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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返城勇士今何在——来自重庆嘉陵江边的报道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美文杂谈 Author 杨培慧

大返城勇士今何在

来自重庆嘉陵江边的报道

作者:杨培慧

去年秋天,我到重庆采访。过去曾经是灰蒙蒙的雾都,阴雨绵绵的山城,却以炎热的暖风欢迎我。勇士们用热情接待我,大返城总指挥丁惠民策划了这次采访。作家诗人陈与宴请火锅,潘方林请全部聚会者到他家座客,我参加了部份大返城参与者聚会。邹盛永、长江一直陪我去采访。重庆是现代化的都市,高楼大厦沿重重叠叠的高山而建,发达的交通,浓郁的文化,繁荣的商贸,看似平静而混沌带红土的嘉陵江,并没有把这群勇士溶入商海。他们大多按步就班,执著坚守在工厂一生,与企业共存亡。他们太在乎知青情。几十年聚会不断,这群勇士,个个豪杰。他们对我讲述茫茫返城路,讲述艰难改革中在企业下岗,从热带雨林走进城市,走进所有制企业,又走向社会,再次站在雨中。曾经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中被碰撞得粉碎,但他们没有屈服,知青的拼搏精神,使他们契而不舍。大返城的故事,成为烙印,值得他们用一生的时光来怀念和述说。从农场回归城市后,这群勇士,肩膀扛着社会变革的重担,蹒跚走过风雨,走过泥泞,播种不问收获,留下了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坚守大罢工阵地

1978年10月16日,上海知青丁惠民给邓小平副主席写了公开信,表达了版纳知青要回家的要求,第一封信刻出,需要油印。丁惠民拿出了农场小学校他保管的全部纸张。徐裕铭和丁惠民在一个农场,两个人住在一房间,是好朋友和志合道同者。他守在油印机旁,印一份拿一份。送到各农场。嫌油印费工费时,丁惠民就找了刻蜡纸的黎小弟、油印的孙建喻、毛笔字写得好的知青徐裕铭等,连夜抄写,张贴在景洪农场场部,各农场闻讯后跑来抄写要底稿。1978年12月9日,版纳全线大罢工。十天之中两批请愿团进京,筹备总组召开了留守人员会议。副总指挥胡建国率胡长安、徐裕铭等6人组成了留守人员负责总组,各农场有30多名知青代表带领坚守罢工阵地。胡建国在每个农场分场建立了一支留守人员网。布置人员分工、联络网点,查看收集反馈各农场情况给请愿团。配合各农场上传下递信息到连队做好后方工作。八个农场73个分场都指定留守组长,每周定时定期到景洪农场招待所召开碰头会。将请愿团进京消息反馈到各农场,把农场情况发电报给请愿团。徐裕铭担任了联络员,天天骑车跑各个农场,联系各个分场留守组长,通报请愿团的最新动态,让各农场通过广播向知青传达北上请愿最新动态,做好稳定大后方罢工工做。刻印传单定期送至各农场。

留守坚持大罢工的纠察队员


景洪邮局是胡长安、徐裕铭每天必跑的地方,他们怀着期待的心情,认真收接请愿团在路上到北京发回的每一封电报,为他们顺利到北京、为他们被中央首长接见、为他们递交请愿书、为他们与中央谈判取得知青大罢工权益每条消息欢呼,他收集反馈各农场罢工情况、坚决执行总指挥丁惠民签名的《复工令》。到各农场说服复工。中央调查组到各农场,他们得知消息后,立即组织专人写控诉材料,在勐腊农场留守负责人周家林、朱勇龙,流泪读完控诉材料,向中央调查团下跪说:“宁可死,我们也要回家。救救我们吧!”该农场400名知青全体跪下,哭声一片。版纳5万知青大罢工,成为了支撑大返城运动的核心。

中央调查组到农场,全部知青下跪哭诉


八个农场罢工向中央调查组跪下、递交控诉材料请愿联为一体。后方一心牵挂在冲锋陷阵的请团代表们的安危。五万知青全线坚持罢工的同时喊出:“留守大本营,保证北上代表安全有尊严。”

景洪农场好友照。前排是左丁惠民,右范嘉祥,后排左谭德超,中徐裕铭、右为黄有志


东风农场知青表现最为激烈,他们的领军团队,把整个农场知青紧紧抱成一团。把农场知青的返城运动推向高潮,留守组长掌握了宣传广播室及一部宣传车,几部拖拉机和几辆汽车,几乎每天都开车去景洪街上游行示威。东风农场的知青对国务院调查组说:“你们解决我们的问题,一是让我们回去,二是派兵镇压,没有其它办法。”

景洪农场照。前排右1丁惠民后排右2徐裕铭


徐裕铭认为:版纳大返城,是近代史上平民抱团抗争的胜利史。是版纳五万知青在丁惠民《给邓小平副主席请愿书》三封信鼓舞下,成立筹备总组,在丁惠民的策划布署下团结起来,签名捐款、大罢工、卧轨绝食、两批请愿团进京团队的历史。团队的力量,集体的抗争,惊动了中央派出了调查组,到农场解决知青诉求,最后中央同意大返城、结束了全国知青上山下乡的历史。

