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炉的苹果摄影大赛,他是唯一的中国获奖者 | 专访
前两天,iPhone「夜间模式」摄影大赛公布获奖结果。在来自全球数千张摄影作品中,10 位专业评委选出了六张,获奖的摄影师分别来自于中国、印度、俄罗斯和西班牙。
来自中国的这位摄影师,叫张雨(Eric Zhang)。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受到 Apple 青睐。从 iPhone 7 Plus 发布会现场「紧急征用」他拍摄的人像样片到现在的几年里,张雨与 Apple 合作多次,实力可见一斑。
对他的这张获奖作品,担任 Apple 相机和照片部门副总裁的评委 Jon McCormack 点评道:「这张照片将 iPhone 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随时捕捉生活中的场景,无论怎样的光线它都能应对自如。这张照片呈现出稍纵即逝的感觉、极富亲切感和空间感。看着它的时候,宛如身临其境。」
可是,当这张颇具人文气息的市井照片获奖之后,在网络上却有了一些质疑和「我上我也行」的声音。
面对略显尴尬的情况,张雨说:「这张照片是我入选几张照片中看起来最普通的一个画面,其他几张图则都是传统意义上所说的“『大片』,也没想到它最终会被选中。若你也觉得它普通那么它反而是鼓励更多人拿起 iPhone 去创作的最好的激励,用 iPhone 创作让更多人看见,你也可以。」
最简单的也许最复杂,最普通的也许最特别。本期「青年 100」,我们就有幸采访到了摄影师张雨,试图探寻这张照片背后的解答,以及关于摄影,关于他的「半路出家」,和那个被苹果「紧急征用照片」还把对方当成骗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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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物志
玩物志:简要介绍一些您本次获奖照片的使用器材、后期过程以及创作背景吧。
张雨:使用器材是 iPhone 11 Pro Max,基本没有什么后期,只是用 Lightroom 手机版大概调了个色。
△ 本次 iPhone「夜间模式」摄影大赛获奖照片
△ 原图
张雨:这张 Konstantin 的照片是这一组中我个人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的氛围安静而神秘,有着强烈的电影感。
△ Konstantin 作品
张雨以前是一位建筑师。
没有师从名门,没有苦学摄影课程,就凭着喜欢拍拍拍,然后自己钻研,拍成了苹果官方的 iPhone 发布会样片展示的合作对象。
如果你有狂热的喜爱某物,也许一颗被引力俘虏的苹果就会砸中你。因为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连一开始那个被 Apple 选中的成功,都是那么奇妙......
拍完当天晚上我把它传到了 VSCO,过了两个小时,看到手机有一封邮件,是 Apple 在美国的 Producer,他跟我说他想紧急授权这张照片用在下一场发布会,就是 10 月份 iPhone 7 Plus 的另一场发布会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应该是骗子,然后就没回。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又给我发了一封邮件,我就点开详情看了一下,看到发件人名字接着@apple.com,又仔细看了一下邮件的格式和结尾的信息,觉得好像看起来挺真的,要不回一个吧。
后来他真的把这张照片用作户外广告和当年的发布会的人像(样片图),发布会开场的第一张就是(我拍的)这张,我就觉得这事很奇妙、很意外。因为它授权给发布会用,所以是付费的。我突然觉得就这么不上班,出来旅行拍拍照片还有钱赚,好像也不错。
这之后回到国内,我就认真考虑,是回去画图(搞建筑)还是按快门。
△ 发布会现场
当然也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不能光灌这种鸡汤给年轻人,我能这么任性是因为,第一我工作了很多年,有一个基本的积蓄能让我生活。第二是我辞职的时候,老板不相信我会辞职,所以他坚持发给我 10 个月的工资,可以让我很好完成过渡。所以当时我的想法就很简单,还有半年工资,要不然先不去上班,就按快门试一试。
张雨:我觉得不光是建筑学,任何跟设计、创意有关的,它们之间都有很强的共通性。
最重要的一点是基础审美。我印象非常深的一点,就是国内的美术课上到中学就已经没有了,但我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他们的美术教育基本上是高中结束的。我觉得这个很重要,你能欣赏什么东西是好的,什么东西是你觉得不够好的。无论你最终是学建筑、是学设计,还是学金融,其实它的审美基础公理是一致的。
张雨:后期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它与前期的比例,我觉得基本上是接近 1:1 的。你可以认为前期是做饭当中的买菜、切菜、洗菜、准备材料,但是后期实际上才是你烹饪的过程,是形成你自己的风格也好,还是说想传递一种场景感也好(的过程)。
而且后期这个事,有很多人认为是数码时代才出现的一个「作假行为」,但实际上后期从摄影刚发明出来就有,在胶片时代就被大量应用,甚至有一种特殊的药水帮助你祛除掉画面中不想要的元素,只是没有 Photoshop 那么智能。所以后期可能 100 年前就存在,只是说 Photoshop 出现之后,人们才意识到后期这个东西。
