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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 韩晓秋:​集体户的餐桌

韩晓秋 新三届 2020-08-25



  作者档案

作者近影


韩晓秋,1956年生,1974年高中毕业后插队,1978年春入吉林白城师范学院中文系读书,终身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工作,高级职称 。2003年罹患癌症,2016年复发并转移,病重后开始在《写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总题目下写回忆录。目前已完成“我的家庭”,陆续在《北部湾文学》发表。


原题

集体户的餐桌




作者:韩晓秋




前言:

1968年底,我家二姐插队。因成员复杂,矛盾重重,三个月后,集体户解体了,各自住到农民家。两年半后选调回城,家人感觉她思维都不正常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出来——她是我们家最聪明的,竟然有点痴了,两年后才恢复正常。


到我插队时,我母亲都要哭死了:“刚好了一个,又下一个了,这日子怎么过……”那时我发誓:在农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让家长担心。后来我们做到了……



回忆当年的知青生活,集体户的吃饭问题是一个大题目,百姓生活,开门7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农村,5件事:柴米油盐菜——无醋无茶,酱,不是酱油,是农家自制的大酱,在“菜”系列中。


我们集体户在公社很出名,和我们同一天插队的同校不同班的集体户在公社有好几个,也曾在农闲时互相串门,他们都惊讶于我们户餐桌上的丰富内容,不无感慨地说:“你们真行,跟你们比,我们就是对付……”


几十年后,我们仍然可以明确当年我们集体户大多数人的心态:不论命运把你抛到哪里,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与其“混日子”,莫不如像模像样的过下去,不为别的,为了天天牵肠挂肚的父亲母亲——我们插队走时,乌兰浩特五一广场50辆大卡车,送50个集体户去农村,每一辆车周围都是流泪的家长,有哽咽难言的,有默默垂泪的,有边哭边千叮咛万嘱咐的——父母不放心啊!


但围在我们这辆卡车的家长们很快转悲为喜:他们发现我们除了和别的同学一样有行李箱子大网兜之外,竟然还有三大捆带着泥土的菜秧,茄子,辣椒,西红柿。马上有家长夸我们:有过日子的样子!

 

集体户俩户长在高中毕业30年聚会上


到农村第二天早晨,送我们的老师,家长(代表),同学还没跟车返回,我们已经把这些菜秧栽在了房前屋后。还把带来的菠菜,生菜,小葱,小白菜,水萝卜等水菜的菜籽种了。


我们又很快在队里的帮助下,弄来豆角种,种在分给我们的自留地里。自留地的玉米已经齐膝,此时在两棵玉米之间点豆角种正当时:等豆角爬蔓时玉米已经长高,只等去采摘……


当时正值盛夏,温度高,雨水勤,半个月后餐桌上就有了新鲜疏菜。辣椒是炒的,茄子可蒸可炖可烧,水菜是蘸酱(刚来农村,生产队下达每家给知青送大酱的任务,最少一二大碗,多者不限,我们很快积到半缸)的,西红柿入秋后才能吃。


东北地区,早晚温差大,日照时间久,西红柿特别甜,成了我们的水果:谁有空都去地里遛遛,半青不红的也好吃……来串门的别的大队的集体户同学,看到我们餐桌上紫的茄子,绿的菠菜辣椒,红的水萝卜,嫰得出水的小白菜生菜,还以为是生产队给我们种好的呢。直抱怨:我们就没摊上这么好的生产队,来农村一个月了,还天天吃老乡家送的大酱伴大馇子粥呢!


当他们知道这是我们自己从城里带着菜秧菜籽来农村后种的,都愣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笑话,你们是谁?我们是谁?跟我们比,你们还得再长两年心眼子!走时送你们些,边吃边反省去吧……


挖来野菜蘸酱吃


我们集体户的生活安排,除了得益于我们的户长杨克强外,我们几个女生功不可没。户里6个女生,倆外班插入的,始终“两层皮”,又走得早,对户里没什么贡献;大姐信玉华,心思都在“革命工作”上,加之几个月后就成为大队妇联主任,吃了百家饭,对户里的事基本不参与;于是,过好日子的任务落在二姐张淑兰,五妹赵萍和我的身上。


二姐在家是长女,母亲常年有病——读书时去她家,母亲永远坐在炕上。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处理,家庭环境,使二姐早熟并成为过日子好手。五妹父母是双职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命贵身不贵,家务活都拿得起来。我在家有一外号:“能不够”——家人把赵树理《三里湾》里人物外号移植给我,“表扬”我里里外外一把手,也是因为俩姐姐离家,母亲在街道厂上班,家务归了我的结果……