勐腊农场七分场上海知青朱勇龙向中央调查组哭诉


回首往事,参加大罢工的岁月,竟仿佛发生在昨日。徐裕铭说:“我们要回家”的旅程充满了艰辛、磨难。能在当知青的这段特殊的历史,见证参与大罢工、并做为留守人员抗争,为知青回城争权益,是我一生中的骄傲。返城后,他顶职到了重庆钢铁公司钢铁厂炼钢车间做了一名炼钢工。高温作业,汗流满面 ,工作中吃苦耐劳带头实干。担任班长,光荣入党。90年代末下岗。为了生存,他开过面馆、到大凉山开矿,到湖北宜昌打工。由于同丁是好朋友。他一直参与丁的团队维权。分别在重庆、北京、上海、昆明向中央和省市政府、云南农垦总局静坐,反映云南知青当年工龄计算问题,反映知青下岗工人55岁提前退休问题。重庆解决了一部份知青提前退休问题。上海解决了部份农民知青返城后、回乡知青户口报批社保待遇。

徐裕铭近照

采访徐裕铭,我被他的淡定折服。他处人谦和,性格随和容光焕发。和他在一起,他总是阳光,很少埋怨。当有些人在抱怨命运的不公正,机遇的不巧合,心灰意冷,哀声叹气时。他说:我们所处的时代,对人生的选择是有限的。不要太在意对世俗的迎合、不要太在意别人的影响、和被别人的思想捆住手脚。不要太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和农场相比,都不算苦。有过知青的磨砺,下岗维权处理事情的能力更强,面对困境更有坚韧不拔的耐力,这就是当知青留下的烙印。

冲锋陷阵为返城

重庆东风农场,当年丁惠民发起请愿活动时,他们冲锋在前。景洪街头大字报、控诉材料有他们的落名。一些知青还在徘徊、还在猜疑还在等待时,他们已带头捐款,请愿书签名、写大字报,发传单,跟随丁惠民把火种从东风农场点燃到景洪市区。


他们目标坚定;1978年12月15日,原本是原定是请愿团出发日子。但由于前一天省委工作组的到来,以及第二次全国知青工作会议公告的发布,形势发生了变化,需要分析思考,当天总指挥丁惠民决定推迟出发。以知青代表黄玉海,刘庭明,涂清亮为首的部分代表,公开表示要脱离筹备总组,重新组团于第二天1978年12月16日出发赴京。群众运动,没有约束,似暴风骤雨刹间降落。分裂从内部开始,争执激烈,无论是追随者远去、还是无需解说的对局势的判断、都彻底打乱了筹备总组的步骤,总指挥丁惠民顾全大局妥协让步,当场一百二十多名代表自愿选择,43名代表报名跟随出征。

首批请愿团景洪出发


总指挥丁惠民、副总指挥刘先国、胡建国把大旗授交给了他们,并让财务按代表总人数把捐款金额平摊给他们(4600元及900多斤粮票),第二天又亲自把他们送到澜沧江大桥头,并合影留念。仅出发三天在距昆明400公里的通关,首批请愿团钱被盗。没钱等于断了去北京之路。4600元钱都是知青一角一元捐赠的血汗钱!走还是退?大家争论不休。走,弹尽粮绝,退!回版纳又是残兵败将、无颜见寄予厚望的5万知青。(在通关丢失了全部经费,刘庭明他当时并不在场,独自先去昆明打前站),但请愿团目标明确,四项任务、五条纪律,经费使用等等,均有章可循。首批代表到达昆明后,处境非常尴尬。找到农垦局借款吃住、用手表抵压换车票。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刘起了很大鼓动作用,不顾一切坚持赴京。

做不可为而为之事;在火车站有人提议,买站台票收起旗帜和代表证,各自进站在汇合。但刘反对,他认为:公民请愿是宪法规定,是公民的权益。于是首批请愿团排队抬旗,带代表证列队进站,他们在无钱的绝境里,用26块手表抵压换车票,被站长拒绝后,只能进火车站铤而走险。

路上拦军车,到达通关钱被盗


12月22日,他们进站后云南省委下令火车停开,在车厢里呆了一夜。当天,南来北往的火车停开,1978年12月24日,他们强行冲站。被省委强行阻拦。在昆明火车站与车站警方人员发生肢体冲突,又气又急走投无路,孤注一掷卧轨,使南北车辆停开3天。当时云南政府因为事先有邓小平明确批示:要多做思想工作,不要压制。有所忌惮,知青卧轨这下当局找到借口,欲以强行镇压。25日晚昆明火车站戒严,旅客疏散,荷枪实弹的军警云集,同时中央调查组亦到达现场进行说服,高压之下,知青被廹同意撤离火车站。


第二批请愿团在总指挥丁惠民率领下,分兵绕道避开后有追兵,前有堵兵,28人历尽艰辛于12月27日到北京,向王震副总理递交了请愿书,经多次与农垦总局等有关部门谈判,中央对知青罢工卧轨表示宽容,并承认了知青代表的合法权益,王震副总理邀请第二批知青请愿团去中南海看电影结束时,刘庭明大吼了一声"王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即被警卫人员制止,大家不欢而散。刘的这一声大叫,给(全国知青)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昆明铁路南站发出卧轨绝食公告


刘庭明是一名猛将,性格钢烈,独闯天下。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打前阵,联系农垦局到火车站交涉、用手表抵压换车票,卧轨后又独自赶往北京汇报昆明火车站卧轨事件。他思想激进,为了理想拼命。首批代表到达昆明后,处境非常尴尬。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刘起了很大作用……

首批请愿团历尽沧桑终于举旗到达北京


1979年2月,经大罢工、捐款签名、各农场写诉讼材料,向中央检查组反映知青的困难、受到的迫害等、第二批请愿团进京宣传谈判,力争了知青罢工的合法权益,递交请愿书。首批请愿团卧轨、惊动了中央,中央派出了调查组到昆明火车站、到版纳各农场、到孟定处理知青绝食、解决知青诉求。团队的力量,集体的抗争,赢得了大返城胜利。

