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河：逝去的神明与岸上的人

Original 2017-02-20 小日撕蛋

昨天的文被删了，有心的朋友自然会在其他地方看到，不必提醒，只要有心。
很多朋友问我，愤怒吗？生气吗？我想了想，怎么说呢，多少还是会“好气喔”（不好意思，我最近一直迷恋二次元的这个口头语，嘤嘤嘤）。
其实没什么好气的，知道我的人会明白，我很少谈事，但凡我主动出手，就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昨天的文虽删，但至少给大家定了个基调（在这个媒体伦理缺位的时代）至少，杜绝了很多人乱谈胡说。
这么一想，还真是向死而生呢。我为自己做的事而开心，那是我遥望这个时代的片刻安宁。
所以，有时就是这样，只要你做了，对得起自己，就够了，结果无所谓。
今天后台来了一万多的朋友，欢迎来到撕蛋，这里有我深思熟虑的文字，当然，我只想让自己爱过的妞知道，她爱的人不是一个傻逼。

Leon Bridges《R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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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河：我们如此艰难却明媚地

对望逝去的神明

文：小日

（一）

今谈生死。

从未经历过死，又如何谈起？

说到生死，最平实简单的话就是：

我在时光这头遥遥对望时光那头。

如果说人类区别于动物最大的技能就是回忆、联想与思考，那或许是上天给予人最大的慈悲与安慰，那里有一刻恻隐之心，不轻不重，刚刚好，恰似灵魂的刻度。

只要我们闭上眼，仿佛就能穿过河流看到对岸。

在我们思念的尽头，海马体的深处，那些柔软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末梢，收藏着我们根源于基因、生命本源、祖辈慈爱的所有回忆，有一些我们忘了，有一些我们或许从未可知，但一切都不重要。

因为那些来自血脉里的基因记忆就藏在我们骨子里，在驱壳和灵魂之间的缝隙里，它们被安全守护；
而那些来自过去一百年、一千年的所有信息和密码会在我们遇到问题时突然激起，帮助我们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然后，我们有天突然明白:

原来，那些古老智慧的一切努力，
都是希望让我们留在河这头。

在我们河的对岸，是逝去的祖先和魂灵，他们努力地希望我们离河远一点，离得更远一点，禁止靠近，无需质疑。

我们与离世亲人之间有一条生命之河

（二）

人们在河流两岸遥遥对望。

河流缓慢平静流淌，没有人知道对岸的故事。

站在生的一头，远眺逝去的神明。

我们缺乏经验，也缺乏证据，我们在“生的岸边”沉默不语，我们准备了一千字一万字的文字、信笺、诗词、歌赋，计划对月当空把酒诉衷肠。

我们知道，能有今天，那是河对岸人们神明多少的聪明睿智、多少的隐忍谦卑、多少的颠沛流离、多少的夹缝求生，才能艰难而顽强地将我们推到河这一岸。

他们努力告诫我们有多远走多远，不要靠近这条生死之河，他们近乎以驱赶怒骂让我们远离生死之河，是啊，我的孩子，永远不要靠河一步，永远不要试图穿越河流。

河对岸的人对我们说：

你不必记得我，只要你在河对岸安静生活；
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用你的所有力量去勇敢生活。
如果有一天你想我，你就闭上眼睛。
晴空、清风、流云，
那便是我，
我们在河两岸看见同一片云。

站在死的一头，想象活着的人们。

我们并不骄傲，也不伟大，我们只是跨过了一条河流的人。

在跨河的路上，我们的身体与灵魂剥离，呼吸一点点放缓，灵魂从驱壳抽离，身体变得更轻，我们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终于可以体会到了。

我们回忆起自己平淡无奇的一生。

好幸运，能认识彼此；也好平静，我们爱过哭过笑过闹过，我们犯过很多错误，我们自作聪明，我们恃才傲物，我们唯恐不乱，我们无所不能，我们爱过又忘了，我们哭过又笑了，我们一百次分离后我们一百零一次拥抱对方，以前吧，生生死死生离死别之类的字眼只出现在我们的玩笑里，想不到，这次真的是要亲身经历了。

好像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计划，那就放手咯。

好像还有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真的好气喔。

好了，来吧，我们手牵手，共渡这条河。

我们从河这岸走到河那头，河水时而温暖时而冰冷，身体一点点剥离，与其说是剥离，不如说是我们一点点忘记了，我们看见河上有座桥，桥上有个人，我们喝了口汤。

喂，能不能不喝啊，这样，我就能找你了。
喝了吧，喝了也能找我。

河就在那头，我们总要渡过去的

（三）

生命之河生生不息。

传颂的是过去人们的智慧与光芒。

在河这头看那头，逝去的生命，是我们心智里的神明。

从河那头看对岸，年轻的生命，有我们散播出的微光。

这就是生命的本身，不高尚也不渺小，生死之河上波光粼粼，那都是人类文明的微光。

谈不上轮回，没有痛苦、没有不舍、没有贪恋，人生，无非来过一场。

因为有了生死之河，也因为我们总有天会渡过河，所以生命如此珍贵。

所以，当我们每每眺望生死之河，无需害怕，亦无需懦弱，毕竟，你我皆平凡，这是生死之河的约定，河孕育万物，它们也将收回万物。

生之岸上的我们从不曾到过对岸，但，如果我们能过去的话，那么过去的人也能回来，我们眺望河流，会希望河对岸的人们，我们逝去的亲人能回来。

有的人，或许已经回来了。

他们出现在我们日常某个片刻里，那些熟悉的味道和气息，让生的人想起死的人，因为一句熟悉的台词，我们努力确认，确认那个渡河的人是否回家了。

有的人，或许还没有回来。

他们还在河的对岸，他们也在远眺我们，他们关心后代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过好这一生，他们也着急，巴不得能继续的守护着自己曾经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例如，骨肉、子孙后代，源自血脉与基因的那一点浅薄的温暖。

