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建民

  1939 -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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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1965年到1971年曾为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担任过法语翻译；1971年成为中国驻联合国首批代表团工作人员。

在50多年的外交生涯中，历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参赞，中国驻比利时使馆、驻欧共体使团政务参赞，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及发言人，中国驻荷兰大使，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和瑞士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大使，中国驻法国大使，外交学院院长，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常务副会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国际展览局主席等职。

音频

前文

正文

 二、使馆面临的选择  

关于江主席访法之事，使馆面临三种选择：

1

报告国内，由国内定夺；

2

建议国内予以积极考虑，等待国内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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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极推动，力争促成中法元首互访家乡。

使馆考虑当时的国际形势和中国现状，认为采取第三条策略最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

 三、具体操作过程  

1

加强向国内的报告与沟通

1

正式建议

使馆向国内正式提出了江主席1999年访问法国并访问希拉克故乡的建议。

2

利用机会向江主席的秘书通报情况

1999年3月，江主席访问瑞士，要去看丁肇中博士的实验室。丁肇中博士的实验室，也就是欧洲核子研究中心，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实验室，而这个实验室在法国境内。由于江主席要去的这个地方在法国，所以我要去法国的边境迎接。

作者与丁肇中博士

1999年3月25日晚我到了日内瓦，26日陪同江主席参观实验室。我在新闻司工作期间，对江主席身边的人比较熟悉。而参观时江主席很忙，我没有时间当面汇报，所以就向江主席的秘书介绍了希拉克邀请江主席访问法国的事情，如果1999年江主席访问希拉克的故乡，2000年希拉克访华时将会访问扬州。

3

当面向领导报告

4月份，我回国休假期间，向主管的副部长作了汇报，当时部里对此事还没有作出决定。从部里来看，有那么多国家邀请江主席去访问，江主席出访的任务很重，要他第二次去访问法国，部里对此事还比较犹豫。为了促成这次访问，我提出直接向钱副总理汇报，也向部里打了招呼。

1999年4月8日，钱副总理接见了我，我向钱副总理全面地介绍了使馆的意见、法方的意图和1999年江主席访法的必要性。钱副总理听了我的汇报后表示，使馆可以直接向国内正式建议。

在1999年5月20日我回国述职期间，江主席召见了我，我将访问希拉克总统故乡的建议作了详细汇报，江主席欣然同意。

2

精心准备

精心准备含义是什么？

第一，对于访问的政治准备，要尽可能地周到。

江主席这次访问法国需要解决什么问题、哪些问题需要进一步促进、有些问题平常不大容易解决，江主席来访问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要进行政治上的精心准备。

第二，要对这次访问做到全面、妥善的安排。

1999年9月17日，我与国内来的人一起到希拉克总统的故乡给江主席的访问打前站。对当地所要安排的项目进行细致的研究，参观这些项目好不好？江主席下榻的地方怎么样？安排上有没有什么漏洞？我们看了碧蒂古堡，即江主席要下榻的古堡，卧室、厨房、餐厅都要观看一遍。

1999年9月，与希拉夫人在希拉克故乡碧蒂城堡前，希拉克夫人说：“大家都来，照个全家福！”

当时法方很客气，希拉克总统的夫人亲自陪同，懂得法国的人就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总统夫人在法国国内有很高的政治地位。她亲自拿了一大串钥匙，给我们开门。

第三，同法国总统府保持密切联系。

希拉克总统准备谈些什么问题、哪些是关键问题，这个双方要进行沟通。同时，要考虑有没有可能临时问出什么问题来。江主席在1999年10月访问法国，此前已访问了英国，同英国签订了大约40亿美元的合同。法方对于江主席这次来访，具体要签订什么合同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可是当我们听到江主席访问英国时签订了这么大的合同，我们就警惕起来：如果访问法国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表示，就会显得这两个访问不平衡。

江主席是在1999年10月22日抵达里昂的。我在赴里昂途中接到了希拉克总统外事顾问的电话，对方提到中国曾经订购了一批空客飞机，双方谈得差不多了，希望能利用这次江主席访问法国的机会予以宣布。法国方面当时考虑到江主席访英的情况，如果当时提出法方没有任何表示的话，媒体就会炒作。