首批请愿团在重庆、在昆明演讲捐款


返城后,刘庭明进企业当工人,工厂改制下岗。从八十年代中旬,他注册公司下海经商,没背景没资金,只凭一腔热血,很快便陷入巨额债务纠纷。他是公司法人代表,债务缠身只能跑路,到缅甸金三角一带,吃了不少苦。后在缅甸安家立业。在缅甸一个砖窑厂打工度日,90年代曾返回重庆。多年无消息,据重庆李家沱知青传:他在异国因生活所迫、性格所致、在泰国已故。

拿起画笔做刀枪

曾永庆,这位五官端庄、高大魁梧、能写会画会唱的画家。因为绘画天赋,因把荣辱欲望抛在身后,把患得患失顾虑抛在身后,把私心杂念抛在身后,用激情用画笔为大返城呐喊。用勤奋、倾心和专注为大返城增添色彩,景洪街头永远张贴着他创作的宣传画。记者询问:“你参加大返城担任宣传作画你想到了什么?”画家回答说:“大返城绘画,是揭露当局农场对知青迫害,表现知青回家的期盼、表现知青悲惨生活,引起知青父母关注、引起社会同情、引起中央重视的有浓郁呼声的情感画。要做到倾吐心声,把知青引向支持参与大返城。不在思索,不在哭泣,不在等待。所以,每幅宣传画都要绞尽脑汁,画一堆草稿构思创意。一张白纸,可以自由自在地想象,自由自在地创造。取决于他多年的艺术功底。

曾永庆自画像


曾永庆是勐棒农场(六分场10连)重庆知青,是在重庆嘉陵江畔的千年古镇磁器口长大的。自幼聪颖,擅长绘画,刚15岁就能绘制几米高的大幅毛主席画像。街坊邻里都夸他是个小画家。1971年到云南兵团后,他分到条件最艰苦的老6团,他为人热心快肠,知青中的朋友很多,是农场的文艺宣传队骨干,在知青中很有号召力。这位大返城第二批请愿团的画家,向我讲述他参加请愿团的经过。

曾永庆在农场

景洪农场上海知青丁惠民,他的第一封公开联名信是1978年10月中旬,传到勐棒农场的,那天晚上曾永庆正和知青们在农场看露天电影《车轮滚滚》。只见几个知青抱着一大摞传单在场子散发,曾永庆拿过来一看,是《致邓副主席的公开信》--信的结尾,向中央呼救:请帮助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乡吧!他顿时浑身热血沸腾。电影散场后。农场的一拨知青围笼在一起激动地讨论,一致认为公开信写出了我们的心里话。知青们来云南苦熬了8年,自己不呐喊谁帮你呐喊?他立刻找到散发传单的十分场的重庆知青周家林,他是前几天去景洪医院治病得到这封公开信的。知青们了解详情后,立刻组织起来,分头去刻写,油印了更多的公开信,逐连逐营去征集签名,去宣传、鼓动。曾永庆成了一师十九团知青的发起人。大家推选他去景洪参加第一次知青代表联席会议。他说:那次开会有点像中共地下党搞地下活动的味道。要对暗号,招待所有人守门。从勐腊农场到景洪乘客车有200多公里,要整整骑自行车两天时间。农场已经知道知青们在串联,所以对边卡管得很紧。知青要求到景洪的农垦分局医院都不允许,不给知青开证明。没有边防证明就买不到车票,怎么办?那天曾永庆只好骑自行车出发了,骑了60公里,在公路边一个熟悉的知青点歇了一夜。第二天,那几个知青帮他在公路拦车。拦了一部开往景洪客车。上去,满车的人都是知青。谁知道前面一个检查站,站里的人看曾永庆背个大画夹,一看就知道是去景洪搞串联的,便强行把他拉下来。曾永庆趴在驾驶室的车头前不让车开,车上的知青都帮他说话,把检查站的人拉开,让司机快开车,说了一大通好话,驾驶员终于同意曾上车了。到了景洪的江边旅馆才知道,这部车上大多是勐腊地区及各农场的知青代表,原来互相不认识,现在为了在景洪街头知青创作宣传画,多位知青拿起了画笔投稿。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大家亲切握手拥抱。

画家曾永庆(中)与大返城总指挥丁惠民(左)副总指挥刘先国(右)合影

就在这次联席会议上,曾永庆画了一副大型宣传画“归来吧,孩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泪水涟涟,举起一双手,呼唤远方的儿子被选上。宣传画贴在景洪大街上、帖在了景洪洲委门口,引起大批人围观。不仅有知青,还有景洪的市民和机关干部、反响强烈,产生了催人泪下的效果。总指挥丁惠民当时拍板:曾永庆作为北上请愿团的成员。因为请愿团一路的宣传,少不了画画搞宣传的骨干,因为知青中还没有谁的画艺超过他。曾永庆还向丁惠民总指挥推荐了孟腊农场美术画得很好、另一位知青熊占国(称小画家),一同去北京请愿。

曾永庆,熊占国两个画家在北上途中作画


请愿团在北京,因买不到花圈,小画家熊占国一个人关在了房间。挑灯夜战。他把床板竖起作画板,把一张完整的大自纸固定在绿板上,体现花圈的立体庄重,他画了一半,不行,撕掉从画。当他画完第三张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过了,他在花圈的两条挽联的上联写上献给敬爱的周总理,下联写:云南版纳五万知青。把敬献给人民敬仰的伟人的花圈画在纸上。会不会被别人误认为:是一种极不尊重的行为呢?根据丁惠民的嘱咐,熊占国又拿起毛笔在花圈的下面部分写下了一行字。我买不到花圈,又不得不赶紧离京,献上这个“花圈”,表一表我们的心意,再见了,敬爱的周总理。落款:云南西双版纳知青赴京请愿团全体代表79年1月5日凌晨,这个寄托着版纳全体知青沉甸甸的悲哀和敬仰之情的奇特的花圈,在熊占国手中完成了。

