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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的坠落

杏儿的坠落张怡静

当大批的城市知青来到荒僻的兵团时,尤其是细皮嫩肉、含苞初放的女知青,虽然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髦的穿戴,但她们的气质就是有一股让男人们感觉和农村出来的女人不一样。虽然大多数也只有小学的文化,但举手投足和口音都带着城市人的气派,有城里人的魅力。

二连的指导员表面上不显山露水,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直在幻想,如果我的老婆是一个城里姑娘该多好呀!


指导员的老婆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女人,一字不识,就知道养鸡养孩子,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农村人结婚早,指导员在军人干部里是最年轻的,刚三十出头,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知青们来到兵团三年以后,兵团三年不能谈恋爱的禁忌解除,有的男女知青在日日相处之中不免产生了感情。枯燥的生活和日渐增长的年龄也促使他们放开胆子,男女之间不再那么拘束。


同时要求进步入党,可以被推荐上学,招工等的方向也打开大门,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这个荒凉穷困的地方。


精明的指导员觉得机会来了,他的梦想有可能实现,虽然他也是来自农村,但他是多么想往有一个城里的女人做他的老婆,他早已厌烦那个已经是黄脸婆的乡下女人。


他想入非非地已经瞄准一个目标,她就是杏儿。

杏儿身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但是她不爱说话,人品就是一个平常的女孩,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孩,一个胆子小小的女孩。


但是杏儿年轻,又是城里姑娘,长得也好看。自从那天在菜地班,杏儿走在一条泥泞的小土梗上,不小心滑倒,扭伤了脚腕爬不起来,周围没有人,杏儿趴在地上哭着,正巧指导员路过,是他把杏儿抱起来,扶回班里的。


指导员和杏儿有过肌肤接触后,杏儿那有弹性又苗条的身材在他的怀里是那么有吸引力,杏儿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更让指导员心醉,从此指导员就盯上了杏儿。


指导员开始悄悄地靠近杏儿,并且开始打扮自己,军装总是笔挺笔挺,干干净净,胡子刮得更是勤快,走路挺起胸膛,时时警惕自己的形象,要表现得年轻英武。


指导员的身材也确实不错,不瘦不胖,个子在一米七以上,皮肤不黑,两只眼睛有神,而且看上去挺和善。他的外表确实是个能让女人喜欢的男人。


指导员的心理也很年轻,他把自己身后的老婆和三个孩子抛弃在外,完全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男子的心理。


但是,杏儿总是躲着他。


指导员知道城里姑娘喜欢水果,但是在这茫茫荒僻的,原来是劳改农场的戈壁滩,根本就没有街道商店,只有一个连队小卖部,难得进一次货。遇到有饼干和罐头进来,指导员就打着给孩子们买的借口,让售货员给他留一些,然后悄悄送给杏儿。


遇上出差到镇上,他是一定要买上几个苹果送给杏儿。


指导员要见杏儿就写一纸条,纸条上写着:我在小卖部后面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小卖部后面是一个死角,背风安静,是外面的人看不到的一个地方,是他再三寻视看好的一个地方。每次他把东西用报纸裹好递给杏儿,杏儿不接,指导员强行塞到杏儿的手里,不过这样送东西没有几回。

最多的承若是我帮你入党,帮你上大学,或者招工,你相信我,我会离婚的,我会娶你。


杏儿一直没有写入党申请书,她觉得自己不够格,她还是在徘徊之中。她觉得指导员有家室,自己不能这样缺德。


指导员却步步紧逼,杏儿是他第一次接触的城市女孩,每次看见杏儿躲躲闪闪的样子,可怜楚楚的,又不敢太反抗他,他就有一种冲动,一种男人要霸占对方的冲动。


终于,他找到一个机会。当时正是秋收季节,连里的口号是:人定胜天,轻伤不下火线!全连人马都投入在紧张的秋收劳动当中,都出发在田野和场院上,连队的大院里不见人影。


指导员去卫生室给孩子拿点感冒药,看到杏儿拐着那条又扭伤的脚在开病假。


指导员一阵窃喜,他在卫生员面前和杏儿儿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心里就盘算好:杏儿,等一会儿再见!