所以他们一次次回忆起渡河的片刻，那么那么的不舍。

但最终，他们不得不离开，不得不和我们说告别。

人生总是要告别的。
而有了告别，就有了相遇。

这或许就是我们所应该思考的。

我们害怕死亡，我们畏惧痛苦，我们努力地抓住每一次活的机会，我们在活的过程中，或许变得自私、麻木、疲惫、懦弱、混乱、贪婪，我们面目狰狞，我们口是心非，我们无恶不作，我们却不曾想过河对岸的人会怎么看我们。

我们是否对得起他们的期待？
我们是否兑现了他们未曾兑现的善美？
当有天，我们渡到河对岸，我们是否有面目站在他们跟前？

所以，那些所谓没有准备好的人，其实不是没有准备好。

只是他们都还没看到那条每个人必须渡过的生死之河，既然大家都一样要渡河，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练习慈悲、宽厚、真诚和辽阔呢？

河面波光涌动，那是文明的微光

（四）

在这岸眺望河的那头，我们努力看，

却发现，怎么看其实只能看到身边的人。

没有人准确说出河那头的景致。

我们看到最后只能看到我们。

而当有天，你突然意识到那条磅礴而广大的生死之河的时候。

相信我们看到身边的人，再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伤害彼此了。

我们只会感慨：是啊，当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对方同时也在看着我们，人的一生，最终都会选择与一切事物和解。

我们耸耸肩、摊摊手、笑一笑，
反正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渡河，
那不如大家都好好活着吧。

该渡河的时候总要渡，你急不来，也拖不了，这或许就是生命之河的巧妙，它蜿蜒流淌，它有时离你很远，一如世界的另一端，有时又离你很近，河水湿度让你的脚粘稠不堪，你忐忑不安。

这就是生命之河的美妙，要不你去欣赏它，要不你被它吞噬。

在生命之河里有足够的公平与公证，它不可语。

渡河的人冷暖自知，谁也代替不了，没法打扰。

正是这条生命之河，让我们学会了敬畏、谦卑，我们意识到了自身的渺小、脆弱。

所以在河这端，还活着的人学会了如何以善美朴实的姿态活着，他们手牵手，结盟、扶持、鼓励、陪伴，各自给各自打气，他们并不孤独，他们学会了什么叫相依为命，也明白了什么叫众生平等，他们知道自己有天终究要渡河的，所以，对他们而言，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生命之河自有安排。

而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河流不曾靠近的日子，拉着更多的人，远离河流。

他们调用现有掌握的所有资本、财富、能力、智慧、虔诚，去保护河这头的人们，他们希望大家离河远一点。

简单说，他们学会了如何以逝者（那些对岸的神灵）思维去生活。

他们开始用逝者思维去看当下，他们看到了更多的未来，他们也看到了更具象的挑战，他们平凡、卑微、透支所有、倾尽全部，他们只希望未来的人能稍微好一点。

因此，在河的这边，活着的人分成了三类。

有些人活着，但他灵魂已在河对岸，这样的人，成为活死人，他们只有一个空洞的驱壳；
而有些人活着，他却早就当自己已死，这些人，成了在河面上横行的人，他们越过河流，去文明的尽头搬运古老神灵的智慧，再一点点转译成当下的语言和智慧，他们力求给活着的人，更多的真诚，更多的保护；
他们日夜拼搏，奋力疾行，是因为他们想叫醒第三种人：那些逐步意识到生命之河的人们。

这或许就是向死而生的意义。

学会了如何以逝者（那些对岸的神灵）思维去生活

（五）

慢慢的，在河的这头远眺对岸的人。

成为真正意义上向死而生，主动拥抱河流的人。

因为过早看透生死之河的完整套路，他们成为提前觉醒的人。

他们比任何人都勇敢、顽强，因为他们看到了生死之河的残忍与凶猛，所以他们开始学会一点点去捍卫那些应该保存下来的美好，看到生死之河的他们，既不贪生，也不怕死，他们只是比很多活着的人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们开始找到人生所谓的意义，所谓活着，就是用力保护那些你真正在意的浅薄而脆弱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常规的物质与欲望已无法击破他们的内心，他们孤傲却隐忍，保持与世界相对的距离，格格不入，却是一份善意，他们更在意的是，有一天，当他们渡过河流，接下来的世界会如何运转。
比起很多依然沉迷于当下的人，他们对物质要求近乎为零，他们压根不关心地位、财产、利益、名利，这些世俗的称谓，对他们而言，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一切，都太过短视和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