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西方决斗史（上）

决斗，指的是用个人战斗的方式来解决私人争端。西方人一直误以为决斗是遵循古法的正义之道，但实际上这只是日耳曼部落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带到欧洲大陆的土特产。在西方历史上，这一习俗的演变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即：6世纪—15世纪的司法决斗，15世纪—19世纪的荣誉决斗，19世纪进入热兵器时代以后的手枪决斗。在过去的近两千年里，无数勇士以鲜血维护了正义，用生命捍卫了荣誉，不仅推动了司法的改革，也为外科学和解剖学等临床医学的发展贡献了大量的人体素材。

司法决斗：比武审判，真刀真枪“打”官司

5世纪末日耳曼人占领欧洲大陆后，依然维持着游牧民族的黩武习俗。比起摆事实讲道理，他们更喜欢用一对一的斗剑来解决私人争执，这也是日耳曼部落历史悠久的传统。公元501年，勃艮第国王贡多巴德苦恼于其子民屡禁不止的“告假状”现象，便立法用司法决斗（比武审判）来断定疑案。在缺乏有效证人证言的情况下，当事双方需要在法庭圈好的场地内打一架，胜者即胜诉。决斗对象并不仅限于原告和被告，证人如果被质疑作伪证，或者法官被质疑判决结果有失公正，那么他们也要参与决斗。于是带着剑上法庭成为当时一景，诉讼成了名副其实的“打”官司。进行司法决斗的原因五花八门：邻居偷了自己的羊、媳妇遭到流氓调戏、土地被人霸占、希望能手刃杀父仇人……

法庭上佩剑等待进行司法决斗的原告与被告

得益于尚武精神在当时欧洲大陆所具有的普遍性，蔑视知识和理性且淳朴天真的日耳曼老铁们坚信：上帝会介入司法决斗，帮助正义之人使其获胜。同时他们也相信上帝还会兼职介入一些当时其它的断案手段，包括但不局限于：水之审判、火之审判、烙铁审判。这些名字饱含中世纪风情的断案手法在睿智程度上远超比武审判，例如水之审判是指把嫌疑犯拿铁链捆起来扔到池塘里，如果他能浮起来，就说明他是无辜的，而火之审判、烙铁审判听起来就带着一股韩国烤肉店的味道。相较与这些致死致残率居高不下的断案手法，比武审判自然能被大众所接受。

描述水之审判的中世纪绘画

除了勃艮第人以外，法兰克人、阿拉曼人、伦巴第人和瑞典人等日耳曼老乡们也纷纷推崇起了司法决斗。这些从条顿森林里出来的野蛮人对决斗玩法又做了补充：对于未成年人、60岁以上老人、女性、神职人员，法律允许指定代理人代替出战，当事人只要脖子上套好绳索在场外静静观战就好，如果代理人输了，他要被当场绞死，而代理人会被砍去右手（如果还活着的话）。

描述代理人参与司法决斗的中世纪绘画，当事人在绞刑架上等待决斗结果

626年，伦巴第王后通过代理人与侍卫展开了一场司法决斗。伦巴第国王听信侍从的谗言，误以为王后要伙同情人毒害自己，遂下令将她囚禁了三年。这一举动激怒了王后的娘家法兰克王室，两国经过多次交涉，伦巴第国王最终同意举行司法决斗证明王后清白。王后的表弟则作为其代理人出场，在决斗中击杀了侍卫，为王后洗清冤屈。

诬告王后的侍卫在决斗中丧命

虽然大部分案件并不需要双方真的以命相搏，能分出胜负即可，但日耳曼人的长剑主要用以劈砍而不是穿刺，再加上由于缺乏解剖学常识找不准要害部位，往往砍到对手的动脉以后保险起见还得再把头剁下来，一场决斗下来死者能留个全尸就已经是侥幸了。丢手丢脚、削掉脑袋、拦腰截断、左右对开是家常便饭。除了战死，也有不少受伤的勇士死在了医生的精心照料下，毕竟这是在靠鞭打和灌肠来治疗感冒的中世纪。

决斗时为确保对手死亡而将其斩首

决斗所使用的武器可以在法庭允许的范围内自由选择：贵族可以使用剑、盾、斧、长矛及马匹的任意组合。平民的武器则除了木棒只有刀剑，再就是一种造型古怪专门用来司法决斗的大盾，也称司法决斗盾，同时不允许骑马和穿戴护具。

两个手持司法决斗盾，身穿连体衣的平民

9世纪左右，女性被允许在一些特定的案件中与男性同台对打。男性必须要站在及腰的坑里手持木棍参与决斗，只有将女性扯进坑里才算获胜。女性可以自由移动，但只能使用包着三块石头的布抡对方。虽然决斗方式现在来看略显滑稽，但结果可是相当残酷：输了的人要被当场处死。

司法决斗中的女性

也有不愿意以这种滑稽方式参与决斗的女性，比如英国的艾格尼丝·霍托特，她的父亲与另一名贵族因为土地纠纷而展开司法决斗，临近决斗日期时，父亲突然痛风发作，于是她穿上铠甲冒名顶替父亲参加决斗并获胜，而她的对手虽然活了下来，但也彻底社会性死亡了，在平等决斗中输给女性对当时的男人来说是无法承受的耻辱。

替父决斗的英国花木兰艾格尼丝·霍托特

除了不常见的女性参与者，历史上还有一条著名的司法决斗冠军——骑士的猎犬。1371年，骑士奥布雷·德·蒙迪迪埃被罗伯特·迈克杀死在彭迪森林里，骑士的猎犬是唯一目击者，骑士的朋友发现并收留了猎犬，当猎犬在街头遇到凶手时做出了攻击行为，于是公众将嫌疑指向了罗伯特·迈克。国王查理五世宣布猎犬将代替主人与罗伯特进行司法决斗，最终猎犬取得胜利，凶手承认罪行后被绞死。

描述人狗决斗的绘画作品

直到耶稣基督诞生的一千多年后，他在欧洲大陆的子民们才开始渐渐质疑司法决斗这一审判方式是否真的符合他的教导。教会开始频繁反对和抵制用决斗来断案，虽然他们在之前的五百年里没少利用司法决斗来征收宗教税。各国家也开始对司法决斗的态度报以暧昧，常下令废除、但遇到重大疑案又不得不重启。失去了法律背书，这一过时的断案手段已然显露疲态，同时也因繁琐的规则和严苛的制度导致民众缺乏参与热情，司法决斗最终沦为上层阶级小圈子里的自嗨行为。

下期发布荣耀决斗+手枪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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