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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正流水线式地生产着现实世界——短视频无脑循环与日常生活的复制

思庐哲学 2023-04-0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后现代主义哲学 Author 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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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批评人们刷短视频浪费太多时间了,因为此时此刻,我们就生活在短视频里,我们的现实世界是在抖音的符号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我们整个寄身的日常生活与我们自己一切的生存姿态都已经被牢牢定格在短视频长方形的屏幕框架之中——

抖音生产着生活。世界上只有两种短视频,一种是植入了商品广告直接挂出来购买链接的,而另一种则是暂且没有植入广告的(但它存在的意义却是为了热场子涨粉丝让下一条视频的广告卖得更好),这说明我们的文化其实是一种广告文化,所有人将所有的闲暇时间全部投入到短视频之中,就等于所有时间都被投入到了无时无刻不在短视频里图穷匕见的植入广告之中,就像网剧里永远对准镜头来展现自身品牌名称的自热火锅那样,大众对此习以为常,那正是因为广告已经彻底包围了主体日常生活的所有文化空间,反过来说,商品也已将自身的全部存在与显现的形式上传到了短视频及其相关联的类似符号维度里。

新时代商品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钟薛高(一直寄居于网络文本),它因存在于铺天盖地的抖音广告和网红宣传而大卖大火,也因存在于雪糕刺客和不会融化的普遍指责而跌落神坛,可见短视频平台才是现代商品唯一的寄身之所,今天的抖音人吃着网红的食品、穿着网红的搭配、使用着网红的小台灯,短视频逻辑现实化的产物不断“入驻”现实生活,那么显然,主体存在的整个生存环境与家居维度正是由广告和短视频生产出来,将它们的内容和规定性强加给现实世界的结果,换言之,不是抖音在搬演和表现现实,而是现实在模仿和朝拜抖音,并使得它自己不断沦为抖音的商业效果、播放空间、和作为文化殖民地的组成部分。


抖音生产着爱情。这个时代你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男/女朋友,就是你分享的每一个短视频,她/他都会认真地看完的那种人,当然,这首先说明人们之间实际上无话可说,哪怕是在被日常伦理定性为自己最亲密的人面前,我们也哑口无言,没有任何关于情感、思想的言语能够在我们二人空虚的生命之间生发,便只能以诸短视频博主的流量产品为中介,才能进行玩笑话的阐发与观点的表达,根本上来说,人们已经不再交谈,被彻底孤立,我们之间的谈话和社交形式均被缩减到无可缩减的境地。

一场经典的现代性恋爱,交流是通过互发喜欢的短视频得以维系的、旅游是在小红书上的网红打卡地加滤镜拍照上传朋友圈的、约会是用抖音推荐的情人节团购套餐来探店的、一切娱乐与谈话的形式都是依赖于全面向着网络文化的虚拟景观进行现实模仿才能生发的,那么当然,这种恋爱正是一种最直接的刻奇的自恋,人们生产自己凝视着爱人的自我形象与被爱人凝视的自我形象,为其在抖音或其他公开社交软件里可能显现的出来的可能性而痴迷发狂的自恋,爱情不止因被上传至网络空间而得以存在和显现(不能简单地说,人们在抖音上进行着刻奇的爱情表演),而是爱情本身就是对抖音内容的模仿才能被生产出来的一种被动的衍生效果,男朋友与女朋友的双层形象正是对抖音一切虚拟消费文化的结构性缝合。


抖音生产着主体。我们今天的压迫是非暴力的,前现代式公开的不平等、限制与辖域在现代都市里已均被取消,取而代之的则是职业、学历、消费水平与选择向度等在社会组织层面的分化与隔离,这里阶级不再是显性的(而是隐性地内在于主体精神秩序的深层自发性),阶级成为文化风格与符号搭配的游戏,以避免其被抵制与推翻的风险,阶级话语无法再被直接阅读,它隐晦地消解在娱乐的背后(因为娱乐性的短视频就是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本身,乃至其全部的意义,这当然导致了人们对它的忽视),换言之,作为观看者亦或是表演者,我们已将我们自身整个地上传至短视频平台,在“没人知道你是谁”的世界,无产阶级的身份沦为某种耻辱,被压迫者的声音也羞于表达,剥削性的社会关系连同阶级叙事则被埋藏在ID与头像之下不见天日。