杏儿在卫生员的搀扶下刚回到宿舍,刚刚躺在炕上,指导员就跟踪进来,随手把门关牢。嘴里说着:杏儿,想死我了,为了你我多少夜失眠呀!他一把抱紧杏儿,又亲又摸,一把扯下杏儿的衣裤,不顾杏儿的反抗,一边口里承若着:我要娶你,我马上离婚,你相信我!我太喜欢你了!


杏儿拼命挣扎,嘴里说着:指导员,不要,不要……可是她不敢大声喊叫,她害怕极了。她看到指导员已经失去理智,已经疯狂,她若再挣扎下去,时间越长越危险,如果被人撞见,她可怎么活呀?她还有脸见人吗?

杏儿连吓带挣扎,浑身已经没有力气,她无法阻止欲火中烧的指导员,她只有服从。


就这样,杏儿失身了。


这以后,再见到杏儿,只要有机会,指导员就放肆地亲她摸她,强行占有她。


但是,杏儿还是不和他配合,还是尽量躲避着他,每次都是硬生生的,指导员感觉不够爽快,不够尽兴。同时他也明白,他的老婆和孩子是他最大的障碍物,只有赶快离婚,他是一个自由身,他就硬气,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找对象。


他也知道,他的军人身份是别人无法相比的金招牌!


别看那些男知青年轻,他们有什么?一个月只有几元津贴费,剩下的就是一个光身子,连一块床板都没有,就是一个只管饭吃没有工资的农垦工人。说的好听是兵团战士,他们什么待遇也没有,想到这里,指导员更是挺起胸膛,无比骄傲。


知青们们能够被推荐上学招工的毕竟是少数,有的家庭开始给孩子们想方设法地办困退,走后门。有的知青们自己也开始想法办病退,大家拧着一股劲要离开这个前身是劳改农场的戈壁滩,回城里去。


这时,上面已经有消息传来,兵团体制要改革转为地方农场,军人干部都要复员转业。指导员可不愿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戈壁滩终其一生,他也在为自己今后的出路打着算盘。


他查看了杏儿的档案,杏儿的家庭背景就是普通的工人出身,无意中他发现和杏儿的档案袋叠在一起的,是北京知青娜娜的档案。他随便打开一看,娜娜的父亲是北京某区武装部里的干部。


指导员眼睛一亮,一下子兴奋起来,那个娜娜突然跳出在他的眼前,一个活泼爱笑的姑娘,虽然个子没杏儿高,但比杏儿可爱。如果娜娜能当他的老婆,那么让娜娜上大学回城,他也可以迁居到北京城……


他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心蹦蹦地跳着,好像已经看到那个将来能生活在首都北京的他,是多么春风得意!


搭上知青回城这条船,再让当官的老丈人给他在北京找一个好工作,他复员转业就不怕了。


霎时之间,他欣喜若狂!他要立即采取行动,立即离婚,立即开始追求娜娜。但都要悄悄地进行,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老谋深算的指导员胸有大志。


首先的障碍物是杏儿,要让杏儿离得远远的,他才安全,指导员开始行动。


杏儿一切都被蒙在鼓里,她在指导员的帮助下,很顺利地办好了病退回城的手续,离开兵团回到家里。


但是她还没找到工作,只好在家里闲待着,她以为指导员会帮助她找工作,会来娶她,指导员都承若过的。而且指导员已经离婚,杏儿觉得有了依靠。


可是,指导员却从此没有了音讯。杏儿给他写信,杏儿开始想他,杏儿一次次跑到楼下的邮箱里,查找指导员的来信,一次次失望。


这边,指导员也在火速行动,他是过来人,而且有了和杏儿的实践,要擒获一个小姑娘的心,驾轻熟路。何况他有政治资本,有权力在手,利用党票。利用推荐上大学的手段,他深谙其道,很轻易地就俘获了娜娜。


娜娜和杏儿不一样,她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不约束自己,有利于自己的,她就接受。上大学回家太美啦!病退回家一无所有,还要自己找工作,即便走后门也是麻烦。上大学以后就是国家干部,身份一下子拔高了,这样的诱惑,娜娜无法抵抗。

