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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和农民工之间,隔了多少张假画? | 金城

金城 金城漫与画 2023-06-09
中国梵高最近很火。
半个月前,“临摹10万张梵高的画见到真迹后沉默”的词条,登顶热搜榜。
故事的主人公赵小勇是个名副其实的草根,因画了几十年的梵高画,被人们冠以中国梵高的称号。
其实,梵高的画生前无人问津,也像个草根。
梵高自信说自己的《向日葵》值得人出五百法郎,但他的画太超前,当时并不受人待见。在百年后,那些画作的价格才超过他的估算数十万倍。
赵小勇正是视这位草根梵高为偶像,在他的故乡呐喊其名字,想像他那样死后变得伟大。
中国深圳的大芬村。
这里有低矮的楼房,逼仄潮湿昏暗的小巷,遍地可见的大排档。
赵小勇是当时村里八千民油画工之一。
夏天闷热,画工们上身赤裸地躺在他的工作室内睡觉,而墙上就是他们梵高自画像的临摹作品,乍一看真假难辨。
赵小勇干这行很久,在内心深处把自己当成了艺术家,他也有艺术追求,只画梵高。
他画梵高,数十年的磨练,使得他仅仅只需28分钟,就能熟练地把梵高的画复制出来。
不仅画梵高,他还想全身心代入梵高。
漆黑的屋子里,他和众人看完梵高的纪录片,看到动情处眼眶湿润,当天晚上还梦见了梵高,灵魂感到了高潮。
好笑的是,赵小勇不知道那只在临摹、复制和自我感动。
还多次以为在作画中,自己被梵高附体了,好似在追逐一个伟大的幻梦。
好在,有个机会让这位假艺术家彻底醒悟了。
那一次他对妻子说,自己将远赴阿姆斯特丹,去见一次梵高的真迹。
妻子被他身上的理想主义说动,她也画了20年的梵高,也莫名其妙爱上了这位大师。
她同意他像一个圣徒去朝圣,并且告诉自己缘何在假画里我们还能瞥见艺术的光芒。
后来,这场旅程果不其然迎来一次信仰的崩塌,赵小勇只是画工的真相被无情揭穿。
赵小勇来到美术馆,看到梵高的艺术赫然展现在眼前。
赵小勇在画前久久凝视,失落发现画了这么多年,颜色都没画对。
有人说,当然画不对,梵高的画,区区一名画工怎么能做到?
就凭着一个连真迹都没看过的人,描摹了30年的梵高复制品,怎么可能画得对?
如果赵小勇可以被称作中国梵高,那富士康流水线员工都可以是中国乔布斯。
他还见到了与他多年合作的外国老板。老板开玩笑说你的画放在馆里,能以假乱真。
然而,真相是自己的画被一摞摞一叠叠地,堆放在老板的纪念品摊位里,供游人指指点点。
幻梦被破灭了,在他心中生出了疑问:画工就只能是画工吧?
这个城中村的画工,可能一辈子都追不上梵高。
   
像深圳大芬村,在中国可能不止一个。
在北京画家村里,有许多不知名的画家、书法家等艺术家藏匿其中。
在艺术领域,他们草根得像阴暗处的鼠妇。
记录北京画家村的是一个小众的UP主,粉丝仅有3万,在他的摄像机镜头前,大家看到那些艺术家的生存实录。
其中有一个视频播放量非常多,一个老人用半辈子的时间在手抄古文。
镜头前,老人如数家珍地展开一页页手抄的《论语》《大学》《孟子》《千字文》,字迹工整,本本均是万字以上。
老人用古文写200多万字的传统经典,为了考证研究古代书法碑林,他也愿意游历半个中国。
然而,有人说没什么用。
有人帮他联系了好几家出版社,都没有下文,所以在镜头前,老人叹了一句报国无门。
这时候,有网友就呛起来,是爱好就行,说报国无门,非得给自己扣上一顶高尚的帽子。
你当成爱好我觉得牛,非得给自己套上高尚的帽子,我只能流汗
网友也开始劝慰,誊抄古文有什么意义?
也有人说,教他开直播,写写字,赚快钱,如此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更有眼尖的,看到墙上那一幅幅苏轼《水调歌头》的书法作品,称老人把“月”字都给抄漏了。
老人可不敢在挑剔的大众前造次,他只顾自地想继续花上半辈子的心血,继续制造自己的一堆垃圾。
是垃圾吧?
可笑可笑,草根谈什么艺术,真正的艺术已登殿堂之上,不就是又一个孔乙己罢了。

他们都不是梵高,谁都不是梵高。
梵高生前也不是梵高,人们未能及时认识他的艺术,他也太早死去。
但画家村的老头报国无门,但也乐在其中,甚至无怨无悔。
方才的老人也接受到了相对应的礼遇。
赵小勇谈及艺术有敬畏的一面,但也有一种夸父追日般的决绝。
人们很难忘记他眼里包含的热忱。
在梵高自画像下,他退化成一个小孩,那个仰望的角度,使得他真正注视到某种伟大的化身。
在这个伟大面前,他自惭形秽,但在梵高的墓前,他又慢慢剥除了在画前的那种卑怯,回归了自己,说了一句 “生而伟大,死而光荣。”
他用三根烟来做一个兄弟间的礼仪,看过了纪录片,他对梵高生平了如指掌,仿佛是自己是江湖间的某位兄弟。

这下子,赵小勇在梵高坟前完全暴露了他性情里的倔强与灼热。
像他这类的人,永远在追寻真正的伟大。
梵高钟爱向日葵,原因也是向日葵有永远向着太阳的热烈,正如他的棕红头发与生俱来,他和向日葵一样,从出生就是为了追逐太阳而来。

画中那些技巧可以被临摹被复制,但画内直逼人心的狂热独属于自己,他料想后世的傲然于世,无人能学。

梵高虽死,他的画却永生。
某位画工看梵高纪录片时的眼神

火红的向日葵,成为了村内阴暗画室里最明亮的光芒。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赵小勇对桌上描摹另一位名画家的女孩说,你就专心画这个,慢慢搞原创,时代变了,你可以成为艺术家。
女孩忍不住哭了,拿起酒杯向赵小勇致敬,动情的氛围,让人觉得仿佛艺术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鸿沟。
那些围着大排档桌子,却大言不惭地谈着艺术的画工们,活在阴暗处却仍在仰望伟大。
王尔德曾说,我们生在沟渠,但仍有人仰望星空。我敬佩这些人,也惟愿他们能不惧流言蜚语,一直前行,与诸位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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