小画家画的悼念周总理的花圈,由丁惠民张贴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


1月5日拂晓。丁惠民拿上胶水叫上胡寅康(摄影师),两人迎着晨瑞的寒冷来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丁惠民怀着沉重的敬仰之情,给这个特殊花圈均匀地涂抹上胶水后,把它轻轻地、仔细地贴在了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基座上。他在又一遍补抹了胶水后,摘下了头上的棉帽,代表全体版纳知青,给人民英雄纪念碑深深的鞠躬。胡寅康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了这感人的一刻和画出来的花圈。

为第二批请愿团每人画一张人物素描


从大返城运动开始到结束,在99天的时间里,曾永庆围绕“我们要回家”“知青悲惨生活,”“请愿团队员为主题”、创作了一批宣传画、人物特写素描画、第二批请愿团团旗字迹的设计、北上征途刻印的简报报刊头。都是他的创意。他的作品张贴在重庆到北京的铁路站点,张贴在北京西单民主墙。《我们要见华主席》、《我们要告状我们要控诉》两幅横标的大字也是曾连夜赶写,这些画卷都拍照存留,成为真实的历史资料。

他设计制作的请愿团团旗


纵观他的创作,像一条河流。有的哗哗东流,也有的旧地徘徊。最终都奔着“我们要回家”这一目标,体现了一个艺术信徒虔诚跋涉的思想认识。他认为:从来就没有单纯的为画而画。脱离时代的画家,他们的作品都是苍白无力的。绘画要对社会有推动作用,才有生命力。他的画注重细节和观察力,成为大返城宣传画中的匕首,用号召力,引起市民关注、引起社会震动。

曾永庆在农场


万物在变化,1979年2月,他顶职到了重庆市市政公用公司。因为绘画技艺,在宣传科出黑板报、墙报搞宣传。光荣入党,成为政工师。四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未放弃过画笔。作为出身书香家庭、从小就握画笔的画家。他用点滴的时间,创作反映社会生活、反映现代人思想感情、丰富审美情趣的现代作品。2007年,曾永庆参加了重庆成立的支边知青维权小组,向重庆市政府要求解决知青在企业下岗者要求55岁退休。他担任联络员,还随维权小组到云南农垦局反映诉求。事后,重庆市政府解决了一部份人的退休问题。曾永庆为了维权,他是干部也提前五年退休,经济受到了损失。但是他却说:我不后悔。为知青争权益,早在四十多年前大返城时,我就是义无反顾。

在天安门广场的大布标是他手笔制作


他说:“我是性情中人,我顾朋友,讲义气。这世界有我的汗水和泪水,有我的勤奋和劳苦,我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四季,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收获的季节。我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我的创作有宽阔真实的视线,不受各种陈规束缚、对各种意识堕落的反击是我的追求。退休后,他加入知青艺术团体,参加知青各种活动。在全国结识了一批知青朋友,你来我往,有时还为各地知青们提笔献画,很有名气,深受知青们爱戴。


曾永庆用倾心和专注,投入全部身心的境界,成就了他绘画艺术。对于一个人而言,这种境界,就是他人生的旗帜,是他不懈的追求、独辟幽径的智慧。这智慧使他删繁就简、而丰硕在握。

缝棉衣裤印传单

认识潘方林,是在两年前记者到西双版纳东风农场去采访。那是2019年12月9日,版纳是亚热带雨林无冬季节。恰遇重庆、一群候鸟过冬知青,携妻带友相约从雾都重庆,赶来版纳东风农场相聚。

潘方林在缝棉衣与潘方林近照


原东风农场工会主席李平,热情接待了我们。带我们去看永远长眠在东风农场龙泉知青墓园的128名知青;(他们中有北京、上海、重庆、云南知青)去参观农场为知青建立的博物馆;馆内挂出了38名知青杰出人物相片事迹,(有部厅县处级干部、有医学、文学、艺术、画家、作家、诗人、名记者等)馆内还展出知青写的书和大返城的一些图片。一幅在北京天安门前,请愿团拉起“我们要控诉我们要告状”大幅照片格外醒目。当时潘方林就自豪感地指着第一排人对记者说:站中间的就是我,我参加了第二批请愿团,到北京递交了请愿书,这是中国近代史上平民唯一抗争的胜利史,结束了知青上山下乡。”

请愿团在路上,前一为潘方林


去年秋天记者到在重庆采访,在嘉陵江边餐馆再次与潘方林相遇。他像对老朋友一样,邀请全体聚会知青去他家坐客。并向记者讲述了永远铭刻在心的大返城往事。


1971年,怀着美好的梦想,背井离乡,豪情满怀,潘方林从重庆来到梦中的西双版纳东风农场。每天开垦荒地,砍树挖橡胶坑,在繁重的劳作,困苦的生活中度过了八年。他说:在困苦无望中知青们一年年混度,年复一年的垦荒,重复砍去原始热带森林,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栽种着一棵棵橡胶长成胶林。生活却是天天喝“玻璃汤”在没有油、没有肉的原始森林中挣扎。理想破灭,无情的现实把恶劣的生存环境摆知青面前,“我们要回家,”成为全体知青心中唯一的希望。潘方林说:1978年,多年麻木的心,被景洪农场上海知青丁惠民唤醒。他的《给邓副总理的公开联名信》使版纳知青团结起来抗争。潘方林所处东风农场,是最早响应连名信的农场。他们抱团聚集,动员捐款签名,在景洪街头毫不畏惧演讲。他的积极和有组织能力被选为知青代表。