我们仨,共同之处是干净利索,干家务活又快又有新点子,(下田我们都不行,有过姐几个在地头抱头嚎啕的事儿,被村民们笑话好几年……)可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配合杨克强,把集体户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这仨女生,把集体户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东北地区,粮食作物以玉米谷子为主,生产队种粘谷子,麦子只限于自留,保证过年吃上饺子,农忙时有粘豆包吃了抗饿。疏菜秋冬两季就是土豆白菜大萝卜,还有酸菜。


那时没有大棚技术,自然没有返季菜,长长的春天最难过,全靠大酱,下好大酱是一个家庭一年中特别重要的事,我们也不例外。


集体户第一次下大酱正赶上了我的饭班,重任自然就是我的了,我一点不敢马虎,在“贫下中农户长”张嫂子的指点下,挑豆子,泡,潵出铁豆子(泡不开的死豆),烀熟,火稍大(酱颜色好),上碾子磨成豆泥,摔打成长方形,报纸包好,搁厨房隔板上,从此我经常看着这几十个纸包发呆:里面啥样了?做不成功,这十几口子吃啥呢?


大约一个月(记不清了,离开农村后再没做过),又在张嫂子指点下惴惴不安地打开包,里面硬得像砖头一样的酱块上长满了绿毛,纸包打开的瞬间有绿粉扑面!我大吃一惊:完了,废了!张嫂子笑了:傻孩子,这是正常……于是奋力刷,把绿毛刷净,掰开,里面流出酱油一样的东西。张嫂子又惊又喜:这酱发得太好啦!


我还是半信半疑,但丝毫不敢差样,按豆子比例放盐,烧两大锅开水晾凉,然后(不记得是初八,十八还是二十八,农民讲究这个)下到了缸里。张嫂子最后嘱咐我:得勤快,经常打耙,至少一天一次,上面出沫子就撇出来,要不有wu(读上声,不知哪个字)味儿……


我牢牢记住这个要领,且临场发挥:每天两次打耙,心想多打耙总没坏处吧——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做出一大缸人人啧啧称赞的大酱,味正,颜色好,是大家一致的评价。一时“韩晓秋下酱好吃”,成为村里头版头条新闻。从此,我成为小队“名人”,这是小事。我们集体户青黄不接时桌上永远有蘸酱菜,野地挖来的,自家园子里种的,我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


生产队有瓜园(也有果园。我们小队书记资格老,公社大队对我们生产队的多种经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曾有10个工分2.89元的记录,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为分值贡献不小,也为我们集体户餐桌增加了内容。


秋天了,瓜园罢园,能卖的都收了,还有没熟的生瓜蛋子,快下霜了,没有熟的机会了。队里小喇叭(家家都能收听)喊:瓜罢园了啊,生瓜随便摘啦啊……家家户户派孩子去捡,我们也不会放过,挎土篮子去捡。一会功夫就弄回一堆。


二姐指挥大家清洗,每个都从中间剖开,挖出里面的瓤。大家干活时发现还有熟瓜,顺便进肚……洗净刮瓤后,撒盐,渍出水份,晾了几天,二姐从酱缸里弄出半盆酱,把处理过的瓜按进大酱里……我们虽然在二姐的指导下干活,但忍不住怀疑:行么?咱们腌过黄瓜、芥菜疙瘩、卜留克(学名芜菁甘蓝),从来没有腌过香瓜呀?二姐笑而不语……


大概一周?记不清了,二姐从盆里夹出几块,用水冲了,只见那腌好的瓜片酱红色,半透明,咬一口,有点脆,有点艮,咸中略有甜,真是妙不可言,我们齐声欢呼:“二姐万岁!”老乡们听说,都来尝,一边吃一边后悔:我们捡回家都喂猪了……啊,骂我们呢?夸我们呢?


集体户同学在高中毕业30周年聚会上


冬天,土豆收回入窖,生产队粉房开工了,既外卖,也代加工。生产队有粉匠,我们从未进去干过活。有老乡私下传授:千万别去粉房干活,要不一辈子不想吃粉条……


粉条怎么做的知道个大概,特别知道的是过几天就产生一批“黒粉子”——从村头按户分配。那天,轮到我们户领黒粉子。男生力气大,端回一大盆,粘糊糊的,黒黒的,是漏粉时的次生品。怎么吃,不知道,就知道是有杂质的淀粉。问了老乡,知道可以包菜团子。


任务落在最会做吃的二姐身上。二姐弄好了胡萝卜馅儿,开始包了。没想到这东西极散,根本不成团!赶紧跑后院张嫂子家问,才知道,得烫面。于是又烫面,再包,又极粘手……二姐聪明,试着用屉布包住手,手不直接接触淀粉,成啦!


