舰。为阻止日军利用长江向我内陆进攻,陈绍宽不得不实施游击布雷战。他任命曾国晟为水雷制造所所长,研制出一种新的武器——漂雷。仅1940年一年,陈绍宽在长江上布置的三个游击区用漂雷共击沉敌舰和船只81艘,敌人总计损失的金元在7000万元以上。日军做梦也没想到,这300元一颗的漂雷能给他们以如此沉重的打击。中国海军用“漂雷”体现了自生的存在和那永不泯灭的爱国精神。
从1928年主政海军,到1937年的10年间,陈绍宽要求海军上下勒紧裤带,加强海军建设,先后建造了7艘军舰、10艘炮艇,并改造了13艘旧舰,使海军军舰的总吨位从不足3万吨增到4.4万吨。1929年9月21日陈绍宽在“民权”号炮舰下水典礼上向世人报告了民权舰建设费的来源:“当绍宽在海军署任内,把各种经费撙节下来,大约剩余十二万元;把诚胜、大胜两废舰变卖了十七万元;其余第二舰队公积有四万余元;前海军总司令部拨来二万余元;绍宽捐海军署署长公费六个月共二千四百元;一共集起来计三十六万元有奇。”这是一组令人伤感的数字,数字中透出了当年陈绍宽建造军舰时的窘迫和无奈。
陈绍宽从不喝酒,也不请人喝酒,为了海军他自己首先勒紧了裤带。1921年的一天,陈绍宽父亲听说儿子的军舰停在马尾港,便赶到舰上管儿子要钱,说:“你叔叔、弟弟为建房已出了不少钱,你单身一人,又在海军界服务,钱一定剩很多,要多出点。”陈绍宽勉强一笑回答说:“我真没钱,我的钱都花在海军上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三佰元钱交给了父亲。父亲不信,打开其藤箱一看里面只有200元。老父亲气得抱起舰上的毛毯就往回走。陈绍宽不依不饶,立刻派侍卫赶到胪雷老家,追回军毯,说这是公家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走。
1934年,陈绍宽捐献25000银元用于家乡新建小学。这是龙潭战役中他受勋“中流砥柱”勋章时的一半赏金。但村里希望将学校建得大些,又找陈绍宽要钱,陈说:“我做事向来是有计划的,计划里是这么多钱,我就不能再增加,我的钱造军舰还要用。”他归隐乡里时,带回的全部财产是四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而里面装的全是关于海军建设的书、稿。

中国梦在起航

陈绍宽克俭于己,而他的航母计划则是庞大的。江阴战役之后陈绍宽提议建立航母群,并设想将中国沿海划为4个海军区,每个区拥有5艘航母。每艘造价18亿元。这个天文数字让蒋介石瞠目结舌。为了让蒋介石更易接受,1945年8月,陈绍宽又制定了《海军分防计划》,将航母的数量减少到12艘,建造期限为30年,但是忙于内战的蒋介石根本无暇顾及陈绍宽的航母计划,陈绍宽呕尽心血的航母梦在旧中国的土地上最终化为了泡影。
自从步入海军,陈绍宽就梦想着中国拥有自己的航母,拥有强大的海权,近代中国备受欺凌与蹂躏的历史烙铁般地烧灼着他的心,使他一直忠贞不渝地战斗在保卫海权的艰难道路上。他曾亲笔在《海军整建月刊》的创刊号上题词:奋斗图存!历史告诉他海洋不再是国家的安全屏障。他始终想维护的是国家的安全与统一。然而,在解放战争爆发的时候,不愿打内战的陈绍宽被蒋介石免去海军司令一职。黯然神伤的陈绍宽被迫回到故乡福州胪雷,过起了隐居的农耕生活。临行前何应钦前来看他,劝他去台湾,陈绍宽回答说:“如果不是为了海军,我是不会来当这个大官的。”虽然蒋介石后来又派时任的福建省主席朱绍良到胪雷请陈绍宽出山,重掌海军大权。但是他终没有答应蒋介石的要求。与他同样有着中国海军气节的萨镇冰事先知道了朱来访之意图,给他写来了两个字“速避”。
解放后,周恩来根据毛主席的意思,电示张鼎丞请陈绍宽出山,但已经心伤的陈绍宽曾在广播电台接受采访,表明今生不再为官。张鼎丞与丁超五通过陈绍宽的好友潘守正,做陈的思想工作,根据党的指示,潘带了罗世芳、林舜藩等原海军界的老同事前往胪雷,与陈绍宽长谈了一昼夜,说:“请你出来,不是要你当官,而是要你为百姓做事。”听了这样的劝说,陈绍宽终于答应了,他希望能为百姓做点事。解放后他历任福建省副省长、省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国防委员会委员等职。
出山后的陈绍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珍藏在家里的所有有关海军建设方面的书籍送到北京,捐献给国家,以帮助建设一支强大的人民海军;第二件事就是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召集旧部,对长江沿线进行排雷,驱除战争创伤,保证长江航线的畅通。
1950年9月6日陈绍宽以华东军政委员的身份出席了“福建省首届英模代表大会”,他包含深情地说:“……马列主义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不把可能和现实等同起来;在可能过渡到现实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因素是人民的努力,革命的战斗精神和生产的劳动观点……在群众中起先进或带头作用的便是英雄,便是模范”。
陈绍宽喜爱种兰花,有300盆之多,有一盆开白花的素心兰他特别喜欢,正像他喜爱白色的海军军官服一样,清白、高洁。
1969年7月30日,陈绍宽身患癌症在福州病逝。临终前,他请秘书潘守正代写遗嘱呈交给周恩来,转告他对党、对毛主席和周恩来的感谢和渴望祖国统一的愿望。当潘守正拿着一式三份,用毛笔代写好的遗嘱送到医院时,陈绍宽已无法签字了……

2022年6月17日,我国第三艘航空母舰下水命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福建舰”

如今能够告慰陈绍宽在天之灵的是中国的航母已经下海启航。中国正在崛起,这艘巨大的航母正载着全国人民的中国梦去远航。 
来源:“同心福建”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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