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视界 | 《管理世界》宋科 等：​“一带一路”倡议与人民币国际化——来自人民币真实交易数据的经验证据

作者：

宋科（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财政金融政策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

侯津柠（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

夏乐（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

朱斯迪（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

文章刊发：《管理世界》2022年第9期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引起了社会各界对于国际货币体系的广泛讨论。在此背景下，以2009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推出为标志，人民币国际化拉开序幕。在各项政策的推动下，人民币国际地位逐步提升。2015年11月，人民币成为继美元、欧元、日元、英镑后第五种加入SDR的货币。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7月，在基于金额统计的全球支付货币排名中人民币排在第五位，人民币支付金额占所有货币支付金额的2.2%。2022年一季度，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官方外汇储备货币构成（COFER）中人民币排在第五位，在全球储备资产中占比2.88%。

2013年，在访问哈萨克斯坦期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主张建立有效的区域合作平台，积极发展与沿线各国经济合作关系。九年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日趋紧密，与超过140个国家和地区签订了“一带一路”合作文件，为稳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新的机遇。据统计，2020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超过4.53万亿元，同比增长65.9%，占同期人民币跨境收付总额的16.0%。那么，“一带一路”倡议能否切实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在多大程度上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如何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在当前持续推动高水平开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时代背景下，厘清上述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本文使用倾向得分匹配与双重差分相结合的方法，通过人民币真实交易数据研究“一带一路”倡议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采用不同变量和计量方法的回归结果表明本文结论具有稳健性。基准回归部分，本文首先关注“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交易金额和交易笔数的总体影响。考虑到货币国际化水平应当综合衡量其在国际范围内发挥交易媒介、计价单位、价值贮藏等功能的程度，我们进一步研究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于三大货币职能的不同作用。在此基础上，本文关注“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异质性影响，分别基于海上与陆上丝绸之路、邻近与非邻近“一带一路”以及资本账户开放程度进行实证分析。最后，本文从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沟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又称“五通”）的角度研究了“一带一路”倡议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机制。

本文研究发现：第一，“一带一路”倡议显著提升了人民币跨境交易金额和笔数，推动了人民币国际化。对于海上丝绸之路国家、邻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高资本账户开放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国际化推动作用更强。第二，“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在国际市场上发挥三大货币职能的推动作用存在结构性差异，显著提升了人民币在国际市场上承担交易媒介和计价单位职能的作用，而对价值贮藏职能没有显著影响。事实上，人民币国际化始终以服务实体经济、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为导向，“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交易媒介和计价单位职能的促进作用符合人民币国际化的基本政策逻辑，而价值贮藏作为更高层次职能处于较低水平，“一带一路”倡议尚无法显著改变这一格局。第三，基于“五通”的影响机制分析表明，“一带一路”倡议主要通过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等渠道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本文为“一带一路”倡议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新的理论和经验证据，具有明确的政策启示：第一，要继续深入推行共建“一带一路”，加强与沿线国家的经贸合作，提升人民币在沿线国家的使用，稳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要坚持市场驱动和企业自主选择，在经贸往来中培育市场主体对人民币的真实需求。第二，要以“五通”为抓手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并以此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加强政策沟通，深化双边货币金融合作，积极完善金融基础设施建设，为人民币在海外的使用和流通创造条件。促进资金融通，发挥亚投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丝路基金等机构的作用，鼓励国内金融机构在沿线国家布局。保持贸易畅通，推进中国与沿线国家的贸易合作，增强国内产品在沿线国家的吸引力与竞争力。加快设施联通，鼓励企业“走出去”，建立常态化的基础设施开发融资多边合作协调机构，鼓励基础设施项目采用人民币投融资。增进民心相通，增强沿线国家民众对中国的了解和认同，提升沿线国家对使用人民币的信心。第三，要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巩固人民币交易媒介职能，加强人民币计价单位职能，并为价值贮藏职能的提升创造条件。对于交易媒介职能，要完善海外人民币金融基础设施建设，促进跨境经贸投资便利化，继续推进人民币在跨境贸易中的使用。要发挥我国在跨境电商、数字货币、移动支付等技术方面的优势，借助跨境电子商务的发展提升人民币的全球使用。对于计价单位职能，要通过“一带一路”倡议提升中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地位，增加出口商品的异质性，从而强化人民币贸易计价。加强与沿线国家大宗商品合作，加快建设“一带一路”大宗商品交易平台，提升大宗商品交易的人民币计价结算。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关键在于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开放。在此基础上，要进一步发展人民币债券市场，创新金融产品，增加人民币回流渠道。保持人民币汇率政策稳定性和连续性，维护人民币币值相对稳定，提升海外官方持有人民币资产的信心。

相较已有研究，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第一，基于SWIFT交易数据，考察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该数据能够反映人民币在全球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真实交易情况，数据频率高，涵盖国家范围广，可以相对准确衡量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第二，进一步利用SWIFT数据中的信息种类度量三大货币职能发展水平，并据此分析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在全球范围内承担交易媒介、计价单位和价值贮藏等职能的影响，有效拓展了基于货币职能的结构化分析。第三，从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五通”）的角度，实证分析了“一带一路”倡议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机制。本文所得结论为进一步深化“一带一路”合作以及稳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新的理论和经验证据。

对于未来拓展，考虑到人民币国际化综合体现了中国的软硬实力，是一个长期的、顺应市场发展的自然演进过程，受到经济、金融、制度、文化、政治等综合因素影响，其复杂的影响机制需要在未来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

在投稿过程中，两位匿名评审专家对于文章理论逻辑、实证分析、政策建议等方面提供了非常专业的意见与建议，帮助我们更加深入地思考和研究，从各方面提升文章的质量，在此向两位审稿专家表达诚挚的感谢。此外，《管理世界》杂志社高效和严谨的工作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同样感谢编辑老师的帮助。

文章刊发：

宋科、侯津柠、夏乐、朱斯迪：《“一带一路”倡议与人民币国际化——来自人民币真实交易数据的经验证据》，2022年第9期，第49~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