在北京天安门广场请愿,穿白棉衣者丁惠民、中为潘方林


潘方林说:“我的青春在开垦劳作中毁掉了森林,森林也同时毁掉了我的青春。人生中最后一次机会,不拼不喊,就将在大山旷野永远老死落魄。”


作为东风农场知青代表,从1978年12月9日版纳五万知青大罢工,到当年12月18日第二批请愿团由丁惠民任团长、刘先国任副团长,抬着生病发高烧的丁惠民,宣誓出征。潘方林随请愿团出发任纠察队员。那里有困难那里有问题,那里就有纠察。从版纳出发到昆明,当局下令不准客货车搭乘北上知青,请愿团只能拦车,到昆明火车站再转北京车。潘方林一马当先冲在前。在通关休整,司务长购买了小棉被,总指挥丁惠民要求每个人用小棉絮和纱布做御寒衣服的尝试工作。

潘方林在天安门广场演讲


潘方林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他反映快,什么活计一看就会。他把小棉絮的两端对折到正中间,在正中间的上端,根据个子大小适当地抢剪去一个圆窟窿,这就是领口了。在与领口平行的边缘问样的适当剪去浅浅的一块,这就是两支胳膊伸出去的肩部了棉背心的半成品就有模样了。仅仅是棉絮做成的坯子,那是不分龄穿上身的,还得把棉纱布蒙在已经成形的棉絮坯子上,用针线一行行的缝上。最后把周边纱布与棉絮的接合地方细细的逢好,一件榻背心基本完工。


穿在身上后没有纽扣怎样固定才好呢?没有现成的材料,他就用几截短而粗的麻绳缝上,有人也有用几根纱布边角料搓成绳后再缝上。如果是穿在外套的里面,就可以不用固定绳子了。背心有了,棉裤又怎么办呢?如法炮制:先把棉纱布蒙在棉絮上并一行行地缝好固定。再根据个子的高矮裁剪成上宽下窄的棉絮片。然后顺最长方向对折,一条裤腿就形成了。照样的收口缝制,在须部再缝上布条或粗麻绳,用以固定在腰间的皮带上。就这样,用以御寒的棉背心和棉裤简做成了。


这极为简单的棉背心和棉裤筒不仅具有御寒的作用,对所有北上代表起到了极大的信心鼓舞:潘方林不仅自己做的快,还帮其他队员制作。代表们说: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能克服。作为大返城总指挥、第二批北上请愿团团长的丁惠民细致入微分折北京气候寒冷恶劣,应对缝棉衣裤,加强队员团结协作,丁惠民注重细节,运筹帷幄,大返城的每一步棋,都倾注了他的策划指挥。他赢得了代表的钦佩,团队精神也在无形之中得以形成。在路上,传来了首批请愿团到昆明被堵卧轨消息。


总指挥丁惠民考虑人多目标大,将第二批请愿团51个人分为上海、重庆、两队人马,到两个城市讲解为什么要罢工,为什么要北上请愿,造声势,获得市民理解和同情。每个小组拨给经费带上各种宣传资料上路。仅留下28人北上,北上人员当晚要继续刻完蜡纸,完成的大字报的抄写,漫画创作的收尾工作,传单的油墨印刷等工作都要夜里完成。

潘方林在农场照


当天晚上,纠察组队员潘方林9点多钟上岗,接过了油墨印刷机,开始了传单的油印工作。那个年代里,深夜里是会停电的。宣传组长邹盛永问他:一路上的传单都是你一个人印,是否还要再配给他一个人做为轮换?他坚决地说:“不用了,今天大家都有分工,各自都有事要做,事多大家都辛苦,放心嘛,我保证完成任务。”潘方林就着烛光,上蜡纸、装纸张、调油墨一气呵成,他推着油墨滚筒,均匀地在蜡纸上滑动,一张张白纸上便赫然展现出了知青们的揭露与控诉,呼喊与诉求。印完一个内容再换上新的蜡纸继续再印。在代表们的熟睡中,在冬季寂静的寒夜里,他一直干到第二天拂晓。望着这一沓沓飘着浓厚油墨香味的传单资料,想到请愿团一路所有的传单都出自他的手工印刷,他高兴地吹起了清脆的口哨声,表达了他完成任务后的愉悦心情。


返城后,潘方林回到重庆在新闻单位供职、搞后勤和开车等工作。退休后一直参加知青艺术团,他与大返城战友经常聚会。总爱回忆参加见证大返城的片断,对大返城的人和事都记忆犹新。东风农场成为了他的第二故乡,退休近十年,潘方林每年都要自驾车去避寒,与农场工人打成一片,变为知心朋友和常驻客。他说:知青对农场有说不清的牵挂,那里有亚热带雨林的原始生态美景、有我们八年栽种的橡胶林,有我的青春汗水、更有大返城的大罢工、捐款呐喊呼叫,走进这片土地。回忆似潮水般涌来,有酸楚、有苦难、有挣扎、有呐喊、我与这块土地不能分,更多的却是不舍。

坚韧不拔的卫生员

四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世事变化,不经意四十三年过去。“时过境迁,往事如烟,回忆前程,不堪回首。”一本老照片,有张秀瑛在农场、风餐露宿在北上路上、在农场、在北上路途中为队员包扎脚,为队员输液。在冰天雪地在天安门静坐的集体照。这些一幅幅的老照片,成为了大返城的重要见证。一幅幅老照片仿佛在细述和见证勇士们如火的青春和奋力的抗争……。

