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户驴，又鸟鸡，刀郎《罗刹海市》隐喻了啥问题？
【《炁子的渔樵闲话》专栏第86篇，本文约3500字】
蒲松龄火了。
是的，就是那个会讲鬼故事的蒲松龄。
离世四五百年之后，他火了。
他当然不能再生，是被刀郎带火的。
1
那天炁子在笔耕，现在应该叫“键敲”，忽见一则热搜榜信息跳入眼帘：
刀郎《罗刹海市》歌词引争议。
炁子一向不关心内娱，因为资本青睐的贵圈太乱，混迹其间的都是些“描翅画皮，绣冠镶蹄，涂粉了嘴”的魑魅魍魉之辈，但也一向敬重德艺双馨、没有绯闻的歌手演员，比如草根歌手刀郎。
据报，2004年，无资本运作的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拿下正版300万张、盗版1000万张的销量。同一时期，刘德华唱片销量50万，周杰伦巅峰时的《七里香》，全球销量也只在200万张上下。
刀郎的《西海情歌》，原唱版、吉他版、钢琴版，是炁子日常“洗脑循环”的背景音乐。前不久，炁子还在乌鲁木齐，考察了他《2002年的第一场雪》里写的“八楼”。
所以，对关于“刀郎”的信息比较敏感。
一看到这则信息，炁子的好奇心被瞬间激起来了：没听说刀郎作品里，有个《罗刹海市》啊，又是什么歌词引争议？
耗费一些能量去检索，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退圈多年的刀郎，十年磨一剑，就在这两天，推出了新专辑《山歌廖哉》。廖哉，听上去就像“聊斋”。
《山歌廖哉》，和刀郎之前脍炙人口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西海情歌》《冲动的惩罚》《永远的兄弟》相比，风格大变。
变成了什么风格？
从歌词、曲调、演唱到视觉设计，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廖哉”味儿。
所以无数刀郎的粉丝，对《山歌廖哉》拍案称奇，尤其对其中的那首《罗刹海市》着迷。词、曲、编曲、制作、录音、混音、母带、合声、录音室，都是刀郎一人。
单说歌词，几乎句句隐喻。
炁子这里把歌词贴上，请君自行验证。一时不想看歌词的君子，请一划而过：
“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
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
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
河水流过苟苟营
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
十里花场有浑名
她两耳傍肩三孔鼻
未曾开言先转腚
每一日蹲窝里把蛋来卧
老粉嘴多半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
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
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
勾栏从来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
打西边来了一个小伙儿他叫马骥
美丰姿 少倜傥 华夏的子弟
只为他人海泛舟搏风打浪
龙游险滩流落恶地
他见这罗刹国里常颠倒
马户爱听那又鸟的曲
三更的草鸡打鸣当司晨
半扇门楣上裱真情
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
绿绣鸡冠金镶蹄
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
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
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
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
岂有画堂登猪狗
哪来鞋拔作如意
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
绿绣鸡冠金镶蹄
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
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
爱字有心心有好歹
百样爱也有千样的坏
女子为好非全都好
还有黄蜂尾上针
西边的欧钢有老板
生儿维特根斯坦
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
到底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
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
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
那马户又鸟
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对这些咿咿呀呀、嬉笑怒骂的隐喻，亿万粉丝不由自主地开启了解谜大赛。咔嚓嚓，雨后春笋一样，全网冒出了无数种解读。
但无论解读怎么千奇百怪，大家都叹服刀郎新作太惊艳，“骂人不带脏字”，全篇怒怼魑魅魍魉，却又不着痕迹。
刀郎新作的横空出世，也让世人再一次感叹：
小丑在殿堂，大师在流浪。
刀郎像故去的老舍、秦怡、郭兰英，还有今天的“凤凰传奇”一样，是人民艺术家，也因此，遭到资本食利阶层的仇视和打压。
不过，周公说，“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炁子在欣赏刀郎粉丝们深邃的脑洞的同时，也更关注刀郎附体蒲松龄先生，以歌曲的形式，重述了罗刹、龙宫的奇幻风貌。
