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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实录丨程实:价值链重塑与贸易冲突

程实 清华大学CIDEG
2024-10-02

   12月26日下午,由清华大学产业发展与环境治理研究中心(CIDEG)与财新传媒共同举办的“清华-财新公共治理论坛”之二在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一层报告厅举行。本次论坛主题围绕“中美贸易新格局与新挑战”的主题,探讨未来中美贸易格局的新变化和新机遇,以及对全球产业链造成的影响。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董事总经理、研究部主管程实受邀做主题发言,他的发言主题为:价值链重塑与贸易冲突,以下根据现场发言实录整理: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董事总经理、研究部主管程实





程实:价值链重塑与贸易冲突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朋友、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非常荣幸参加“清华—财新公共治理论坛”。今天讨论的主题也是我们团队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我们之前关于价值链重塑写过一篇比较深度的文章和报告,当时发在FT中文网。

    我今天讲三个问题:

    一是贸易冲突缘何产生。我们有一个简单的结果分析,“贸易盈余是表,价值重塑是里”。很多人讨论说中美贸易摩擦是因为中国对美国存在大量的贸易顺差造成的,我们认为这只是一个表面的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价值链重塑了中美利益在全球分配格局中的蛋糕。利益才是整个金融市场和整个全球经济运行最普世的价值。

    第二个要讨论的问题是关于贸易冲突的影响几何。前面伍戈师兄已经讲的非常深入了。从长期的视角来考虑,全球经济放缓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从好的方面来看,整个贸易冲突就像是一个先破后立的过程,有望带来全球贸易链价值链的重塑,进而解放被束缚的既有生产力。

    第三个要讨论的问题是拐点之后,中美之间的大国博弈如何演变。这里面有一些不确定性,同时也有一些确定性。


    当然,今天我们想要讨论的最核心的问题还是关于贸易冲突根源的问题。贸易的表面原因是中美之间积累了大量的贸易不平衡的因素。中美贸易战爆发的导火索是由于特朗普的税改带来的政策搭配,对于贸易保护主义客观的要求。一个国家所有的经济政策,就像打牌一样,抓到4个2不可能一张一张出,而是作为一个炸弹打出来,所以国家宏观政策是一个大的政策搭配组合。

    美国的政策搭配,从政策逻辑运行来讲,减税和贸易战是一种“攘外”和“安内”双向的政策搭配。从历史上看,每一次美国的税改伴随的都是针对整个贸易平衡的新的追求,就是保护主义新的需要。当特朗普2018年1月份重启税改之后,当时我们就发了一篇报告,标题就叫“安内之后必有攘外”,也就是减税之后必有贸易战。

    我今天想讲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全球经济之间正在发生的大的变化,整个价值链的重塑。价值链代表的是全球的分工体系和贸易格局中,不同国家在彼此的生意往来中所获得利益的大小。比如一个苹果手机,如果卖1万块钱,大头是被苹果公司赚去的,包括富士康等很多零配件的生产商、装配商,仅仅是价值链中很小的参与者。所以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要知道对于整个全球贸易而言,如果把所有当前的贸易体系和格局看作是上层建筑的话,它的经济基础是什么?它的经济基础就是价值链,就是全球的利益分配既有方式。

    这种分配方式在过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2018年贸易战爆发之前的十年里,从2000年—2017年,我们看到有三个非常重要的转变。这三个非常重要的转变,第一个是全球的产业贸易正由全球散点化向区域集聚式转变。第二个是重心的转移,生产重心由西向东转移,贸易主导权由发达国家向新兴市场国家转移。第三个是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消费中枢向内收敛,消费升级向外辐射。