张秀瑛在农场照


遇见张秀瑛,是在重庆嘉陵江边的知青聚会餐馆,1954年重庆工人家庭出生的,这位版纳女知青,骄小的身材,穿着暗花衬衣,更显年轻有活力。她从小争强好胜,麻俐能干。她认为:不管做什么,都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最要紧的是自己要有信心。必须相信:每一件事都是有天赋的才能,并且,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这件事情完成。当事件结束了才能够问心无愧地说:“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张秀瑛在农场照


1971年 16岁,她到西双版纳勐棒(一师六团九营二连)农场当知青。当时的农场,连草房都没有,直接把背包打开睡在地上。一片漆黑,老工人烧起了柴火,借火光知青们把行李铺开就是知青住地。医务室简陋的医疗器械,医务人员严重缺编,只能医治一些打针输液和感冒咳嗽,肠胃炎小病,做一些小手术和清创缝合。远离城市,交通不便独特的地理环境,外科病人大部份危重病人都要转院。因路程遥远,拖重病情或贻误了抢救时间而死亡之事多有发生。多数患者因经济贫困无力到省城就医,只好听天由命。面对农场诸多缺医少药、条件的不便,1972年小张当上了卫生员。深深感到肩上的担子的沉重。她想:我一定要努力钻研,提高防病治病的能力。她每月26元工资,除吃饭,全部用于买书。干中学,学中干,她被农场选送到省城参加上海医学院医务人员培训班。技术提高很快。几年的学习实践,她成为能医治钩端螺旋病、疟疾、红白痢疾、季节性感冒、常见病独挡一面的农场卫生员。

光荣的参加北京请愿团


在农场八年,理想在困苦生活中一点一点磨劫,青春在混度中逐渐消失。农场有的领导经常对女知青骚扰,张秀瑛单独住一房方便就诊。白天劳累一天,晚上常有不明之人敲门。她经常在枕头下放一把小刀,用于防身。1978年5月,25岁的张秀瑛与农场知青结婚了。当年10月,景洪农场上海知青丁惠民发起了大返城运动。他写给中央的三封信,如干枯的土地遇到雨露,如一堆干柴遇到火种,知青们从麻木中被惊醒,纷纷响应。紧接着对三封信签名、大罢工,各农场选知青代表组成请愿团进京。张秀瑛作为卫生员被选上,这意味着要承担杀头、做牢、被抓的凶险。但张秀瑛却是一个有着坚强意志的女性。她不怕困难不怕挫折。她说:八年,十万知青有后台有背景的参军,招工进工厂,推荐上大学走了5万,只留下我们工人的子女5万人。我们的疾苦谁过问?参加大返城有风险,不参加,永远在这片热带雨林困在这里,混度终极老死一生。她掂量了份量说:我宁肯死在请愿的路上,也不愿昏天黑地在农场过一辈子。张秀瑛不顾怀着身孕,不顾丈夫的反对,隐瞒众人偷偷报名参加了第二批请愿团。

请愿团北京赴重庆宣传组,前排左1为张秀瑛


1978年12月18日,第二批请愿团出发了。因当局不准知青北上请愿,不准客货车搭乘知青代表,张秀瑛跟随一路拦货车,一路爬车、一路颠簸,一路风餐露宿。出发时,总指挥丁惠民发着高烧,张秀瑛一路为他输液打点滴,队员有的感冒,肠胃不好她打开药箱,配药送药,为脚上发炎感染的队员包扎。

在路上为队员医治脚伤


12月27日中午12点半,第二批请愿团列队来到北京天安门广场,静坐到下午4点。当时北京的天气已是零下14度,雪下得更大更密实了,请愿团无声无息的静坐示威。围观群众中也有耐不住这广场上的寒冷,人渐渐的散去。从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的环境中走过来的知青代表,虽然穿着棉背心、棉裤套,但腰部、腹部、臀部都是单层的棉衣服,根本不能抵御零下14度的寒冷。队员中已有人出现身体发抖、嘴唇发紫、体温低下的现象,有的流清鼻,有的咳嗽头疼发热。卫生员张秀瑛,也只能看在眼里干着急,她对总指挥丁惠民讲;“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吃药也没有用”。


谁都不知道此时的张秀瑛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这种饥饿与寒冷的双重折磨,一路的艰辛,风餐露宿对腹中胎儿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这支28个人的请愿队伍实际上已经是28个半人的队伍了。但此时此刻没有办法。唯一支撑大家继续坚持的就只有信念和责任了。两天后,张秀瑛果真出现了小产的流血症状,这把丁惠民吓了一跳。丁惠民说:早知道她怀孕,我说什么也不批准她来北京被冻吃这份苦。


张秀瑛则说:我能坚持,能冲破重重阻力到北京,送请愿书事大,谈判事关重大。农垦总局得知知青请愿团、从版纳到北京天安门广场静坐一事。农恳总局刘副局长立即开车过来,安排知青到招待所住宿。张秀瑛在招待所一个个房间询问,对知青感冒咳嗽流清鼻涕者,立即打开药箱发药。大返城有多成功,知青勇士们的付出就有多大。能为知青请命的人,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勇士没有退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张秀瑛近照


返城后,张秀瑛回重庆,在集体所有制汽车弹簧厂工作。她当过行管科搬砖员,和偷盗、乱搞男女关系,未婚同居、派出所挂过名的工人一起、在建筑工地每天按额定的任务搬砖。后清扫男单身宿舍。有七层楼,每层14间。每时间住4人。共有392人。每天要冲洗6个男厕所,单身宿舍还住三个男精神病人。后在职工食堂、幼儿园也干过几年。通过竞争岗考试,从小班升大班到毕业班任教师。90年代,她调到保卫科守门。参加了涵授广西金城杂志社培训学员。练习写作后竟在重庆晚报上发表过几篇文章。