2
罗刹丑陋。
那里的人们以丑为美。长得越丑，人品越差，职位越高，越能享受荣华富贵。长得越美，人品越好，地位越低。
那里的人们是非混淆，真假不分。人人都戴着面具假面示人，受金钱、权力、地位的诱惑而拼命追逐，毫无底线。
权贵精英坏事干尽，保持真善美的只是人民群众。整个社会黑白颠倒、混淆美丑、曲意逢迎、嗜痂成癖，是一个繁华而又荒诞的名利场。
在罗刹，小丑在殿堂，大师在流浪。
龙宫华美。
在龙宫，不以出身论贵贱，而是以真心换真情。人们以真面目示人，彼此尊重。君正臣贤，夫义妻贞。
在龙宫，大师在殿堂，小丑在流浪。
而华夏子弟马骥，从罗刹被吸引到了龙宫。
罗刹和龙宫，让炁子想到了抗倭时期的国统区、陕甘宁边区。
国统区（蓝区）怎么样？
据1940年国府军政部长何应钦的报告，1939年军费为18亿元，同年华侨汇款达11亿元，其中捐款约占10%，而南洋华侨捐款占华侨捐款总数的70%。
当年3月，侨领陈嘉庚率“南洋华侨回国慰问视察团”回国慰问抗战军民。常凯申把他视为“大财神”，在豪华的嘉陵宾馆设宴款待。
不了解国内情况的陈嘉庚，听说嘉陵宾馆是行政院长孔祥熙经营的，感到难以相信。官不与民争利，而孔祥熙身为政府高官，怎么能官商通吃？
在重庆的两个月中，陈嘉庚几乎每天都被盛宴款待，他也亲眼目睹了蓝营达官贵人们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那些国民党中央委员都是身居国家要职，但都生活奢华，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假公济私，贪污舞弊。
陈先生也失望地发现，腐败的不仅仅是像孔祥熙这样的达官贵人，像当局派给他开车的汽车司机，都虚报油费，冒领私吞，还向他每天勒索5元茶钱。
在国统区（蓝区），小丑在殿堂，大师在流浪。
陈嘉庚冲破蓝区设置的重重障碍，首次到访陕甘宁边区（红区）。
陕甘宁边区（红区）怎么样？
在红区八天，陈嘉庚的观感是：
一、没有苛捐杂税，不像国统区那样捐税多如牛毛；二、领导人廉洁，他们的工资标准和一般干部、士兵相差很小，这同国民党达官贵人的贪污腐败形成鲜明对照；三、没有乞丐、妓女和失业的人，人民生活过得去，不像国统区那样民不聊生；四、领导人与人民群众平等相处，不像国统区那样等级森严；五、社会治安好；六、男女关系严肃；七、朴素成风；八、民主风气好，县长是民选的。
后来，他在《南侨回忆录》中写到自己的红区之行：“余观感之余，衷心无限兴奋，梦寐神驰，为我大中华民族庆祝也。”
从蓝区投奔红区的作家丁玲，在1937年撰写的《七月的延安》中，这样描绘看到的红区：“这是乐园。我们才到这里半年，说不上伟大建设，但街衢清洁，植满槐桑；没有乞丐，也没有卖笑的女郎；不见烟馆，找不到赌场。百事乐业，耕者有田。八小时工作，有各种保险。”
同年11月27日，毛教员在一封信中，这样介绍延安的情况：“我们这里仅有衣穿饭吃，上自总司令下至伙夫，待遇相同，因为我们的党专为国家民族劳苦民众做事，牺牲个人私利，故人人平等，并无薪水。”
1940年，毛教员在《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反对反共顽固派》的讲演中讲到：
陕甘宁边区……一没有贪官污吏，二没有土豪劣绅，三没有赌博，四没有娼妓，五没有小老婆，六没有叫花子，七没有结党营私之徒，八没有萎靡不振之风，九没有人吃摩擦饭，十没有人发国难财。
在陕甘宁边区（红区），大师在殿堂，小丑在流浪。
“十个没有”的红区，与腐朽、黑暗的蓝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为“马骥”们向往的“龙宫”。
1938年末，仅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等待批准进入红区的青年学生就有2万人之多。
投奔延安的人中，有学生、工人，有海外华侨，有上海滩的女明星，有冼星海、邹韬奋、丁玲等文化名人，也有张学良的弟弟张学诗、杨虎城的儿子杨拯民这样的爱国军人。
但通往延安的路，险阻重重。
1939年，蓝军在红区周围，驻屯大军20余万，拉起三道封锁线，投奔红区者一旦被抓，或被扣留暗杀，或被监禁于劳动营。
尽管蓝军封锁扼杀，道路崎岖漫长，却总有一队队从蓝区徒步奔向红区的人群。他们中母女相约、夫妻相约、姐妹相约、兄弟相约、亲友相约、师生相约，以至官长与部属相约，结队成群地来到延安。
印度援华医疗队队长爱德华，一次目睹了向延安进发的青年队伍。队伍时隐时现，行进在蜿蜒山路上。他由衷地赞叹道：“奇迹，奇迹，这简直就是奇迹！这是20世纪中国的耶路撒冷！”
为了奔向“中国的耶路撒冷”，蓝区的“马骥”们，“割掉皮肉还有筋，打断骨头还有心，只要还有一口气，也要爬到延安去。”
结果呢？
延安本是一个偏远小城，当年本地人口仅有3000人左右，加上中央苏区红军长征到达这儿时的七八千人，也只有万余人。但到了1943年，任弼时在一次中央书记处会议上通报，抗战后到延安的知识分子就有4万余人。
延安还吸引了4200外国人。
3
资本画皮、金钱名利、物欲横流、灯红酒绿、丰乳肥臀、贪官污吏、财务自由、房哥房姐、中产名媛、奢华豪门、美丑不分、阶层跃升、笑贫不笑“半扇门”……
木子李，弓长张，马户驴，又鸟鸡。
到底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
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
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
那马户又鸟。
那罗刹龙宫。
那蓝区红区。
从罗刹到龙宫，从蓝区到红区，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从蒲松龄到刀郎，从马克思到毛教员，言说的都是这个“人类根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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