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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老公命丧印尼之后

王文振 漂泊舞者之诗 2022-10-07


当我的老公命丧印尼之后

2022年初,是我人生最灰暗的岁月,这种灰暗笼罩至今。那一天,我突然收到丈夫离世的消息,当时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他确实已经走了,而且公司说是“自缢”。

那个当下,我没有悲伤,没有什么感觉,就是真的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一段时间后,我想起联系印尼新冠救援团团长,简单说了一下丈夫的情况。团长听后,也是很震惊,然后让我马上和公司进一步沟通,以确定想要了解的细节,尽量先平复情绪。

后来公司确定死因为“自缢”,还提供了当地公安尸检报告和其它一些在公安机关的记录证明。尽管我心存疑虑,因为这里面有很多疑点:1.爱人在离世前一天还在和家属正常沟通,完全没有情绪异样;2.我尝试和爱人的一些关系还可以的同事进行询问,也基本都是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3.他走后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我的丈夫绝对不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为了家庭远赴印尼工作,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就丢下我们母子?4.按照有经验的公安的个人看法,我爱人的所谓“自缢”方式也有不合常理之处。尽管有诸多不解,但是我想尽办法,各方沟通,由于签证问题,也难以前往印尼,尤其不可能在短期内前往,而尸体没办法存放那么久。

我联系了国内的律师、印尼的律师,询问了很多人,救援团团长也帮忙问了很多业内人士,还有其它几位救援团志愿者也帮忙想办法,最终都因为我个人难以前往印尼,无法直接参与尸检过程(以重新出法医报告)而无果。而这类事情,在当时疫情严重之下,隔着万水千山,找委托人,完全靠第三方处理,也是难以落实的。我发了请愿书,给公安部门、驻外单位、外交部和慈善组织等,当然,也一直在和公司沟通,希望能够尽快帮忙解决家属签证问题,最终,爱人还是在我不能到现场的情况下火化了。我的悲伤完全无法抑制,我真的不知道他能否瞑目,只能念经祈祷。感叹一介弱女子,在强大的机器面前,在各种客观阻力面前的无力和渺小。但是无论如何,我都非常感谢那些原本不相识的善良的人,他们也尽力帮忙了。

老公去世后,我的生活还要继续,孩子还在上学。公司给了一笔补偿款,还说,这是公司的人性化考量,因为本来按照公司条例,我老公不属于工伤,只可能得到保险公司的补偿(还得公司帮忙申请),而没有公司的补偿。我能怎么办?我继续上访,继续求助,恐怕也得不到清晰的结果,我内心知道这笔所谓的“补偿款”意味着什么。这应该也是很多公司的做法,在南洋回不来了,无论是怎样死的,公司首先想的恐怕就是先撇清责任,控制舆情,让大事化小,最后就当啥也没发生过,这是无奈的现实,什么时候可以改变呢?我老公所在公司还是国字头的大企业,个人完全无法撼动。无论怎样,家属还是应该尽力为逝者找回公道。

老公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再也不会回来了,每每想起,眼泪止不住地流。太心痛了!多少个夜晚都难以入眠。我的老公真的是个好人,他帮武汉捐过款,富有同情心。

最近,我又看到好几例跟我老公类似的事件,都是“自缢”,王老师都有先报道出来,这些悲伤的故事还在继续啊!老天爷,看到了么?他们的家属怎么办?如果有孩子,孩子谁来照顾?我希望一切都仅仅是意外,如果是个人走极端,也应该反思这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当然,这类悲剧的发生,如果家属不站出来发话,没有直系亲属的表态,那剩下的基本就是外界的各种猜测,大家带着好奇心围观一段时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尽管家属想要讨要事实真相也很难,但是有些事情只能靠家属亲自付诸行动——如果觉得亲人遭遇不公对待,总之必须是当事人或当事人家属(如果当事人已经去世),靠其它外在力量,任何第三方几乎做不了什么。除非舆情发展到了引起全社会关注的地步,那么有正义感的善良人士会长期关注,就像前段时间发生在烧烤店的殴打女性事故——似乎现在有些关键“真相”还是扑朔迷离。至今,也没有看到受害人家属站出来公开发话,这本身就是很不合常理之处。


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了,引起一定的社会关注是正常的,而好的公司,其实应该正面回应外界质疑,不用藏着掖着,不用想着把谁的嘴给贴上封条。只要有充足的事实依据,其中没有不可告人之处,完全可以将事实经过好好澄清,否则,不但容易引起更多猜测,也容易让悲剧重复。

那么多人长期滞留海外回不去,家属也好,当事人也好,越来越担心基本的安全保障,一旦有什么极端事件发生,如果只是想着尽快“灭火”,这反而容易人心惶惶。我是过来人,我能够理解很多亲人在国外打工的家属的担忧,尤其如果有些企业有过多负面消息的话,那么在该企业工作的其它工人及其家属,都会有更多担忧。这里面有三个关键:1.有通畅的沟通机制,别出什么事情了,很久找不到负责人;2.企业有担当,一旦有什么事故发生,有明确而合法、合规的处理流程;3.真的有第三方监督的力量(包括媒体),或者相关部门能够起到切实监管的作用,比如有通畅的投诉渠道。过去一段时间,我亲历的诸多事实发现,在海外,很多公司,这三样都是欠缺的,那么悲剧也一定会不断发生。

备注:文中的“我”主要是一位在印尼离世的工人家属,文中所言,并非全是出自这一位家属,而是笔者整合了几位在印尼离世工人家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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