在指导员的引诱下,指导员给她看了他不动声色悄悄办下的离婚证,又和她说你想找一个军人对象,我就在你面前。说着指导员咔嚓一个敬礼,显示着他的金牌身份。


在那个知青们都急着要离开兵团的时候,军人指导员确实是个好靠山,有门路。她很快和指导员立下婚约,很快就入党上学。


指导员鬼精,专门去娜娜的学校,挎着娜娜的胳膊在校院里走了一圈,说是参观这所大学,其实是让学校里的男人们参观他们俩,证明娜娜有了主子,别再打她的主意。


背后他又软硬兼施,让娜娜不能也不敢离开他,他们很快领了结婚证。


兵团改制后,娜娜让当官的父亲给指导员在北京安排了工作,他们在北京定居。指导员的老谋深算,全部得逞,心满意足地成了一个北京市的新公民。


早期,指导员给杏儿回了一封信,信上这样写着:杏儿,对不起!你现在是城市户口,我很难进城和你在一起,我们只好分手,请你谅解!我已经给你的街道居委会寄去一封信,说你在兵团是个优秀青年,表现出色谦虚,正在培养你入党。希望街道领导多关心此同志,尽早给她安排工作等等。


杏儿接到这封信,再也没有给指导员写信,她深深地把自己埋起来,泪往肚里流。邻居给杏儿介绍对象,杏儿也不见,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姑娘,她已经不完整,她不能去欺骗人家。

她常常坐在窄小破旧的阳台上,默默地一坐半天。那是一栋五十年代的筒子楼,公厨,公厕,阳台就是一条窄窄的走廊。杏儿的家住在最西头,门口堆放着破烂,正好挡住别人的视线,一般没有人过来。


也只有这个小角落,才是杏儿可以得到安静的地方。


家里还有弟妹,就一间屋子,一个大炕,拥挤在一起,吵吵闹闹的让她心烦。


回到城里以后,杏儿和战友们更没有联系。


那时刚回城的知青们急着找工作,有了工作又每天奔波劳累,还要急着成家,没有钱也没有闲空互相联络。


此刻的杏儿,抑郁地望着远处正在火热建设的高楼,望着楼下热闹嘈杂的街道,她心灰意懒。她只有五年级的小学文化,她的家庭再普通不过,她的日子不会有什么起色,就连一个姑娘想找个称心郎君的希望,都被自己毁灭了!


她常常想起那个几乎是被指导员强奸的那一刻,她当时只有害怕。现在她也在害怕,害怕以后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她绝望了,觉得前面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好梦。她忘不掉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她恨他,她要让他有罪恶感,她要把自己彻底毁掉。


楼顶人家养着一群鸽子,杏儿每天看着自由的鸽子在蓝天下飞翔,她觉得鸽子比她幸福。如果自己也是一只鸟儿,那多好,她也可以飞翔在蓝天,自由自在地鸟瞰这座美丽的城市。

终于,那一天,杏儿回头望了望那间她只能打地铺的家,回过头来纵身一跃,跳下楼去,其实她是想飞往蓝天的。


是的,杏儿的灵魂解脱了痛苦,她的灵魂已经飞翔在蓝天,杏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走的有点仓促。


而北京市的那位新公民——指导员正在喜气洋洋地结婚生子,开始他崭新的第二人生。

女知青玲弟张怡静

小丽是宁波知青,她参加过好几次知青战友的聚会,在北京、天津、内蒙,还有在宁波的聚会上,各地知青在回城后都喜欢在自己的家乡办一次热烈的聚会,邀请各地的知青战友欢聚一堂。但是每次聚会,小丽就是见不到和自己在一个炕上睡过的好友玲娣。

小丽和北京知青的玲娣本来并不熟悉,虽然睡在一个炕上,那是刚到连队时,一个大炕上能睡四五个人,屋子里还有一个灶膛,是烧炕的,也可以烧水。


小丽从来没有烧过炕,轮到她烧炕时总是搞得满屋子烟雾,她不知道要把煤灰先掏干净,总是把许多煤块一下子都塞进炕洞里,结果煤块不着,只是冒烟。屋里的战友们被呛的直咳嗽,都埋小丽敏真笨,教也教不会。有的战友还给小丽起外号,叫她南蛮子。


