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声(25) || 拥抱月光如水的晚上
题图：父亲笔下，故乡的芦苇荡的星夜。江苏建湖。九龙口。
（题图由作者提供）。
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活的淡泊，愿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就像月光一样澄明、干净。
拥抱月光如水的晚上
作者／一苇渡江
八十岁的老父“一砚翁”最近特别忙，近一个多月接连写了三篇文章。
前天发表在 “一枚园地”的《在那月光如水的晚上》，父亲回忆了他儿时与祖父芦荡守簖、捕蟹的情景。文章发表后，数千人阅读，无数读者留言，从编辑一枚到不少读者都感叹，这样的文章，应该入选中学语文课本。
尽管我听父亲和祖父都分别讲过这段往事，甚至在我童年时，还曾经分别跟着父亲和祖父多次走进过故园那片芦荡深处，然而，当我捧读此文，还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我当时立即把文章转发给远方享受着城里的月光的儿子和他的表姐、表弟，虽然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们在千里之外，都感受到了爷爷深情的文字。
可以说，那一刻，我们全家都紧紧地拥抱了那个月光如水的故乡。
我相信，父亲他老人家在回忆七十年前在祖父温暖怀抱中的同时，也定然感受到儿女和孙辈们送来的亲情和暖意。
今天是周日，正是父亲节，我特地起了个大早，驱车去看父母亲，路上也收到儿子节日的祝福。我向父母亲送上节日礼物，说：今天晚上我陪你们去老家走一圈，看看故乡的那片芦荡，看看芦荡那片月光。
母亲把早已准备好的艾草、菖蒲交给我，让我挂在门上。菖蒲“耐苦寒，安淡泊，形似剑”。艾草，香料、神草。
这是我们当地风俗，是驱邪扶正的意思。母亲每年递给我的时候都会叮嘱一句：做人也要这样。
父母亲住在县城，我曾说过：是住在距离田园最近的地方。不到一个小时车程，我们便来到苏北里下河的一个芦苇荡，儿时这片芦荡有一个很乡野的名字叫“赵家荒”，属于“九龙口”芦荡湿地保护区。祖父曾在这里看荡、打簖十多年，父亲儿时也曾在这里放鸭、捕蟹、捞鱼摸虾。我曾在他一篇文章中看到他一边放鸭，一边在田埂上野读《说唐》的情景。
他对芦苇荡情深，写得总是那么美：水平如镜，芦苇静静地站在月光下，举着雪白的芦花涌向天际；远处有点点渔火闪烁，像跌落在湖上的星星。
父亲笔下写的是秋水微凉的芦荡，而这个季节正是江南江北梅子成熟的时候。前一个礼拜是连绵不断的雨季，据网络上的消息，长江珠江流域已经暴雨成灾了，这种负能量的新闻是官方较少见到的，可见灾情之严重。这两天出现短暂的晴朗，但是天气预报，后面又是近十天的梅雨天气。而今日，苍天似乎有意送给我们一个明亮的夜晚。
今夜，庚子年五月初一，上弦月。新月如眉，高挂天空，像眼睛一样看着这个多灾的“庚子年”。
父亲用平淡的语调，轻声说：“这雨不能再下了，老百姓已经很苦了。”
我听出一位八旬老人内心的沉重。
一个多月前，他满怀义愤写了那篇接力文《直笔记大疫，启蒙发新声》，数万人阅读，同时也引发了不少人的非议，但他不为所动，坚持力挺用自己的笔为弱者发声的方方。
他钦佩方方忧国忧民的情怀，说：“当哀愁不再是个人命运的喟叹，而是对苍生大地的悲悯，哀愁便升华为一种境界，这境界也叫高贵”。
父亲一身正气、一生清廉，他从这片荡滩1962年走进大学的校园，而后走向社会，从没有忘记他是一个农民的孩子。作家贾平凹说，“真正的苦难在乡下，真正的快乐在苦难中”。在父亲许多文章中我读懂了这种苦难中的快乐。
我曾经在而立之年在家乡的镇上做了一任“父母官”，赴任前夜父亲叮嘱我“你是农民的孩子，不要让农民骂你，更不能让故土的农民骂你，我们祖祖辈辈在家乡都是干干净净做人的！”
很多个夜晚，在镇政府宿舍里，当我仰望苍穹，看着那干净而明亮的月光时，我会想起父亲的教诲。
如今我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里，陪着老父亲一起走进生养我们芦苇荡，初夏夜，蛙声如鼓、虫鸣如弦，如同“大珠、小珠”落在玉盘般的湖面；蒹葭苍苍，父子在水一方，我们一起静静地听着青青芦苇生长的声音；远处浓密的树林，看上去像山峦，渔火点点，像是一束束希望的光。
作家徐则臣说，“故乡是地域意义上的童年，童年是时间意义上的故乡。”过去这些年里，很多次我和父亲情不自禁走进这片芦荡，不仅是因为这里栖息着我们的先民，这里还埋藏我们童年的苦难以及苦难中的快乐。
是的，故乡的芦荡从没有离开我们，我们也一刻没有远走他乡。这里的树木、河流、芦荡、麦田，一直生长在我们的心里。特别是苏北农民的淳朴、善良。
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活的淡泊，愿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就像月光一样澄明、干净。
这是八旬的老父亲留给我的，我也期盼我的后辈们也是如此。
今天，父亲节的夜晚，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我，想在心底对我的八十高龄的老父亲说一句：
爸爸， 父亲节快乐。
【作者简介】一苇渡江：坐标江苏，六零后，喜欢阅读的企业主，方方日记读者，一枚园地耕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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