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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东北当年是如此繁荣?

闲蛋黄 伊森艾玛 2023-06-22

清廷有句狠话“流放宁古塔”,凡是听到这句话的朝廷大员,无不腿肚子直哆嗦,因为宁古塔是当时的荒凉苦寒之地。发配去了宁古塔,此生怕是走到了尽头(感觉比西去阳关无故人还悲凉)。宁古塔地理位置在牡丹江附近,哈尔滨东南350公里。宁古塔荒凉成那样,可想而知哈尔滨也好不到哪去。

清朝入关初期,对统治中原没什么信心,时刻准备卷铺盖回东北,所以修筑了柳条边,严格划分了农耕、游牧和龙兴之地的界限,不允关内的汉人移民。越界者,轻则抽100鞭,重则斩首。

鸦片战争以后,世界人口大爆炸,欧洲人口翻了几倍,中国人口则从1亿涨到近4亿。人口爆炸需要提供更多的粮食,可关内的土地都开发殆尽,怎么办呢?

走四方,路迢迢,中国人是不会被困难吓倒的。东南沿海的人“下南洋”,山西人“走西口”,而山东、河北和河南的人“闯关东”。这里的关东,就是指河北山海关外的东三省。这批人悄悄翻过柳条边,在广袤无垠的黑土地上安家落户,成为东北的新移民。

两个帝国主义国家,一场恶斗

清朝东北政策转变还有个外部因素:俄国人来了。俄国属于新晋级的资本主义国家,对于原材料和市场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望。在版图西进和南下受阻后,俄国便把目光转向东方,穿过西伯利亚,和清廷交过手后,签定《尼布楚条约》才暂时止步。鸦片战争后,俄国人卷土重来,欲把东北收入囊中。清朝官员发现,边境连人都凑不够一个排,屯兵嘛经济代价又太高,于是奏请朝廷放开移民,顺便巩固边境。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中国战败。根据《马关条约》,中国要将辽东半岛等割让给日本,俄国纠合法、德等国出面干涉,迫使日本退回。1896年,慈禧太后命“李中堂”到圣彼得堡,借祝贺尼古拉二世加冕,与俄国秘密签订《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简称“中俄密约”,1921年才正式公布) 。条约规定:允许俄国从赤塔经由中国黑龙江、吉林地方,造铁路直达海参崴,定名为大清东省铁路,沙俄据此译成俄文是:“Китайская Восточная Железная Дорога”,即“中国东方铁路”。

条约生效后,中东铁路1897816日动土修建,1903714日通车,竣工当年就运送旅客117.5万人次,货物运量达到了73万吨,成为东北繁荣的一条经济动脉。中东铁路成“T”字型,交汇点选来选去,选中了松花江与其支流阿什河之间的三角地带,即今天的哈尔滨。俄国在建铁路的同时,还不忘开辟松花江航线,沿岸到处设立码头。这样,俄国在外兴安岭的船只,就可以沿松花江南下,经过哈尔滨、吉林和长春,最远抵达中朝边境的长白山。

日本对俄国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日、俄两国都在拼命抢时间。俄国忙着修铁路,日本则加速扩军备战。英国欲扶持日本在远东地区制衡俄国,日本想借助英国实现在远东称霸,这个两个岛国1902年勾搭到一块,签订了针对俄国的《英日同盟条约》。1900年,义和团运动蔓延到东北。团民们损毁了900多公里铁路。俄国以保护铁路的名义,先出兵占领整个东北,借此拒不撤兵。1903年中东铁路完工,可西伯利亚大铁路还未全部建成。日军于190428日不宣而战,日俄战争爆发。

哈尔滨,东方小巴黎

哈尔滨地处东北腹地,盛产大豆、高粱、小麦、玉米以及各种杂粮,还有经济作物亚麻、甜菜等。中东铁路沿线扎赉诺尔、抚顺、穆棱等地煤矿资源丰富,还可以辐射到黑龙江省三大古镇:齐齐哈尔、呼兰、宁古塔(今宁安)。

1908年,东北大豆在英国试销成功,德国、意大利、荷兰、加拿大先后取消对东北大豆进口的限制。1908年东北输往日本占35.9%,输往欧洲占5.4%,输往中国关内占58.7%1910年输往日本占13.8%,输往欧洲占76.4%,输往南洋占0.8%,输往中国关内仅占23%1928年,哈尔滨滨江海关稳坐全国六大海关的头把交椅。20年代末,东北初步形成了以钢铁、煤炭为中心的重工业体系和以纺织、粮食加工、食品工业为中心的轻工业体系。

日俄战争大炮一响,前线物资告急。俄国的工业区大都在欧洲,穿越万里送物资得不偿失。最简便的办法,就是在东北地区建厂,生产出物资沿着中东铁路和松花江航运,直接投送到前线部队。于是,哈尔滨等城市迎来一波工业化。俄国人的19家面粉厂,消耗4000万普特农产品来做口粮,消耗200万普特农产品酿酒,此外还有无数生产肥皂、罐头、茶、糖、烟草的工厂,生产物资供应前线俄军。