玲娣从来不埋怨小丽,总会主动帮小丽疏通炕道,也不笑话小丽是南蛮子。


小丽来例假就肚子疼,而且疼得很厉害,躺在炕上卷缩一团,浑身冰凉。这时玲娣就会把炕烧热,还说女孩子就是怕冷,今天你别下水田,我替你去请假。就是从那天开始,小丽认了玲娣做大姐。

可是假并不是那么好请的,水稻连有几十个女知青,个个都会来例假,连队没有规定照顾女知青的例假,卫生员就不给开假。尤其正是播种季节,要抢时间把连队的稻田全部播种完毕。内蒙的五月还是很冷,女战士们端着播种盆,把裤腿挽起,一个个弯腰叉腿泡在水田里,好不容易完成任务,爬出水田,把腿上的泥洗干净,被小北风一吹,皮肤就皲裂,晚上躺在炕上火辣辣地疼。那时没有什么护肤霜,伙食又吃不到油水,皮肤更干燥,再下水田一蹲,皮肤爆开,露出鲜红的肉,血滋滋地流。晚上疼得睡不着,小丽就哭。再加上肚子疼,小丽疼得直喊妈。


玲娣看在眼里,卫生员不给开假,她就跑到连部找女指导员说:不是要我们在兵团干一辈子吗?女知青来例假都不给假,一个个都得了妇女病,好多女战士都喊腰疼肚子疼,有的例假都不准时了,将来怎么扎根?恳求给我们女战士每个月三天假期。


女指导员反应上去,连队干部还是不同意。


玲娣不罢休,又跑到连部说:你们干部家属都不在水稻班,都知道下水田不好,都安排在菜地班。那好,和我们女知青战士换一换,我们来例假的女战士去菜地干活,你们家属下水田。

就这样,玲娣硬是给水稻连的女战士们争取来每月三天的假期。


玲娣是北京知青,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父母盼望生男孩,就给这个老四起名玲娣,谐音就是 “ 领弟 ” 。玲娣的性格是有点像男孩子,直爽,大胆,仗义,也能吃苦。她为连里的女战士们争取来每月三天的例假,自己却从来不歇例假。尤其在抢收抢种最忙的季节,她更是响应连里的号召:宁掉十斤肉,也要完成四五六!这四五六是指亩产粮食四百、五百、六百斤。


割水稻时,玲娣一口气领先,当她捶捶腰站起来,看到她旁边的小丽拉在后面老远,就悄悄地帮小丽多割一束水稻。其实玲娣的胳膊已经红肿,腰背更是半天直不起来,两腿蹲不住就跪在地上歇口气,她就是这样不疼惜自己。


女战士们回到宿舍个个喊腰酸背疼,东倒西歪地躺在炕上,玲娣也很累,但她咬着牙,忙着清烟道加煤烧水,让战友们有热水洗洗。


有这样的好战友肯吃苦,又知冷知热地照顾她们,女知青们一致选玲娣当班长,又选她当排长,那时玲弟在连队是一个豪情满怀的积极分子……


小丽每次望着热热闹闹的聚会,总要想起玲娣,玲娣是她最难忘的战友,偏偏在聚会上就是见不到她。小丽四处打听玲娣的消息,终于有了一些线索,据说玲娣如今独身,又是企业下岗,经济也不宽裕,活得很低调。


小丽想起连队曾经推荐玲娣回北京上大学,但是后来不了了之,不知为什么?小丽终于找来玲娣的住址,在去北京再次的聚会上,小丽放弃集体的游玩,专程去拜访昔日的大姐玲娣。


玲娣住在一栋老旧的楼房里,面积不大,老式装修,卫生间只有一个坐便器,没有洗浴间。最让小丽吃惊的是,玲娣一副苍老萎靡的样子,没一点精神气儿,当年英武能干的玲娣消失了,生活为什么对这样好心的玲娣一点不眷顾呢?而且屋子里除了玲娣孑孓一人,确实见不到第二个人影,望着郁郁寡欢的玲弟,小丽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不禁抱着当年关心她的大姐心疼地说:你聚会也不去参加,我每次聚会都在找你。