    首先看全球新的格局,从散点式向区域集聚式转变。在散点式格局里,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美国。当你形成一个区域式分布之后,中心就不止美国了。世界银行每隔几年会出一个全球价值链报告,这是我们根据他新的价值链报告基础数据做的研究。这张图简单解释一下。每一个图标里都有一些圈和线,圈的大小代表了这个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价值利益分配过中所获得的利益蛋糕的大小。线代表的是跟他产生依赖关系的国家,一个是2000年,一个是2017年,有非常大的变化。看一下中国的圆圈,在2000年是很小的,在2017年跟美国差不多大。以前中国周围是没有什么线的,现在中国周围有很多线。

    在利益分配大的蛋糕里面,中国是真正动到了美国的奶酪,这才是美国针对我们的原因。第一个非常重要的变化,从一个单一的美国作为全球价值链的核心,在过去的十年里已经转变为全球三大中心的鼎足而立,那就是亚洲工厂、欧洲工厂和北美工厂。

    全球价值链在过去十年里发生的第二个核心的变化,整个贸易主导权由发达国家向新兴市场国家进行转移。很多图表很明确地表明中国在全球生产价值链中的核心地位是在明显上升的。看右侧的图,在整个价值链的价值分配里,中国的每一点上升蚕食的基本都是美国的份额,想想美国怎么可能不针对我们。

    第三个重要的全球价值链的变化,来自于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正在从十年之前单一的供给中心,转变为供给和需求的双中心。过去中国是一个重要的生产商、制造商、加工贸易商,在全球贸易价值链里更多扮演的是乙方的角色。现在随着整个中国消费和消费升级所带来的全球性的影响,我们正在从乙方变为甲方。右边的图表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们,在现在和未来以中国、印度为代表的新兴市场正在逐渐地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这也是中国在全球贸易链和全球价值链里地位的体现,我们正在从一个重要的供给方变成一个需求方。

    在上海,最近两年中国在办进口博览会,为什么没有办出口博览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现在的中国和过去的中国是不一样了,最大的区别是我们正在成为一个全球价值链里供给-需求双中心。这三点造成了全球价值链里,前面提到的国际贸易的物质基础在过去十年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那就是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与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在分配体系里面利益上的巨大的挑战。这种挑战必然会要求上层建筑发生相应的变化。所以特朗普开启贸易战只是从某种程度上适应了物质基础所带来的上层建筑变化的一种客观的需要。

    回顾过去,有一个简单的理论,那就是有没有特朗普,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都是不可避免的。原因是什么?原因是中美贸易现有的格局和体系已经不能够适应过去十年里全球贸易价值链重塑所带来的基础性的革命性的变化。贸易冲突是没法避免的,有没有特朗普,中美贸易格局里一系列先破后立的过程都是要经历的,只不过以特朗普个人的性格和政策的主张加速了这个事情的到来。

    从现在的角度来看,中美贸易冲突是福祸相依。中国和美国在各自破局的过程中都会付出代价,没有人是赢家,所有人在短期内都会付出经济增长下降的代价。但是着眼于全球公平贸易更长远的未来,借助这样一个破坏性的事件可能会引致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所以,中国虽然承受了贸易冲突的短期冲击,但是站在价值链重塑国际贸易带来改革的新起跑线上,我们赢得的是机会公平带来的机会。对于未来,贸易冲突会引领全球化的质变,未来十年的全球化将不仅仅是一个单一中心的全球化,而是一个更加复杂的区域化和全球化相互嵌套的一种新型的全球化过程。

    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听过很多贸易战中国经济负面的影响,但对中国有没有好处?在未来贸易格局重塑过程中,我们可以占据制度的先机,可以争取制度的公平,这是长期的蛋糕。从短期利益来看,贸易战对中国贸易体系带来的是结构性的变化。中国的贸易体系在贸易战的外部冲击之下,我们产业的结构会向优化的方向去发展,会更加发展服务贸易。从整个出口区域结构来看,中国也不再依赖美国,而是更加依赖全球经济普遍的发展。MF测算,在全球经济金融都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中国和美国受到的影响分别是0.66和0.93个百分点的冲击。