关于后期的时间,我手机拍的话基本上后期时间不会超过 10 分钟。如果是有一些特别精细的调整,也不会超过 15 分钟。
张雨:我觉得你可以列优先级。
因为你什么东西都想拍,一定也是因为你曾经看到过这些东西,微博上或者一些旅行攻略里。那么你可以分级,你问自己,这个地方没拍到,你会不会非常痛心?痛心程度从一颗星到五颗星是几颗星?如果是五颗星,那就一定要去拍。
举一个例子上,东京有一个现在非常火的位置,在小红书上都已经火烂了,现在都需要排队了,可能以后都不让拍了。它是一个地下向上的一个楼梯,楼梯的尽头能看到东京塔,非常大。这个地方大概是 2016 年,我看到一个日本摄影师拍过,但是这个摄影师就非常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个地方在哪,最后是我自己大概是花了一个晚上,从晚上 7 点,到夜里 3 点,去找到了那个位置。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找到了七八个其他的很棒的(拍摄)位置。
张雨:我之前比较喜欢拍大的城市风光,包括一些比较隐蔽的,不被大家发现的城市的犄角旮旯。比如说一个电梯通道,一个楼梯向上看上去是什么样之类的,这种大景跟小景其实我原来都比较爱拍,而且拍得都非常多,爬楼,找关系爬楼,各种题材都有。
但是现在我比较喜欢关注城市当中一些生活的瞬间,也在策划一些这样的主题,可能跟以往所谓的扫街还是不太一样。
张雨:之前可能会觉得拍下来比较重要,现在会觉得去享受是比较重要的。
张雨:其实我的动机特别简单,就是说如果我今天出门带个相机拍照,拍到一张很好看的 RAW 格式的照片,回来经过后期处理之后,我自己看上去非常喜欢,我就会觉得今天过得很开心,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这个照片可能并没有卖到钱,或者甚至并没有被谁看到,但是它就是放在自己的硬盘里,你就觉得很高兴。
张雨:我最喜欢的应该是纽约和东京,这两个城市包容性非常强,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都能在这两个地方找到你感兴趣的内容,同时这两个地方我也有很好的朋友。
我觉得其实喜欢一个城市很重要一点,还是当地的人。
张雨:我觉得对我来说,一张好照片就跟一首好歌的标准是差不多的。
第一眼看过去,你就想右键先把它存下来,然后你还时不时地想再看一眼,并且过程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比如一首好听的歌,我可能会从磁带时期一直到数字化时期,他都在我的列表里,你可能不会每天听,听 10 年,我觉得应该做不到。但是,你可能时不时就会想把它拿出来重新再听一遍。这就跟照片是一样的,时不时当你想起来,或者找灵感的时候,你会再打开文件夹,再想去看这张图,这就是好照片。
张雨:其实特别简单,你摄影入门锻炼的是你,不是相机。
所以说什么相机都不重要,关键是你把自己练出来。你得把这台相机用到它不满足你的需求,你才有资格去换下一部相机,而不是说你入门买台什么相机就一定能入门,或者说这台相机能更好地帮你入门,这个不存在的。
你用任何一台相机都能入门,但如果你自己不入门,什么相机都帮不了你。
张雨:我之前也是一个重度的数码爱好者,除了相机,电脑甚至硬盘我都买了好多。然后种包括戴森的各小家电、HomePod、路由器都会研究,以前还会折腾刷一刷路由器。
玩物志:可口可乐 or 百事可乐?
张雨:hhhh,可口可乐才是可乐!
资深数码爱好者的张雨,自然对数码产品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一亿像素重要吗?如何测评手机?手机相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玩物志:觉得手机的相机测评板块中最重要的是「测什么」?
张雨:我觉得现在的测评更多的是一种转述,就是把官方的数据通过一些画面呈现出来,然后再加上一些自己的观点,但我觉得对于摄影来说,我理想当中的评测,应该是比较贴近实际应用场景的,就是实际的使用感受。
我觉得 User's Experience 可能是更重要的一点,因为参数是冷冰冰的,而且有一些参数可能是非常主观的、比如大家现在都比较爱看 DXO,我从买相机开始就从来不信 DXO,分数没办法代表实际体验。
我觉得一个好的评测就是尽最大程度去还原不同的人群,在不同的情况下使用这个产品能得到什么。比如专业人士用这款设备,在这种情况下能拍成什么样。非专业人士在那种情况下能拍成什么样。这两个一权衡,大家就知道这个东西在普通人手里的一个真实水准大概是什么样的。
张雨:我觉得对于手机来说,一味地提升像素并不是一个必备的解决途径。限于手机的体积,它确实很难单纯地通过算法,或者更大的传感器去解决(画质)这种问题。
我觉得手机的未来,终将是数字化的,它没办法走传统项目去堆大型传感器,更多的只能依靠硬件跟软件的结合,而且软件的成分可能占比比较大。
今年发的这几款手机,我觉得硬件堆料已经快堆到极限了,只能靠算法。但是这个算法应该怎么算,相机的哪些特性你想要去接近,这个每个厂商理解可能会不一样。如果让我展望一下未来的话,你说手里的这台手机能变成一个微单,我不信,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觉得不太可能。我觉得手机的未来是变成「一个计算能力非常强大的黑卡」。
与张雨先生畅谈至此,讨论某一张照片是否优秀早已不重要。
他强调审美,强调实践,强调喜欢一件事情就坚持下去,并在实践的过程中深入探寻。
也许你也经历过「拍了一张好看的照片,所以一整天都很开心」的状态。
毕竟拍成苹果大片不是每个人都行,但发现生活的美,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