玲弟迟迟疑疑,一副懒言的神情,在小丽真诚关心的询问下,才不再躲躲闪闪,终于说出她当年的困惑和委屈。


你还记得水稻连的指导员吗?他是连里最年轻的军人干部。玲娣说。


小丽说记的,他后来和原配妻子离婚,和一个天津女知青结婚了。

开始指导员追求过我,玲娣说。我怎么会和有妻子的指导员谈恋爱呢,虽然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帮助我入党,但这个原则我不能逾越。我常看见指导员的妻子,长得也不错,就是没文化,是个乡下女人。


是的,小丽说,我也常看见她,在连队的菜地班,人挺和气的,据说后来被指导员送回乡下了。


玲娣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小丽,一杯自己端起来慢慢地喝着。她抑郁地说:指导员和我说,他会离婚的。后来,我听说他是拿枪逼着妻子离婚的,我想也许只是吓唬吓唬她吧。那时他和我谈不成,已经和另一个天津女知青在谈,但我当时并不知道。


是的是的,小丽惊讶地说,天哪,他拿枪逼着妻子离婚?我知道那个天津女知青,她是三排的,叫赵娜娜,长得也不错。怪不得聚会也见不到她,她后来上大学去,听说指导员后来和赵娜娜结婚,定居在北京。


玲娣低下头,有点黯然神伤的样子。喝了几口水,玲娣定定神又说:那时,我比较单纯,指导员和我说,要发展赵娜娜入党,要我做她的介绍人。我觉得赵娜娜要求入党是好事,但赵娜娜在连里表现不是很好,入党有点困难。


小丽听到这里点点头说:是的,赵娜娜小心眼,又娇滴滴的。她也能入党,我们都觉得奇怪。


玲娣说:赵娜娜每天粘着我,我上厕所她都跟着,一直追着求我,做她的入党介绍人。


玲娣又说:当时连长找过我,叫我不要给赵娜娜当入党介绍人。其实连部已经知道指导员在和赵娜娜谈恋爱,他们同时也是在拿党票做交易。我被指导员利用并且陷害。说到这里,玲娣的声音有些呜咽。


望着神情憔悴、穿着寒酸的玲娣,小丽听得心里酸酸的。


玲娣接着说:我和指导员是赵娜娜的入党介绍人,赵娜娜如愿入了党。接着,我被连队推荐上大学的名单也被赵娜娜掉了包。这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

那天,我突然被叫到团部医院,一个医生冷冰冰地看着我,叫我蹲上站起连续三十下,然后立即命令我躺下,一边拿起听诊器听了听我的心脏,什么也没说,就叫我回去。回到连队,就听说我有心脏病,上大学的名额被取消。我很奇怪,平时没感觉自己有病,多累多苦的活都能抗下来,现在怎么突然有心脏病了?上不了大学,还有了病,心情一直忧郁,后来父母叫我回家,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人家医生拿着听诊器左听右听,说你的心脏很正常呀,哪家医院确诊你有心脏病?我就如实把连队的情况说了,人家啊地一声说,这是要拿下你,顶替你上大学的名额。


说到这里,玲娣的声音有些提高,脸上带着怒气,但她克制着自己说:开始我也恨指导员,想去告他,可那时知青们为了回家回城,已经开始各找门路,像这样顶替的事不足为奇,走后门,送礼,甚至女知青献身的事都有听说,我去告他也说不清 。


小丽愤愤地想,如果玲弟能上大学,那可是迈上人生的第一个台阶,那时大学毕业以后就是国家干部,干部的待遇就是人上人,就可以一步一步往上升迁,这是一道人生的门槛,就是鲤鱼跳龙门!在兵团怪不得有不少的干部摇晃着党票,利用推荐上大学、招工、参军的诱惑,玩弄着女知青。


玲娣无限伤感地说:这都过去了,我是把你当小妹,看你远道而来,又这么牵挂我,才和你讲了这段往事。其实不如忘掉它,记住它有什么用,现在不是照样如此,朝中有官好办事嘛。我的命运从那时开始,就走下坡路了。说到这里玲弟不想再说下去,她擦擦眼睛进屋,拿出一本影集给小丽看。


玲弟指着影集里她和一个男人的合影说:这就是我的丈夫,我们离婚了,其实我不恨他。玲弟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虚空,半响才说我至今忘不掉他,我爱他。