热气蒸腾中掀锅,哇,透明的菜包子:淀粉熟了是透明的,只是黒,里面胡萝卜馅清清楚楚,煞是好看——有色有香!吃到嘴里,韧性十足,城里人连见都没见过……


因为粉房的存在,我们也每隔一段日子就按户分回一盆“粉头子”——即无法晾晒更打不成捆的短粉条,湿的。我们炸一大碗酱,把粉头子开水焯一下,一人一大碗,别样“炸酱面”!


秋天来了,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但吃得好不好,花样多不多,还得看厨娘的心思。这年暑假后半截,我弟弟来集体户玩,五妹饭班。


吃完早饭,上工的,当老师的都走了,五妹领我弟弟去自留地掰青苞米,摘豆角;从园子里抱出一个大窝瓜,摘一盆茄子,准备午饭。弟弟小时跟着哥哥姐姐也有过采摘的经历,但在农村,是第一次。中午我们回家吃饭,五妹揭锅:白的玉米(白玉米最香,但产量低,农民粮食不够吃,不敢种,我们不管,啥好吃种啥)红的窝瓜,紫的茄子(拌酱当菜):看颜色便食欲大增!一大锅猪油炖豆角,个个吃得尽兴……多年后,弟弟依然记得我们集体户的“锅里五颜六色,从来没有这样吃新鲜的粮食疏菜……”


天气一天天凉了,菜园子也马上寿终正寝了。还在秧子上的果实不长了,五妹摘下一大筐茄子崽儿,连把儿都不掰,洗净就上锅蒸熟。园子里拔一捆大蒜。新蒜,不必剥皮,拍碎砸成蒜泥加盐。掰开蒸熟了的小茄子一个肚子里塞一点蒜泥,然后把油(第一年吃商品粮,有植物油)炸开,泼在码好在盆里的茄子上。


三天后,蒜茄子上桌了,茄子是新的,蒜是新的,五妹把别人做的蒜茄子又加油,变成“油茄子”,与众不同!结果一大盆油茄子,两天就见底了:不是吃饭时间,个个去拿几个空口吃,又有把儿,方便极了——五妹的油茄子成了我们的“点心”……


我们集体户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喂猪!知青吃商品粮一年,之后食用油只有一个来源:养猪!我在农村近四年,集体户一直保持每年两口猪出栏——年底杀猪,把油熬了装缸,留下春节留守同学吃的,其余的分了拿回家;端午节杀一口猪,请全村老少爷们吃一顿后连肉带骨带皮一股脑熬了装缸,是大半年的油水。每杀一口猪便买回一头充栏,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杀猪(图片来自网络)



我和二姐有一个共同的“毛病”:谁喂猪都不放心,非得自己经手才行。后来我倆默契了:她喂猪我放心,我喂猪她放心……1976年以后,集体户成员所剩无几,我俩承担了做饭喂猪的全部工作,天天分工明确,一个做饭一个喂猪。和乡亲们比,我们的日子更好,农民因为粮食不足,只有年底才杀一口猪。


我们集体户从开始就定了春节集体回家,按定量带粮食,平时的个人行为回家不准带粮,加之两个在大队当干部的吃百家饭,粮食很足,喂猪,成为我们生活质量的保证;也成为我们与乡亲们一直和睦相处的原因,要知道,端午节杀猪,只有我们集体户(年底家家杀猪),请全村劳动力吃肉,且大块朵颐,是很奢侈的,所以乡亲们待我们也是极好的。


结语:命运不归我们把握,在政治浪潮里,个人的力量无比藐小……但努力把每天的日子过好,自己是可以尽力的。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让家长放心,我们尽了最大努力……


1998年“集体户的女生”合影。左起:五妹,大姐,二姐,作者


延伸阅读



公号里发表过的《舌尖上的集体户》一文,详尽记录了在农村时吃过的主食和副食,可与本文互为参照……

 

蘸酱菜


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没有塑料大棚,塑料地膜之类技术,自然也不会有“反季节”之说,青黄不接是自然的,所以农民特别重视春天里下的大酱,只要有大酱,一年四季都有蘸酱菜吃,这是一年里永远的“压桌菜”。


东北的春天,气温很低,园子里的菜到入夏才上桌。这时的主角是野菜。野地里剜来蒲公英,曲麻菜,车軲辘菜,鲜嫩欲滴,吃了一冬天白菜土豆,看着这绿色就来了胃口,洗净直接吃,鲜,脆,微苦,清热败火;苋菜,猪毛菜,焯一下,滑润,软糯,口感独特:都是很好的蘸酱菜。


夏天,自家菜园的小葱,黄瓜,水萝卜,小白菜,拔凉的井水洗了,蘸酱,一大海碗苞米馇水饭,吃得通体舒坦......秋天的蔬菜多,吃不过来,但就算一顿青萝卜,白菜心蘸酱,亦可吃出秋天的味道.......


