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启示录

庚子年启示录

在这至暗的时刻

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者

穿过汹涌的潮水

遥望东方故土

俯瞰混沌的人世间

迎着呼啸的海风

伫立黄昏

——望西

我在大战结束之后回到战场

骷髅铺满大地

它们将深冬的阴影

布满天空

我开始在这冰冷的天地间祈祷

这是一个被上帝标注的年份

需要多少忏悔

才可以走到灾难的尽头

在日出之前

我用荧光笔绘制流走的夜

因为在那之后

更深重的昏暗必将贯穿更久的岁月

这一年  将穿过人类的心脏

遍地粉碎的灵魂

我拉长自己的叹息

跟着夕阳垂下

直到星星又一次闪现

楼下的向日葵也收起了笑脸

孩子们总该拥有甜蜜的梦

那些充满颜色的梦

终会伴随他们长大

但是这一年

谁都无法躲避万千惊恐的目光

钢琴变得火热

小号开始疯狂

架子鼓集体炸裂

这个乐队

将给众生带来怎样的高潮

我好像看到

指挥家手中的铁棒挥断了

急促的音节从大海上划过

跟在它们身后的

是迷路的女人

嘴唇苍白——忘了涂口红

她在寻觅一个诗人

多少年来  多少人还记得有诗人

以及那些失魂落魄的语言

它们相互埋葬  相互失望

直到又一个悲惨的世界降临

苦难  不需要宽恕

痛楚  不需要同情

愚昧  跨越地府直达天庭

这人间  还有多少天空看得清的怜悯

我们在一个脓包里

开启一个伟大的时代

向着悬崖发起冲刺

向着地狱敞开双臂

给撒旦献上恒久的忠诚

然后和邪恶互相淹没

江水崩腾

这古老而熟悉的语言中

还藏着多少虚伪和傲慢

这广袤无垠的沙漠中

还有多少浮在空中的绿洲

这将坠落的大地

还是你心中的天堂吗

它们还可以走多远

还有多少无耻的运气在守护

我们将看到一片天空

所有的星星坠落

我们将看到一片大海

万千生灵窒息

哦  我总不能继续说大地

那也是我站立的地方

我嘶吼的嗓子已经干燥

尽管谁也听不见

这人间的疼痛已远超杜工部的想象

然而昏昏欲睡的是谁

深冬的麻木如遮挡一切的大雾

枯叶飘飞  我已盲

我在大路上开车

穿过农田和一个喇嘛

一条大河和一个母亲

我的呼吸开始像一个父亲

我的孩子在床上扭动

窗外春雨飘落

就像我最喜欢的诗歌

我回到了一个乡村

人间  该如此

黑暗中又一次梦醒——

原来还在庚子

田野还在冒烟

母亲还在哭泣

众神依旧守着地狱

我只能假装酣睡

在苍白的大地上

留下几行灰色的诗

然后等着雪貂踏过

苍鹰和蝙蝠飞过

巨大的蟒蛇爬过

所有的野兽将在它上面狂舞

潮湿的土壤散发着腐臭

暗淡的冷风夹着无情的雨

我该如何形容这个季节

当我回头

大雪漫天纷飞

冰冷的白将掩盖一切

谁还能记得这大海的咆哮

这大地的尖叫

这中世纪传出的声音

我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天黑  我看不见它的消失

黎明  我看不见它的到来

孩子  记得回过来看一看

这是属于人类的年份

大海  荒漠  丛林和山谷

将一起奔跑

母亲  请亲吻这片大地

我不忍抚摸的大地

该需要怎样的怜悯才可以抚慰它的伤痛

请亲吻吧  母亲

我是醒着  还是睡着了？

我不想醒来！

望西，原名王文振，中国当代流浪诗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