也就是在保卫科工作时,厂里涨工资没有张秀瑛的份。她询问厂长,厂长支吾说:你到北京闹事政治不合格。张秀瑛气得跟他大吵一架,她终于明白了医务室差人,不让她顶岗、她有学医专长、硬将她分配与有问题的青年去搬砖,去扫厕所,去食堂去幼儿园。知青返城何错之有?她发誓一定要自强。她用三年时间,读完了重庆中华职业学校中医学临床专业(中专)。从1972年学医到1993年调回工厂医务室,张秀瑛用知识改变了命运。退休后一直搞医药保健行业。


四十年前,当她艰难地从版纳走到北京,又从北京返回版纳,1979年2月,终于回到离别八年的重庆。工厂不景气,工人几乎站在雨中,更大的困难生活,对知青们来说,又增加了一层阴影。加之与自己在患难中结识的知青老伴,又因路不同,志不同分道扬镳。想做一个一般的人,都不得不被突如期来的变故,搅得生活不平静。但张秀瑛仍然上乐观向上,参加知青聚会,参加知青歌舞表演团队,2001年盛夏,为纪念赴云南支边30周年,重庆市一大批知青自发组团重返第二故乡。这其中就有请愿团的卫生员张秀瑛,她回到勐腊农场一营三连,连队的老职工象迎接女儿般、把她接到家里盛情招待。张秀瑛跑到胶林里,紧紧抱住一棵胶树放声痛哭,长时间地痛哭,她回想起当年在农场撒下的汗水和泪水,想起在这块土地上曾经遭受的屈辱,想起1978年冬天,怀着已有2个月的身孕随团北上,在天安门广场上雪花飘落了她一身……


几位大娘和大嫂搀扶着她,她们也哭了…… 。张秀瑛说:“当过知青的人,不怕霜打雪压,没有任何困难、任何障碍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人的一生,总有些磨难。人的一生,总有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版纳知青大返城的勇士,他们的昨天,惊心动魄。他们的今天仍在坚难中迈步,在坚韧中前行。

请愿团的财神爷

他们不善谈吐,沉默寡言,却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他们始终坚信,真诚的情感,是通向心灵深处的桥梁。对工作认真负责,开垦荒地,挖橡胶坑他们都坚持在第一线,因与丁惠民在景洪农场,他俩与丁成为好朋友。对朋友赤胆忠心,谁有困难,生个病他们都乐意帮助。他们的稳健和忠诚,成为他们人品的一面镜子。

谭德超在农场


谭德超、黄有志都是重庆知青。1971年4月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号召,随轰轰烈烈的知青下乡浪潮,打起背包坐火车到了云南昆明,行程七天的路。从重庆到昆明、到西双版纳景洪一师团十营十连。他们看到传说中的这个头顶香蕉脚踩菠萝的世外仙境,竟然是一片原始森林。巴掌大块天,红泥巴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与世完全隔绝。

谭德超在农场


16岁的小小年龄,能奈何谁?他们每天炸树开垦,天不亮就被出工哨子吹醒,住的是碗口粗的竹子劈开两半做成竹篱床,床齐腰高一圈,一逢雨季,雨水往屋里灌。知青住房的房顶是用茅草铺的,风吹都会哗哗作响。吃的却是无菜无肉的米饭。有时停电只能点蜡烛,一个多月才能走十多公里路,到农场场部,看上一场老掉牙的电影。黄有志说:“当时嘴太馋,农场做种的一包蚕豆,为了防止生虫,打了滴滴畏在太阳下爆晒,被一知青扛到宿舍。知青们高兴得手舞足蹈。打水清洗滴滴畏,架起柴火烧吃了。”

参加请愿团在北京天安门


那里条件太简陋了,医务室只有小伤小病的拉肚、感冒能应付,有点意外,只能转送到省城医院。面对这一切,谭德超完全绝望。在困苦中,从此开始了他的边疆生活。尽管觉得受骗上当了,但还是强忍悲伤在农场熬过整整八年,尝尽了人间的酸辣苦甜。


当记者问:“你们为什么要到北京请愿?”谭德超说:“一句话,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1978年丁惠民首当其中成了知青中开河先锋。丁恵民给邓小平的三封联名公开信确定了北上的决心。我们要回家,是版纳五万支边知青共同的愿望,迫切的目标,继续沉默继续无声,那就只有等死,要想回家只有自救,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返城运动地版纳掀起。

在北京毛主席纪念堂


谭德超1978年5月,在连队上班炸石炮时受了伤,而且很严重。炸石炮时引线没见火花,当他跑过去想点二次点燃时,火药曝炸了。把他右边脑部炸了一个洞,送进农场团医院抢救,在医院住了三个月院才捡得了一条命。回到连队没法上班,身体需要恢复,丁惠民叫他参加请愿团去北京。他心里有顾虑:怕身体做完手术,虚弱身体力不从心。

第二批请愿团聚会


丁惠民是个大智大勇的人,他惠眼识才,他对谭德超和黄有志说:“你们和我在一个农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你们。我看重的是你们的稳重踏实,你们两个负责管钱粮我放心。他又说,你们是我兄弟你们不去谁去?120名代表是各农场推选临时组建,时间短人陌生混杂。”就这样,不管是个人感情还是从大局考虑,谭和黄都心悦诚服觉得应该支持丁惠民,参加请愿团进北京。以大局为重,把包管钱粮,当作一项光荣伟大的使命来完成。