江主席到达里昂之后，在贵宾室休息，我抓住机会向他作了汇报。江主席当即作出了明确指示。

这次访问的第一站是里昂，第二站是希拉克的故乡科雷兹。江主席23日在那儿过夜，24日上午参观，下午赴巴黎。希拉克总统前后同江主席在一起谈的时间大约有18个小时。18个小时是个什么概念呢？也就是一般国事访问的5倍到6倍的时间。江主席在巴黎还会见了法国总理若斯潘和两院议长，并对法国的企业界发表了演说。在演说中，江主席提出要发展中法中小企业的合作，这是中法交往中的首次。这次访问非常成功，江主席十分满意。

江主席也为希拉克总统访问扬州作了精心的准备。

在希拉克总统访问扬州之前，我和施燕华于2000年9月2日到3日，专门去了一趟扬州，介绍了希拉克总统的生活习惯和他的兴趣所在。

应江主席的邀请，法兰西共和国总统雅克-希拉克在出席了在韩国汉城举行的第3次亚欧会晤后，于2000年10月21日下午经南京抵达江苏扬州，开始对中国进行为期三天的访问。图为江泽民主席与希拉克总统举行会谈。

10月21日，希拉克抵达扬州后立即与江主席进行了会谈。当晚，江主席设晚宴招待希拉克夫妇一行。晚宴结束后，扬州市为希拉克夫妇举行了专场文艺晚会。节目都是经过江主席亲自挑选的，有战后法国最流行的歌曲《玫瑰人生》和扬州的“道情”。希拉克夫妇看了非常高兴。在晚会结束时，希拉克对江主席说：“这是我自1995年当选总统后所度过的最愉快的一个晚上！”

在10月23日下午的会谈中，希拉克提议中法双方互办文化年，江主席立即表示同意，两人一拍即合。文化年的举办对两国关系影响很大。希拉克总统对江主席的接待也很满意。

从2000年10月21日至23日，希拉克总统在华停留总共57个小时，其中与江主席在一起的时间为17小时20分钟，两位国家元首在扬州和北京都谈得很好，就国际和双边国际问题达成了众多的共识。

 四、启 示  

1

抓首脑外交是使馆的头号任务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两国关系发展的过程中，首脑外交占有突出的地位，首脑外交的质量对于两国关系如何发展影响重大。所以从使馆来讲，当出现首脑外交可能性时，不能掉以轻心，而是要尽全力进行准备。要善于接受大家提出的好点子，比如这一次，我的秘书刘海星提出我去访问科雷兹省，我后来在年终全馆大会予以表扬。当时我还提出了一句口号：“奖励好点子。”

回顾1999年以来中法关系发展的历程，两国元首访问各自的故乡，对于两国关系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2

故乡情是人类的共同价值

在我的外交生涯中，曾经参加了许多元首之间的会谈，然而参加两国元首互访各自故乡时的会谈却只有一次。故乡情是人类的共同价值，元首互访故乡具有明显的特点。

第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

江主席访问希拉克的故乡，两人在一起18个小时。希拉克访问江主席的故乡，两人在一起17个小时20分。这是一般的国事访问所不能比的。

第二，双方对这样的访问都格外重视，亲自策划，煞费苦心，务求成功。

1999年8月2日，希拉克总统夫妇破例邀请我和我的夫人到总统府出席晚宴，这是中法建交以来前所未有的。希拉克总统之所以破例邀请我去出席晚宴，就是为了更好地准备江主席访法，希拉克见了我之后对此直言不讳。在晚餐中，希拉克总统告诉我他亲自为江主席的访问设计了三个亮点：去里昂的风味餐馆；参观高速铁路；下榻碧蒂古堡（这是前所未有的）。在去参观高速铁路时，阿尔斯通（Alstom）公司还专门找出1965年江主席出席国际电工大会时的照片。

访问前的准备过程以及访问结果都充分显示出这样一次首脑外交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 未完待续 -

文字 | 《外交案例》吴建民著（出版于2007年）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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