我们的网名和网络身份是一片纯粹的空无,只由我们上传的实物和我们转发的小视频文化产品建构出来,在此,抖音上的无产阶级当然愿意把自己打扮为一个网络时代的小资产者,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抖音时尚/话语共同体的一员进入现代都市的文化场域,在它的网络上,我们起初都是没有历史的纯人,但我们又不可能是没有历史的纯人仅仅作为自己而到场,正因为我们的网名背后本来空无一物无法对应现实里任何真正的剥削关系中的所处位置,我们的一切才都能被抖音的内容如此轻易地重新收拢和编织结构在这一过程之中,辖域从主体的外部的社会等级制被整个地翻转入主体的思想之内,从这样的符号虚拟人的主体内生发出来的新的诸平台,也将原本自由的互联网不断编制进同一片奴役性的图示里。

在抖音上,被剥削者日复一日地梦想着流水线式的自由,节假日去最火的景点观赏一望无际的人流,在流量最大的网红打卡地购买最时髦的网红产品,按照被给定的文化符号生产流水线式的思维基底去思考什么是爱情、旅行和位于远方的生计,尽管我们就生活在抖音里,尽管购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让一些人以为他们成为了一个网红文化/消费向度上的“生活在别处(指抖音短视频的他处)”的小资产阶级,但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并不是其所是。

此处一种常见的无意识症候叙事就是蔡徐坤粉丝管自己叫“纯路人”,或“我不反对同性恋,但是请不要宣传同性恋”,以及“你穷是因为你不努力”的叙事思路,这三者在根本上是一致的,人民群众自以为自己是构成性例外,臆想自己只能站在外部的、普遍的视角才能开口说话,恰恰因为他们的个性化自我在这一结构里根本没有位置,只能被完全地抛出和排除的命运,对压迫性的现实本身的现实化本身则成为了他们的武器,隐晦的等级制结构也在这里被合理化(作为防御机制),我上传了我无历史无社会关系的纯粹的自我,但这个我又不配公开说话,那么到底是哪个在此言说呢?当然只有抖音整个的外部符码秩序来代我来开口了。


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主体,具有在任何一个地点都随时可以被捕捉并上传短视频的生活姿态,我们行动在发生之前便已被捕捉和编写,抖音的符号秩序将主体的活动上传到公共空间普遍的抽象性与抽象的普遍性之中,使得主体脱离了自身特有的节奏和其个人化的意义,栖居于抖音之内(大量的玩梗意味着我们失去了话语的能力,只能进行抖音代码的再复制才能与“同样被抖音代码编写的他者”进行连接),一切生命和事件都被上传,再也无法超脱出大众传媒形式的管辖,不断遭遇抖音叙事代码的重新编译,据此来说,抖音不可能模拟现实、美化现实或者讲解现实,因为现在,它就是现实——

在今天,商品不再是具体现实的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东西,而是媒介符号的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东西,商业化的图谋隐藏在某种无效性背后,我们工作是为了娱乐,而娱乐,则是一种工作,“人家都是电视剧里插播广告,而你是广告里插播电视剧”的段子在今天极具讽刺性,我们默默忍耐着唐仁杰探店视频或阿奇与阿星搞笑视频里无数次图穷匕见的广告植入(出于观看视频的需要),它已经形成了一种工作之外的工作,一种消耗闲暇时间继续为象征性的景观资本主义异化的商业图景的符号性运转提供内驱力的工作。

在这一过程里,整个结构性符号消费代码体系被上传到一切用户的集体无意识,不存在双重或多重的代码,代码的显现与复刻是最极致的简单化,而它们就不断生根在主体的脑子里,在意识形态和无意识的领域里,代码被解码,不断释放它们自己的形式与内容,让每个现代抖音人的可感世界里都充满了代码机构的复制与再生产,抖音连同被它生产出来的现实世界都不再有任何实际的东西,有的只是复制品,和对复制品的再复制品,在无穷无尽的过剩之中,人沦为代码机构本身,只剩下对一个纯粹的抖音机器及其所处的按照抖音短视频的形式来编码的现实世界对他们自身的纯戏仿,这就是抖音在新时代结构关系中的隐喻。

者 阿月



王无,笔名阿月,微信公众号后现代主义哲学主编。本文来自「思庐哲学×百大up主计划」创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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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槐序
排版:初尧
审核:云谲
美工/VI: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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