请愿团12月18日出发。这包版纳五万知青捐款的钱粮,更显得沉甸甸的份量。因为是大张旗鼓的欢送,当局派出了省公安厅的一辆吉普车、两个便衣、一路跟随他们。为了安全起见,黄、谭把钱粮用军用挎包装,紧贴身,吃饭睡觉都挂在脖子上。车子到了通关,已是第二天下午2点多钟,请愿团得知这个小小不起眼的通关镇,竟将首批请愿团的全部“粮草”悉数收去,真是“关不在大小,见人鬼相行。”总指挥丁惠民当即就警告第二批请愿团的财务管理员黄友志、谭德超说:“你们管着的钱是五万知青的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人要饿死,到不了北京,请愿团就要失败。”俩人听后连连称道。他们都明白所承担的责任有多重。把那装钱粮的黄挎包套在脖子上,然后再藏在外套里。他俩随时随地都不可以单独行动,必须处于大家的视线之中。上厕所去有人盯着,吃饭时不用他俩着急,一定是让他们先吃。晚上住宿,也一样享有优先安排的资格。此时站在这首批战友钱粮尽失的地方,听着丁惠民、刘先国的告诫,小黄谭德超的双手伸向胸前的挎包,他们喃喃自语:捂紧点儿,丢不得呀!这可是我们的命根子!

随丁惠民团队北京维权探访赵凡


10月20日3点半钟,在通关买票后乘车,6点多钟到达了墨江县城。天色傍晚,司务长忙上忙下地给大家张落好了晚饭和住宿。副团长刘先国,则忙于打探首批北上请愿团代表的情况。在这非常贫困的墨江县城旅社里,第二批北上请愿团开始了内部的休整;原因是:在路上一家旅馆住宿。第二天好继续出发。谭和黄有志为了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考虑到前有堵兵、后有追兵。把钱包交给了丁惠民暂包管。征得丁同意后他们高兴看完电影。两小时回来大惊失色,有人说钱包不见了,他们吓得目瞪口呆。晚上开会整顿纪律,他们受到严励的批评,老丁也受到了批评,同时记过一次下不为例,如再犯类似错误发路费回农场。他们虽伤心又委屈。但北上代表的意见,更加强了责任心,提醒不敢放松职责,更加严格把好这道关。谭德超说:“丁惠民指派我和黄有志负责北上经费,说明了丁对我们了解信任,同时我们也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历史使命、丁惠民总指挥的重托、和责任感是我们最高准则。版纳五万知青的命运,和我们紧紧栓在一起。北上经费一但在我们手中丢失掉,我们将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无脸面对丁惠民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俩人白天晚上唾觉都是把北上经费抱得紧紧,一刻也不离身。受到请愿团纠察队员的保护,绝不让陌生人接近渗透进来,把北上经费看得比生命还重。这包版纳五万知青一分一粒凑起来的钱,压在肩上担子的重量,使我们丝毫不敢怠慢。白天黑夜、坐火车、在旅馆、在北京天安门、吃饭睡觉,都把挎包藏在胸前。顺利安全到达北京,分文不少完成了丁惠民总指挥交给的任务。”


1979年3月大返城,谭德超回到重庆进了中南橡胶厂,(属大集体)一干就是20多年。他工作踏实认真负责,受到厂领导器重,任小组长。年年都评为先进、并选举出席先代会。1980年改革开放,企业不景气工人开始下岗,他由于表现突出,成为生产骨干,领导决定他留厂生产自救,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但基本能维持一家三口生活。


当时“三五政策”规定:只要是企业工人,有三十年工龄和五十岁就可提前退休,退休金大约一千零点。谭德超办理了退休在家,照顾年老父亲和爱人小孩。退休后他参与丁惠民团队在重庆、北京、云南、上海维权。


这期间,上访北京所有知青开始捐款,丁仍然非常信任谭,把维权款交给谭保管。他们在北京、到云南省农垦局、到版纳州农垦分局、反映落实知青在企业55岁退休的待遇。经不断努力,在重庆、在北京的申诉得到了及时处理。解决了一部份版纳知青的提前退休。在上海,有一部份知青是近郊农民。当时下乡时,上海政府为了完成上山下乡指标,将农民青年拼凑数字下乡。这批知青八年下乡返城后仍回乡务农,没有劳保医保任何待遇。丁惠民率谭德超、徐裕铭、等人组成的团队到上海策划组织维权,为上海知青争取了55岁退休、农民知青纳入社保待遇。

和好朋友丁惠民近照


黄有志返城后,到重庆安装公司加工厂当了一名工人,退休后由于身体原因,很少参加知青活动。生活每月3000多元,基本温饱。返回重庆后他尚还健壮,近年血压偏高。今年春节家里亲人团圆,喝酒时血压较高,昏迷送医院,诊断是脑梗,住院数月目前在恢复。


岁月如诗,人生如歌。这群大返城的勇士,在西双版纳的群山和胶林、在那遥远的红土地上、曾消沉徘徊过、也轰轰烈烈奋力抗争过、他们的人生经历,无论是刻骨铭心、无论是不堪回首、往事点点滴滴、始终藏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他们用美好的青春,在泥泞中浸泡八年,又用奋不顾身的呐喊呼叫抗争,参与见证知青大返城,并最终从亚热带雨林回到大都市,结束了全国知青的上山下乡。

作者简历

杨培慧 ,63岁,党员,云南大学新闻系毕业 。供职:昆明市建委记者站站长、现任《云南经济日报》记者 ,从事新闻工作35年,著《城市之光》《高原彩虹》《丹心铸丰碑》三本报告文学。本人宣言:生命不息,写作不止。

文章来源:美文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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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 稿

童年回忆、青春往事、上山下乡、知青岁月、知青历史、返城生活、人生经历、光阴故事、老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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