时至今日,哈尔滨依旧保留了很多俄罗斯风格的欧式建筑,有中央大街和圣索菲亚大教堂,还有建筑群老道外。老道外的街市曾经热闹非凡,拉洋片的、变戏法的、打把势的、耍猴的、演杂技的、演皮影戏的、说相声的、唱大鼓的、说评书的、拉京胡的、唱京戏的。俄占东北时期,虽然中国有银子和其他货币,但大家更愿意用卢布做生意。以至于“十月革命”后卢布贬值,直接给东北造成了一次金融危机,哈尔滨工商业倒闭50%,经济倒退好几年。

1905年,日俄战争后,俄国战败。根据《朴茨茅斯合约》,沙俄将南支线长春以南割让给日本,这段铁路称作“南满铁路”。日美等帝国主义列强围绕着中东铁路权益展开新一轮的角逐。到20世纪20年代末,哈尔滨已侨居了28个国家的外侨,16个国家在哈尔滨设立了领事馆,外国资本在北满开办的厂商75%集中在哈尔滨。哈尔滨进出口的货物来自或运往西伯利亚、莫斯科、伦敦、巴黎、纽约、华沙、东京、大阪、爪哇等数十座大城市,乃至世界各地。

1903年,哈尔滨已经拥有了178部电话;在老佛爷对汽车还大惊小怪的时候,哈尔滨的街道上已经遍布法国雷诺厂生产的小轿车了(其时速可达25千米)1931531日,中国第一辆自主生产汽车——民生牌756缸水冷载货汽车在辽宁迫击炮厂问世,这可是当时最时髦的制造业。

倔强的东北经济

日俄战争后,做为战胜国得到长春,日本开始正式经营中国东北。日本工商企业入驻辽宁,投资建厂,资本运作。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关东军在占领沈阳后,迅速占领了中东铁路以外的全部东北领土。193239日,伪满洲国成立。1935年,斯大林以1.4亿日元的价格,把苏联控制的中东铁路卖给伪满洲国(其实是卖给日本),东北彻底沦为日本的殖民地。

1933年起,日本向东北投资了11.6亿日元,以国家资本“满铁”为中心,建设了一批重工业项目。1937年以后,日本连续推出两个五年计划,按照“一业一社”的原则,把生铁、钢材、汽车、飞机和电力等行业,交给日本财阀垄断经营(也就是一个株式会社垄断一个行业)。

到抗战结束前夕,东北有了完整的工业体系,包括鞍山钢铁、抚顺煤炭、吉林的水力发电站、沈阳的机械和军火、大连和哈尔滨的纺织食品等。

占领东北后,苏军立即着手“搬空”东北的计划,除了搜刮钱财和贵金属外,还拆卸工厂设备,大到军工业、采矿业,小到面粉厂、制糖厂,只能够拆下来的设备就绝不放过。就这样,依然让后续的国共军队惊喜连连,留下了“将军全国都走遍,发现工业聚南满”。

那些苏联看不上的工业设备,依然在新中国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东北财经委员会在1949年做了一份资料——《伪满时期东北经济统计》,开篇就说了:东北的煤产量占全国49.5%,发电能力占78.2%,钢产量占93%,属于中国工业的重地。

新中国成立以后,因为东北有完整的重工业基础,再加上国家以重工业为中心的政策,东北成为中国当之无愧的工业龙头,以至于苏联援助的156项工程”里,其中56项都在东北。几个“五年计划”改造后,东北形成冶金、石油、机械制造等产业为主的重工业生产格局。80年代,国家工业战略从重工业变成以轻工业为主导。有轻工业优势的长三角和珠三角取代东北,成为中国经济新支柱。

东北崛起的关键是俄国开辟远东地区,用资金、技术和铁路砸出了以哈尔滨为中心的城市群。后来日本和俄国共同投资东北,形成了一个含盖中日俄、辐射蒙古和朝鲜半岛的东北亚经济大区。

不能参与世界贸易,完成工业化的朝鲜,在90年代后期爆发大饥荒,国家艰难程度可见一斑;韩国和日本外向型经济,在全世界做生意,已不局限于东北亚的小圈子;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国力大幅倒退,中央政府都差点破产,更无暇顾及远东地区……

东北经济常年不景气,没有太多的就业机会。人才留不住,一波波地外流。除了东北,东北人无处不在。东北亚陆贸易国不给力,东北只有靠自己努力。

在计划经济时代,服务业是工业的附庸,先有钢铁厂(招了大量男工),再建纺织厂(招大量女工),企业办社会职能。重工业牵引轻工业,工业牵引服务业。在市场经济,工业是消费的延伸,先有消费需求,再有上游消费品生产商,原材料供应商。

将来的东北需要重新开放市场,打通东北亚的商业通路。加速工业现代化,才能盘活东北旧的生产要素,以适应新式服务型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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