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再见！我的炮手沟（军旅纪实文学）/ 文：陶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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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的炮手沟
陶 然
“班长，今天怎么办？”75年入伍的战士嘴角上沾着一粒大米，“呃、呃”的打着饱嗝，瞪着两只狡黠的大眼问我。
怎么办？是啊，今天该怎么办？
这是一九七六年的春末夏初，部队国防施工，奉命进入炮手沟。炮手沟是个盲沟，长度顶多1000米，沟口大，里面小，呈一个横写的“v”字形。越往沟里面，地势越高，1000米以后，沟也就消失了。炮手沟村子，就沟的山势，“一”字形、参差不齐得分布在沟的阳坡上。炮手沟属丰宁县所轄，全村也就百、八十个人。
炮手沟是地道的寒带气候，受河北坝上气候影响，夏初了，手都不敢往冷水里放——刺骨的冷。
炮手沟自古就是战略要塞，据说45年苏联军队出兵中国打小日本，其中走的一条路，就是丰宁炮手沟。炮手沟的老百姓据说全是早年守军“炮手”的后代，他们极其善良，对我们当兵的热情的真没得说。炮手沟的老百姓生活很艰苦，全年一身黑洋布衣服，夏天把棉花陶出来，冬天再把棉花絮进去。
一年的收成就是一季玉米棒子，白菜帮子蘸大酱，玉米面贴饽饽，这是常食。
炮手沟的老百姓平时没有白面吃，过春节时国家每人给得十斤白面五斤大米，白面只吃一部分，剩下的面留着，到天儿热了做大酱。炮手沟的人吃好吃坏，大酱是一年四季绝对不能缺的。炮手沟的人家家都会磨豆腐，做出来的豆花和豆脑，浇上调料，馋死人，是待客的极品。
炮手沟天气冷，老百姓伺喂一头猪，一年下来，那畜生光长脑袋不长身子，杀了也就七、八斤肉。老百姓舍不得吃，拿盐淹起来挂到房檐下，逢年过节或来了客人才薄薄得削一刀。
炮手沟的年轻人都长的特帅，说话的尾音能让人尤如听歌儿，绕樑盘屋，品味许久许久。
部队进村的时候，老百姓都把最好的住屋腾给了我们，自己去住差的房屋。我们班分两拨儿，我带四个战士，住在一家，副班长张学贵带三个战士住一家。我们住的这家屋子，一明两暗，中间堂屋，做饭烧火。右面的小屋，是房东给我们刚腾出来的住屋。左面是柴屋，房东全家收拾收拾，挤得住了进去。
房东是个慈眉善眼、约摸有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丈夫早逝，就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带着孩子们熬日子。房东老太太很勤劳，每天忙忙碌碌，从不见她有闲着的时候。乐观的她，从不见她说一句埋怨的牢骚话。老太太喂着几十只土鸡，在山沟沟里、山坡坡上漫天撒野。房东老太太家教很严，老太太从不让她的孩子们到我们住的屋子看一下。倒是我们的战士们，经常有事没事的逗小孩子玩儿。
我们搞国防施工，很累很累，一个班儿下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穿着工作服，倒头就睡。每每到这时，房东老太太总会端过来一大碗煮熟的土鸡蛋，心痛得说：“好好补补吧，别累坏了身子骨儿!”感动得我们热泪盈眶。
然而部队上的纪律是严明的，一大碗煮鸡蛋又送回到大娘手里。老太太可真生气了:“见外就搬别人家住去吧！”鸡蛋又端了过来。几番推送，真是难题。我一咬牙:“吃吧，弟兄们。有事儿我来顶。”
时间长了，每天一碗煮鸡蛋，这也不是个事儿呀。
这天吃完鸡蛋，我对战友们说：“大家听着，从明天起，每人每天带俩儿馒头回来。”
这不是命令，但比命令管用。可今儿个是吃大米，怎么办？关键是怎么把大米从部队食堂带回宿舍?
“去，”我没有犹豫，两眼盯着那战士:“用你的碗，满满得盛回一碗来。”
我摘下军帽，让帽里朝天，把那满满一碗大米饭全倒在帽里。然后，攥着帽边儿兜了起来，用工作服掩着，和大家一起走出了饭堂。
晚上我们排长就知道这事儿了，他只是虎着脸对我说:“妈的!注意点儿!”
后来没几天，全连基本都这么做了，只是密而不宣罢了。
炊事班长老范直找连队干部:“做馒头，馒头不够吃；做米饭，米饭不够吃。战士们的饭量太大了，怎么办啊？”
指导员王圣才眯着眼:“那就是说劳动量大。你是炊事班长，问我?不够吃多做点儿，问题不就解决啦！”
此后，馒头由一笸箩变成了两笸箩；大米，由一笸箩也变成两笸箩。老范也住老乡家，清楚，装傻。
连队干部的眼线多的是，但全都把眼睛眯上了。
感谢炊事班长老范。感谢指导员王圣才。感谢排长和全体连队干部!
再见！部队的年华!
再见！我的炮手沟!
——脱稿于丙申年腊月二十五。
（2017年元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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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陶然，原名籍生浩，曾用笔名“52828.老兵”。从事创作多年，文章散见于全国及省、市主要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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