小丽不知说什么好,只吐出一个字:那……一边又低下头,仔细观看这个和玲弟离婚的男人。男人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眉眼之间透着和善,挺好的一个男人,玲弟失去了他,小丽替玲弟感到惋惜。


玲弟用痛惜的声音说道:小丽,我和你说实话,让我痛苦的还有我的不孕症。当年我积极追求进步,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多冷的天带着例假也出工,一天天泡在冰冷的水田里,我的例假会马上结束,经血也很少,我还庆幸自己不会肚子疼。结果宫寒不孕,想起来我真的后悔,就这样为了所谓的进步毁了我的一生。我和丈夫不知跑了多少家医院,检查,配药,我吃了不知多少西药和中药,还做过理疗、针灸。我是企业下岗,家里本来就不富裕,攒下一点钱都花到医院里。一个女人不会生育,这辈子就不完整,我多想有个孩子呀!可是医生说我以前例假断断续续时就应该引起重视,说我的子宫萎缩得很小,卵巢也早早萎缩了。


说到这里,玲弟控制不住地掩面哭泣起来。小丽站起来扶住玲弟的肩头,不知怎样安慰她,只有陪着一起落泪。

玲弟说,在兵团时,我不懂医学,我找连队替你们要求歇例假,我只是这么说说,我看你们来例假肚子疼,听家属说女人不能受凉,否则会宫寒不孕。可是我对自己大意了,经血少,例假不来我还高兴,少了麻烦。虽然也去卫生室找过卫生员,可那时的医疗条件有多差,能看什么病?后来回城每天忙着上班,开始也不在意,还是在婆婆的督促下,才去医院。谁知已经晚了,怪不得我的更年期那么早,人也很快苍老。玲弟低着头,拿手纸不停地擦着眼泪,一边伤心地说婆婆要孩子,逼着丈夫和我离了婚,这才是我一生的痛!说到这里,玲弟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窗外,给自己总结说: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可以骄傲的,没什么文化,连一个专长都没有,最后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无法保持,所以我只想自己悄悄地度过余生,战友聚会我也懒得参加。


小丽心情压抑,想不到当年英武飒爽、豪情满怀的女排长,今日活得这么窝囊。


正是初冬时节,早上来时天空就飘着雪花,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玲弟去烧开水,小丽走到窗前,外面已是一片白雪皑皑,把周围老旧破败的住宅都掩盖住,看上去倒也干干净净,一派风景。小丽想,社会也是如此,看似太平盛世,其实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突然有小孩子敲门,一边喊着奶奶,玲弟急忙赶去开门,一边高兴地答应着奶奶的呼唤。跑进来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奶奶奶奶地叫着。玲弟一边喜欢地和小男孩对着话,一边忙不迭地领着小男孩进里屋,一会小男孩手里捧着零食和一个玩具小汽车跑出来,就在地上玩汽车。玲弟慈爱地瞅着小男孩说,这是隔壁人家的孩子,你知道我多喜欢孩子,看着人家奶奶领着孩子去公园,我就跟在后边,看孩子天真活泼地淘气,偷偷地在后面和孩子笑,孩子那明亮专注的眼睛看着我,也和我笑。


说起孩子,玲弟才有了笑容。她看到小丽情绪闷闷的,抱歉地说:看把你撩得这般伤心,我们不聊以前了,我做饭给你吃,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就睡在我家,陪陪我,说说你回城以后的生活。

小丽低落的情绪却不能很快缓和,她环顾着这间简陋的旧房子,想到等她走后,玲弟又是冷落孤身,进出在这间没有欢笑,没有人气,窄小的空间里,自生自灭。

后记:文学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说,一切艺术都为了反映最大的艺术。在此感谢给与我写作的素材和细节的战友,但请不要对号入座,特此声明。

作者:张怡静

我一九六六年离开学校,打过零工、当过军垦战士、农场职工、企业护士。下岗,再打零工,一个循环。爱好文学是固疾,恻隐之心是遗传,多愁善感之动心写一点文字。文学是我在艰难困苦生活中的一件花衣裳,点缀了我。走累了,坐下来,采摘路边几株花草,佩衬在身上。不忍心丢下这件美丽的花衣裳,直至晚年。

文章来源:兵团战友  图片来源网络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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