秋收时大白菜收回家,满心儿的留作冬菜,半心儿的腌酸菜,没成形的叫“趴拉棵”,扔房顶,任其风吹霜打雪压。


冬天,从雪堆下掏出一棵,洗好,随便切几刀水焯一下,攥干,蘸酱吃,风霜雪雨的打磨,白菜的鲜脆全无,耐嚼,细嚼慢咽中体会着白菜特有的甘甜,半风干半冷冻,说不出的自然味道......

 

杀猪菜


东北的杀猪菜是一道大菜,可圈可点。外省人常说的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那不是杀猪菜,杀猪菜里是不能放粉条的。因为杀猪菜讲究反复炖,回锅次数越多越好吃,猪肉的肥腻被酸菜中和,肥而不腻,粉条回锅即化,万不能放的。


在农村,吃杀猪菜,是节日:农村一屯子差不多都连上亲,一家杀猪,全屯子去吃。我们也都是座上客,轮到我们集体户杀猪,也把全屯子老少爷们儿都请来......猪开了膛,内脏还没清洗,肉已被大卸八块了,几大块肉(一般是这头猪的四分之一)下锅先慢慢地煮着,手脚麻利的帮忙人灌了血肠,面肠,只等酸菜下锅后相机下锅。


家庭主妇的拿手活,是焖一大锅软硬可口的苞米馇子大豆干饭。开饭了,大块肉切成薄片端上桌,蘸蒜泥吃,吃猪肉的原汁原味;血肠切成小块,软软的,嚼出咯吱吱的声儿,口感极佳;用炖肉汤炖熟的酸菜大碗盛了端上桌,这杀猪菜就齐了。香气氤氲中,男人们呼三喝四地拼酒,女人们隔炕隔桌地大声说笑,孩子们肉足饭饱后满院子疯闹.....一年的辛苦在这一天得到回报.....


吃剩的猪肉血肠倒回锅里,下顿热了再吃,猪肉和酸菜经过充分的结合,酸菜更加可口,猪肉越发香而不腻,成为百吃不厌的一道大餐。农村四年,除集体户杀猪,屯子里老乡家杀猪,后来又有学生家杀猪,无数次口福,依旧没有吃够......


今年春天从海南回到日照,当年在农村教过的学生来看我,临行前,她们问我:“老师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带......”我说“什么都不要带,我想吃杀猪菜,能带来么……”不想这一句玩笑,学生们认了真,竟然用飞机托运来一个保温箱,拿来了猪排骨,血肠,酸菜......

 

锅出溜


一道粗粮细做的美食,也是主食。小米用水泡大约一天一夜,上水磨磨成粉状。磨好后入盆发酵。然后适量用小苏打或老碱。慢火把锅烧热,锅内涂油。用勺舀一勺,从锅沿慢慢往下倒,边倒边熟,上薄下厚,满是蜂窝眼,一面脆一面软,满口是新小米的甜香......集体户人多时不敢做:供不上嘴!


每年春节回城,我们都得带粮食(因为都吃供应粮,家里粮食没有我们的份儿),带什么自己选,除了黄米面什么都可。男生们懒,装几十斤大馇子背回去完事;女生们大多要小米,走之前加工成水磨面,冻成冰砣子运回家。其中辛苦自不必言,为了让亲人们也一饱口福,值呢!


我把学来的烙锅出溜手艺传授给母亲。家里没有集体户那种12仞大锅,自然“出溜”不起来,只能像烙鸡蛋饼似的,但连吃东西十分挑剔的父亲都吃出好来:“还别说,味道不错.....”嫂子还没过门,在这道美食面前,失了在准婆家的矜持,埋头苦干,吃得风卷残云.....母亲不喜,叹息:“这吃相......”


我能理解,城里吃不到新粮食,这种新米的香味是很难抗拒的;而粗粮细做的美食更是物质贫乏的年代里太难得的,嫂子的“失态”,情理之中……


我现在依然喜欢这样做,只是换了燕麦面,小米面,黄豆面,白面,荞面等“多掺面”


玉米面大饼子


玉米馇子大豆干饭。玉米面,玉米馇,是我们这一代人成长过程中的主食,和如今的大米饭一样,每天至少一顿。但吃到玉米做出的美食,还是插队之后......