    拐点之后的大国博弈谈几个重要的观点。我想给大家更新一组数据,关于中美两个国家在贸易战三年时间里,特别是今年、明年、后年,也就是2019年、2020年、2021年这三年里中美这两个国家会受到的贸易战冲击的影响。综合考虑所有的因素,美国在今年、明年、后年会受到贸易战的影响分别是0.33个百分点、0.58个百分点和0.60个百分点。大家记住这一组数字。中国在这三年里受到的影响是1.02个百分点、1.97个百分点和1.55个百分点。这两组数据告诉我们两个事实,第一个事实是无论是绝对水平,还是相对于自身潜在水平的相对水平,中国受到贸易战的冲击肯定是比美国大的,这也是美国为什么不惜承受经济放缓的压力,不惜承受美股有可能结束十年牛市的压力发动贸易战的原因。中国无论是从绝对水平还是相对水平来看,受到的贸易冲击影响都会比美国大。这是第一个结论。

    第二个结论,美国明年、后年受到的影响是逐年放大的,相对于他自己。中国从明年开始,受到的影响相对于我们自己会逐步缩小。这就意味着贸易战在2020年将会发生系统性的影响结构的变化,它影响冲击的重心会从东向西转移。也就是说,美国相对于自己受到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中国相对于自己受到的压力会越来越小。

    为什么我们在12月份,在2020年即将到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中美贸易摩擦第一阶段的协议能够达成的原因。为什么特朗普在这个时候会妥协,那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到美国受到的影响会越来越大,中国受到的影响相对于我们自己会越来越小。这种结构性的变化,也会促使美国在整个贸易战上寻求一种快速的了结。这会带来中美之间的大国博弈进入到新的重心转变过程。从明年开始,贸易摩擦不再是中美大国博弈最核心的焦点,它可能还是一个非常热点的问题,但将会从贸易领域向金融、科技、全球治理领域做进一步转移。

    大国博弈过程中我们能够看到一些确定性,中国还是有自己底牌的。无论是金融、科技,还是全球治理角度来讲,我们目前都是落后于美国的,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自身的优势。中央刚刚组织政治局学习了区块链,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召开之后,也是首次提出了在明年要大力发展数字经济。这都意味着一点,以中国为主导的主权稳定货,也就是中国的数字货币将会从明年进入到加速推进的阶段。也就是说,在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里,以中国人民币现有的力量去挑战现有的美元对于整个国际货币体系的主导格局是很难的,但是我们可以另辟蹊径,在一个新的升维空间里,在一个数字货币主导的机会公平空间里,中国可以去谋求一个更早的先发优势。

    中国在大国博弈过程中,我们有我们自身的优势,这来自于在一些新技术应用上快速的布局,在整个数字经济领域发展方面中央层面集中力量办大事重要的主导优势,以及制造业在世界工厂中所具有的不可替代的关键地位。


    最后想讲的是中美之间的未来,有很多人会担心中美大国博弈会不会倒向非理性的未来,我觉得很难。因为我们前面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在这个世界上,民主、自由、博爱是普世价值,但是利益才是最现实的普世价值。所以,对于中美来讲,国家利益最大化都是天经地义的。从国家利益最大化角度来讲博弈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博弈肯定是有底线的。这张图表是我们2015年在FT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名字叫做《如何理解中美新兴大国合作伙伴关系》。我们当时提出一个观点,中美之间不管有怎样的博弈或竞争,但中美之间是有一个相互底线的,那是因为中国和美国是真正意义上全球的老大和全球老二第一次在经济、军事、社会、政治力量上实现了全面平衡。这种平衡导致中美之间的博弈重心会不断扩散,但彼此之间还有底线存在。

    总而言之,中美之间正在进入新的状况。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我们不再是我们,我们还是我们。”中美之间相信我们还有共同的利益,我们会朝着这个共同利益做共同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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