     

秋收了,新粮登场,分回的玉米还没有干透,趁着潮劲上碾子磨面,磨出的面还带着鲜玉米的清新香味......发面,贴大饼子,锅开,蒸气弥漫,满屋飘香……打开锅,一大锅暄腾腾,香喷喷,贴锅一面是脆脆的黄嘠嘠的大饼子呈现眼前,没等吃,已香透了;如果用白玉米磨面,甜香又上一层次,那种新粮食的诱人气味,绝非如今的任何白面制品可比.....

 

玉米馇大豆干饭


我一直喜欢说“苞米馇子大豆干饭”,觉得更能感受到那碗饭的质感。新鲜的玉米,稍微加水弄到潮湿,上碾子去皮去脐,用碾子脱了皮和脐的玉米粒,完整,,没有碎馇子,非机器磨出的可比。焖干饭,需要技术。大豆与玉米都需长时间煮,把握水量和火候十分重要,大火煮开锅后变成小火慢煮,最后用余火焖。


一锅完美的苞米馇子大豆干饭,豆子开花米粒饱涨,吃在嘴里又面又糯,实实在在感受着“吃粮食”的满足与踏实,加之新粮食的甜香清新,百吃不够!


2000年,我带丈夫回插队农村过春节,家家户户用大米饭,饺子等招待我们,我告诉乡亲们:“我不想吃这些,我要吃苞米馇子大豆干饭......”


离开农村,再也吃不到新粮食,再也吃不到用大铁锅焖出来的苞米馇子大豆干饭,至于在学校读书时学校食堂的大馇子粥,皮,脐,小馇子大馇子全道场,竟与猪食无异了......


还有很多在农村吃过的美食,但是在乡亲们家吃的,集体户从未做过,一并记录.....                 


攥汤子


攥汤子也是粗粮细做之类:玉米馇泡至发酵,水磨成粉,盆里铺好纱布,上铺草木灰拔出多余水分。大锅烧开水,把待用的面团放水中煮至一硬币厚度的熟面捞出重新揣面,然后在虎口处放一铁皮做的筷子粗圆形汤子套,随着主妇的手优雅地一扬,又一扬,一条一条的圆圆的汤子条便在沸腾的水里了……连汤带面端上桌,略带酸味,筋道耐嚼,榨一大碗鸡蛋辣椒酱,吃得大汗淋漓!


那时家家七八十来口人,考量谁家新娶来的媳妇儿能不能干,就看她能不能攥汤子供上全家吃,因为毕竟是一条一条攥出来的......2000年,我与丈夫在农村过年,临走的那天早晨,姜二嫂给我们攥汤子,丈夫三大碗下肚,意犹未尽,叹息:“吃饱了,没吃够.....”


  农村饭:攥汤子


 撒“散状”


“散状”是不是这俩字,我真不知道,但我吃到的这道美食,松而不散,有形有状,所以我想应该是吧……吃散状是在盖大娘家,嫂子在灶下烧火,大娘在灶台上操作。黄米面与玉米面按比例掺好,和成半干状。


锅里水大开,在蒸腾的热气中一层一层撒在屉上。熟一层,再撒一层,直至一巴掌厚,最后在上面撒上一层煮熟了的大豆.....出锅前,盖大娘把一大屉散状切成菱形块,好看亦好吃。


“散状”中水分极少,又有一定比例的黄米面,所以口感糯而不粘,一口咬下去,松而不散,真真恰到好处,黄米面特有的面香令口颊生香,是小吃,也是美食。


在农村,吃过“炒小豆腐”——其实就是豆腐渣的有效利用;吃过嫩玉米棒绞碎了熬粥,是农民粮食不足的无奈之举;吃过春天从地里捡回的冻了又化的土豆,蒸熟,剥皮,少量揣面,包菜团子,也是粮食不够吃逼出来的智慧......


从此,我也学会了充分利用一切食材,不为省粮,为让餐桌上花样翻新。只我家窗前两棵大榆树的榆钱儿,就让我大显身手:做榆钱疙瘩汤、熬榆钱玉米面粥,蒸榆钱儿发糕——发一盆白面玉米面两掺面,蒸发糕,揉进一大盆榆钱儿,蒸出的发糕黄绿相间,面香榆钱儿甜,拿到办公室,一哄便被抢光了,且一致要求:“明天再蒸一锅呗……”

 

我们村依山傍水,这条河叫归流河(朋友黄福廷提供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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